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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差甚麼了,不由得紛紛疑惑納悶,不知道出了何事。梅姨心中更是警惕萬分。

卻見黃掌櫃滿麵堆笑,引著那人在東廂房外屋坐定,又親自去裡間請了平哥兒出來,與他引薦道:“這位馮大爺,是神威將軍家的公子,特來尋你問那位王孫的事情。你且將來龍去脈,細細說與馮大爺聽,特彆是他不愛吃淮揚菜,反嫌棄口味清淡,用鞭子抽你之事,更是要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第110章 挑明

平哥兒早一眼認出這位客人就是神威將軍家的馮公子, 聽說名諱是紫英兩個字,先前曾和五城兵馬司的裘大人一起密謀的。

那日致美樓中本是馮紫英定下的場子,到後來反倒被那裘大人搶了先機, 說出一件義忠親王的昔年秘事。又過來數日, 裘大人真個尋了一位王孫出來, 奉為上賓。

想來這位馮大爺雖和裘大人明麵上交好, 但私底下卻有幾分不忿裘大人力拔頭籌,眼看將成從龍之功第一人,故而特特往各處留意這位王孫的風吹草動, 也好另做打算。

平哥兒心裡明明白白, 暗地嘲笑這群人自詡富貴公子,實則是一群麵和心不和的烏合之眾, 麵對馮紫英時便也不若黃掌櫃那般畢恭畢敬, 隻淡淡向黃掌櫃道:“你既已是都說了,還要我說甚麼?”又道:“致美樓上上下下都看見了的,他一進來就點名要吃淮揚菜, 我做了幾道皆不合口味, 倒不是我廚藝不精,是他平日吃慣了鹹香之物,不識得這淮揚菜的精髓,便在食材本色本味的好處而已。”

馮紫英既肯親自屈尊前來, 自是將致美樓上上下下都問遍了的。隻因王孫真偽之事牽涉甚大, 關係他馮家身家性命, 他還要向父親大人稟告, 故而慎之又慎。此時見平哥兒所說, 和先前致美樓上下所說並無差彆,心中這才放下心來。

他本是豪門公子, 輕易不履賤地,偶然來這麼一次,自是想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最好一石三鳥,才算圓滿。因寸了這個心思,他看見平哥兒相貌不凡,談吐清楚,不由得起了愛才之心,想了一想,向平哥兒道:“既是如此,便請平小哥到府上略坐一坐,隻怕一時家父問起此事,也好有個人證。”

又道:“致美樓人來人往,太過嘈雜,小哥這等人才,屈就於致美樓,卻是諸多不便。我有一處外宅,安置著一名從揚州過來的女子,最愛吃淮揚菜不過。何況雖係外宅,但談笑往來的客人,皆是大有身份之人,少不得隔三岔五便要宴會賓客的,正缺一名主廚。不知道平小哥意下如何?一應待遇,比致美樓中隻高不低。”

平哥兒很不想摻和在他們這起人之中,總覺得他們私議朝政,妄圖乾涉儲君廢立之事,看似風光無限,實則有莫大風險,但他內心因同義忠親王的那一份淵源,又有幾分想知道假王孫既已被馮紫英識破,後事又該如何,故而雖然再三推辭,但言語之間不夠堅決。

黃掌櫃在旁攛掇道:“哎唷,我的平大廚,這是祖墳裡冒青煙才有的好機會,你老人家怎能想也不想,開口就辭了?實話同你說,連咱們這致美樓,還是仰仗這位馮大爺給罩著的呢。我醜話說在前頭,若你若真惹了馮大爺生氣,就算薛家再給你寫十封舉薦信,我也斷然不敢用你!”

馮紫英麵帶笑容,勝券在握一般,似乎是料定了平哥兒不過故作姿態,早晚總要應承下來的。此時聽黃掌櫃提及薛家,他才問了一句,聽黃掌櫃據實以答後,便笑道:“原來竟是薛家舉薦來的。那更好了,薛大爺來京城沒幾年,已和我們混得極熟了。他家如今在榮國府裡做客的不是?榮國府裡的寶二爺你可曾聽說過,我們交情最好不過,我原說了過幾日還要請他們兩位來我家中吃酒呢。”

平哥兒聽馮紫英提起寶二爺,雖明知道自己衣著寒酸,那兒時落魄遭遇皆明明白白寫在臉上,和賈寶玉相比隻怕是雲泥之彆,但不知道為何,心中卻總存了想多見賈寶玉幾麵,和他比試比試的念頭。故而心意更加鬆動,隻堅持道:“雖是如此,我本意是想在致美樓中學廚,待學有所成後好參加東平王府舉辦的饕餮宴的。”

馮紫英聽平哥兒提及饕餮宴,心中頗感驚訝。

外省人不知道饕餮宴的底細,他這種打小就住在京城、常出入於王侯之家的貴公子卻是清清楚楚。

起初,皇室並公侯之家雖然都喜美食,頗抬舉廚子,但並沒有甚麼人會專門為廚子舉辦一個盛會的。突然有一年,當時的東平王府襲爵之人看上了一個廚子,竟不當做尋常的孌、童一般看待,一力要抬舉他,想送他入禦膳房。

奈何那廚子年紀既輕,資曆又淺,又沒有甚麼名氣,世代把持著禦廚房的那些世襲罔替之家怎肯把這有油水的職位輕易送人,雙方交涉良久,始終毫無進展。

東平世子愛廚子之心甚切,一怒之下便不惜下了血本,耗費人力財力,使人公告全國,揚言要舉辦饕餮盛宴,廣邀天下名廚參加,許諾好處若乾,又說在饕餮宴得了頭名者可經舉薦入禦膳房。

因東平世子頗為用心,這場盛宴搞得有聲有色,天下名廚雲集,其間不乏身懷絕技之人。宴罷評議名次,除卻他心愛之人穩居鼇頭外,尚有七八人,皆是不世出的廚道高手。

東平世子煞費苦心,將這些人精心炮製的美味佳肴呈送禦下,果然聖心大悅,欲罷不能,命禦膳房循味做來,禦膳房那群故步自封的世襲廚子如何有這份能耐,不得已便同意了東平世子之請,這七八位廚道高手和東平世子的心上人俱如願入了禦膳房。

時光冉冉,昔年的東平世子早襲了一等公的爵位,年少時候的情懷如過往雲煙,早一笑置之了,但那饕餮盛宴卻得以沿襲下來。

各路人馬為求在饕餮宴中取得好名次,替自家酒樓揚名,紛紛暗中都給東平王府送了重禮。故而到了後頭,東平王府舉辦一場饕餮宴卻也不費多少銀錢了,還有額外的好處,何樂而不為?

隻是那饕餮宴空有其表,早淪落為各大菜係、各大酒樓為了揚名立萬、為了分個高低揮金如土、展示其背景底蘊、財力物力之所在,再也無頭次舉辦之後的驚豔了。但這等秘事,市井平民之家如何能知?故而總有些不知底細的外地廚子滿懷憧憬前來,滿心失望而去,也隻好認為是自家學藝不精,怎猜得透其間的原委?

馮紫英見平哥兒這架勢,竟是憋著一股子氣,把饕餮宴當成平生至高理想似的,心中略有幾分惋惜,但自然不會說出來,隻笑著說道:“原來你是為這個。這卻也容易,這致美樓本就是我家產業,因官宦之家不好經營,這才托我家管家照應著。這黃掌櫃也算是我家之人。故而一切都是極便宜的,我們對外仍舊說你是致美樓大廚,借在外頭做事便可,等到東平王府舉辦饕餮宴時,憑我臉麵,自可送你直入複選,豈不是更妙?”

平哥兒見馮紫英說到此處,竟將他推辭之路儘數堵死,這份本事、這份談吐除卻在薛家大姑娘麵前見過外,竟從未遇到過堪與之匹敵的,不覺暗暗驚訝,隻得點頭應允了,又與馮紫英約定次日前去拜謁。

卻說晴雯那日目送著賈寶玉、林黛玉等人,歡歡喜喜跟著賈母去清虛觀酬神,豈料當日見賈寶玉回來時,整個人都沒好臉色,揚言說以後都不必見張道士了,第二日又聽說林黛玉中了暑,心中好生詫異。

晴雯心中倒是依稀記得上輩子也有這麼一出的。她先前隻疑惑又是襲人暗中挑撥,橫豎有襲人在時,每每從旁三言兩語,明裡是勸架,暗地裡推波助瀾之下,這兩個玉兒便三天兩頭吵個不停。如今襲人去了,她隻道必是一順百順了,豈料又來了這麼一出。

她忙著和跟過去的茜雪等人打聽原委,方知道是在清虛觀中之時,張道士給賈寶玉提了親。雖是賈母立時就給辭了,但寶玉和黛玉心中還是不受用起來。

晴雯將清虛觀中所發生之事一一問了明白,又低頭細細尋思了一回,心想著寶黛之心事,皆因兩人尚未挑明,未曾剖白心跡而起,何況又憂愁婚事不能自主,更添煩惱。賈寶玉這邊生些悶氣倒還罷了,林黛玉的性子最是多愁善感,身子骨又弱,是斷然受不了這般煩惱的,想到這裡,便下定了決心。

這時寶玉早脫了外衣,隻穿著中衣,蓋了一床夾紗在床上躺著生悶氣,平日裡伺候他的丫鬟一個也不許進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晴雯想了想,命人去廚房要了一碗冰鎮酸梅湯,親自捧著,不許旁人跟著,獨自一人進了房來,向寶玉道:“寶二爺喝碗酸梅湯吧。這個天氣熱,一時中了暑倒不好了。聽說林妹妹回來就中暑了呢。”

賈寶玉聽見是晴雯的聲音,竟是不好趕她走的,隻得裝作沒聽見她說話,隻是聽她提起林黛玉,卻再也按捺不住了,翻身而起,劈頭問道:“林妹妹那邊,可好些了。”

晴雯見他這般模樣,心中更是有了數。她將那碗酸梅湯放在桌上,故意重重歎了口氣道:“若單是中暑也倒罷了。她這個身子,是最慪不得氣的。如何有人竟偏偏要在這時與她慪氣呢?”

賈寶玉便知道晴雯說的這個“有人”,必是在說他無疑了。若是平時,說不定賈寶玉還開玩笑一般,會與晴雯辯一辯主仆尊卑,但林黛玉的病情百般牽動他心,此時竟是甚麼也顧不上了,沉默半晌,長歎一聲,道:“我這便尋了林妹妹賠罪去。”一麵說,一麵起身穿衣。

晴雯卻上前攔住了他。“你這個時候賠甚麼罪?老太太不是已是將那婚事辭了嗎?還是為了你有玉,她沒有玉來配你之事,特特過去賠罪?”

第111章 信使

賈寶玉聽得晴雯的話, 如同石破天驚一般,渾身發冷,一時間羞得滿麵通紅, 忙過來一把拉住晴雯的手, 百般央告道:“好姐姐, 這個是如何看出來的?你千萬莫同彆人說罷。”

晴雯道:“寶二爺但請放心。我豈不知道其中利害, 但凡出了這個門,就算把我打死了,也是半個字都不會吐露的。但有一樣, 你但凡不順心時, 便拿自己的身子出氣,全然不顧老太太疼惜你之心。難道你竟不知道, 這府裡, 惟有老太太一人是肯真正為了你和林姑娘考慮的,你若是一味作踐自己身子,氣壞了她, 又指望誰為你做主呢?”

賈寶玉聞言抬頭, 似懂非懂,呆呆望著晴雯。晴雯便又道:“我打聽得你竟是為了張道士提親之事生氣。但你也不想想,張道士是何許人,若非老太太特地托了他, 要在眾人麵前演一出戲出來, 他又何必特特提這個?”

賈寶玉不解, 問道:“為何說他們在演戲?”

晴雯道:“你也知府裡有‘金玉之說’, 我看那勢頭, 自寶姑娘入宮侍讀落選後,薛家人和舅老爺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