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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待下人嚴苛的名聲。

不若乾脆大度些,發還佳惠,由著榮府攆了她出去,從此榮府依舊欠寧府這個人情,平日說話倒更硬氣些。

第71章 賞賜

從此絳芸軒中格局一新。

寶玉房中的大丫鬟們本就是精挑細選、出類拔萃的, 個個都能獨當一麵,先前隻因襲人擋在前頭,故她們才華不顯。如今老太太親自發話, 個個都振奮起來, 真個是各司其職, 井井有條, 看著竟比襲人總攬大權時更好了些。

那先前不知底細、隻滿口誇襲人的婆子丫鬟,隻當這回絳芸軒中必亂無疑,雖不敢置喙老太太的決定, 卻也暗地裡存了看笑話的心思。豈料半個月下來, 竟半點紕露未出,不由得都奇道:“原來寶二爺房中竟這麼多能乾的丫鬟, 先前倒是被埋沒了。”

又有些人起初受了襲人的小恩小惠, 沒住口誇襲人的,如今襲人不掌管銀錢器物,那些小恩小惠自是沒了, 由奢入儉多有不適, 竟有些人心生怨懟的,遂一改昔日的口風,道:“由此可見不是沒妥當人乾活,是襲人霸著不肯放手。我們不明就裡, 見她焦頭爛額, 拆了東牆補西牆的, 隻讚她辛苦勤謹, 如今看來, 嘖嘖!”

“正是呢。據我們看,如今茜雪管寶二爺房中銀錢, 竟更好些。彆的不說,那小丫鬟們的份例,從來沒有克扣過。但凡從璉二奶奶那裡領了月錢來,一轉手就發了的,真個是清清爽爽。這才是我們家養女兒的風範,家裡本不愁這個,自是不必靠這個揩油水的。”

茜雪自上次被暗算以來,已存了廣施銀錢,結惠下人的心思。她家在賈家經營數代,家境殷實,她又因投了那胭脂鋪存了不少的利錢,荷包豐厚,施惠之時更比襲人正大光明,豪爽大方。故而趁機讚她的竟比當年讚襲人的更多了。

晴雯和茜雪早已同進同退,也從胭脂鋪分得的利錢中取出銀子來交與茜雪,要茜雪放在一起打賞眾人。故而那些丫鬟婆子們也多有讚她的。不過半個月的工夫,賈府的下人們已是漸漸都知道,晴雯絕非像先前傳聞裡那般懶惰成性,隻顧貪玩:“先前誤信謠言,倒是誤會她了。原來她除了掌管寶二爺的衣飾搭配外,還要做老太太屋裡的針線。想來老太太身上穿的用的,多是她的手筆。這可是了不得的手藝,連外頭那些資深繡工們,也多有不及的。”

“如今寶二爺身上的衣裳配飾,看著更比過去鮮亮了許多,更顯得英俊貴氣了。想來也是她的巧思。果然人生得標致,便連眼光也不落俗套。”

“她隻是性子略急了些,平日裡打罵小丫鬟時,略嚴苛了些。但我說句公道話,小丫鬟們都是由大丫鬟們帶著學規矩的,若是做錯了事,難道不該罰嗎?難道縱著她等從小錯變成大錯,再似佳惠那般被攆出去?先前那襲人倒是佛爺似的,不怎麼管教小丫鬟,人人都說她賢惠,結果連通靈玉被偷了都不知道,丟人丟到東府裡去了。佳惠也被攆了,自己也被罰了,何苦來哉?”

“對了,你們有沒有聽到風聲。據說佳惠被攆的時候,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隻說襲人害她?說襲人是人前人後兩副臉孔,為了排擠異己甚麼栽贓陷害的事情都做的出來?又賭咒發誓說便是化成厲鬼,也決計饒不過襲人去?”

“這個我們哪裡知道真假。隻是這偷玉之事一出,襲人被罰得這般重,想是上頭拷問出甚麼來也未可知。再者,那佳惠從前粘襲人粘得甚緊,隻沒口子讚襲人好,事事都肯聽從的,咱們都看在眼裡。沒想到竟出了這檔子事。佳惠這輩子定然是翻不了身的了,她這時候說出的話,或許有幾分是真?”

“噓,你們都輕聲些。花襲人從那邊走過來了。”

襲人沒精打采從旁邊經路過時,將眾人這些閒話分毫不差,儘數收入耳中。她心頭又是委屈,又是憤恨。一時想去辯解她從不曾克扣小丫鬟的份例,一時又想論證先前寶玉穿著搭配並不比現在差,待到看清說她壞話的那些人是誰時,又恨不得一把揪住,質問對方,為甚麼拿了好處反倒恩將仇報,難道先前那些恩惠都喂了狗。

到了最後,她聽到眾人傳聞佳惠之事時,不由得心頭劇震,麵色發白,那先前想同人爭辯的心思卻儘數淡了,隻挺直了腰杆,越發做出一種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姿態,高高抬著頭,目不斜視,從這些閒得沒事、整日聚在一起嘮嗑的婆子媳婦麵前經過。豈料一不小心,腳底竟踩了石子,不由得幾步踉蹌,忙一把扶住連廊粉壁,好容易才未跌倒,遙遙又聽得身後一場大笑。

襲人自知已崴了腳,強忍疼痛,幾步一歇走回絳芸軒,那腳踝已是腫了老高,忙開了匣子取了藥酒塗抹,一麵按揉,一麵在心中憤憤不平:那茜雪也就罷了,家中頗有體麵,怨不得那起子趨炎附勢之徒見她得了勢,都去讚她的。但那晴雯,分明是奴才的奴才,最卑賤不過的出身,如何能得這般讚譽?她尚有哥哥花自芳和花家做倚仗,且這些年花家因得了她提攜,已漸漸頗有起色,眼看著房子和地都有了。晴雯又有甚麼?無父無母,隻得一個姑舅表哥,據說極不成器,是真正連娘家都沒有的人。賈府裡那起子捧高踩低、都長著一雙富貴眼睛的奴才,如何竟能對晴雯這般推崇?

襲人正在憤憤不平時,突然聽見外麵一陣熱鬨,小丫鬟打起簾子脆聲說道:“鴛鴦姐姐來了。”

襲人心中一陣感動。鴛鴦是賈母身邊的大紅人,貴人事多,不常來串門,每每來絳芸軒,必然頭一個就是尋她。她從前春風得意,對鴛鴦、平兒這些頗有實權的大丫鬟雖是極儘奉承巴結,刻意交好,其實並未存甚麼真心,隻圖日常消息靈通,行事方便罷了。今日見鴛鴦肯在這個時候來探望她,百感交集,心道:這府裡總算有人尚真心待我。

她忙著收拾藥酒,一心想著被鴛鴦看到這副落魄之態未免不雅,猛然間聽外間鴛鴦笑著問道:“晴雯可在屋裡?我奉了老太太之命,正要與她些賞賜。”心中一冷,那藥酒倒在炕上,順著瓶子流出來了也未曾留意。

外間卻是一片歡聲笑語,竟如過年般雀躍。

茜雪笑道:“她這會子隻怕還在廊下坐著繡花呢。你一路過來時,竟未曾遇見?想是繡花繡得久了,眼也花了,脖子臂膀也沉了,去一旁鬆散了。我這就命人去找,你先在這裡略坐一坐,嘗嘗我們屋裡的好茶。”

親自斟了一盞楓露茶,捧過來,笑道:“這茶是寶二爺平日裡最愛喝的,很是講究,要斟了三四次才出色。偏寶二爺去學裡向先生請教功課,晌午托墨雨帶了話回來,說和秦小相公約好在外書房讀書,夜裡回來必是晚的,這茶也吃不成了。反倒便宜了你。”

鴛鴦見她意態輕鬆,談笑無忌,依稀仍舊是數年前一起玩耍時候的情形,抿嘴笑道:“如今你得了老太太、寶二爺器重,終於不似先前那般躲著我了。”

茜雪隻笑了一笑,以笑作答。她從小和鴛鴦一處長大,小女孩們親密無間,嬉戲玩鬨,除了她和鴛鴦之外,還有金釧、彩霞、紫鵑等人,都是玩得極好的,後來王熙鳳嫁過來,又加了平兒,那襲人倒是後頭才來的了。隻因這些人中,大多混成了執事的大丫鬟,偏茜雪在寶玉房中鬱鬱不得誌,每況愈下。若是換了旁人,必然一心鑽營,憑著這些舊情套近乎,厚著臉皮也要同這些執事丫鬟們刻意交好,茜雪自重自愛之心卻重,自言人以群分,因自己不得重用,反倒有意同那些得了勢的大丫鬟們漸漸疏遠起來。如今她得了賈母青眼,掌管寶玉房中銀錢開支,自己有了底氣,才開始漸漸同鴛鴦平兒等人重新親近。

鴛鴦自然知道茜雪心意。茜雪刻意疏遠時,鴛鴦固然心中歎惋不已,卻也無可奈何,如今茜雪重新得勢,她麵上雖不說,心中卻比誰都要歡喜。

鴛鴦遂低頭細品那楓露茶,果見色澤微紅透亮,香醇非常,不覺讚歎道:“怪不得旁人都讚寶二爺雖小小年紀,於這風雅一事上頭,見識卻最了得的。”想了想又道:“隻是這烹茶一道,還是小事。如今據說寶二爺讀書比先前用心了許多,老太太聽說了,卻比甚麼都歡喜。你們這些伺候的人,著實功勞不小。”㊣思㊣兔㊣網㊣

茜雪笑道:“這才半月呢,又能有甚麼功勞。也就晴雯平日常哄著寶二爺,多習幾個字罷了,卻也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還未成甚麼氣候呢。晴雯那傻孩子說,明知寶二爺不情願,也必要督促他刻苦用功方好。”

又悄悄問道:“老太太突然發話說要賞晴雯,究竟是甚麼賞賜?又是甚麼緣故?”

鴛鴦是賈母心腹之人,自然知道分寸。賈母欲賞賜晴雯之事,早在半月前發落襲人的時候,已然定下,隻慮著當日正值風口浪尖,恐惹人生疑,尋根究底之下,傷了寶玉名聲反而不美,故刻意壓了數日。

當日賈母同王夫人王熙鳳等人說話時,鴛鴦就在邊上伺候。個中情由,來龍去脈,她皆了如指掌,隻是不便明說,遂笑道:“都是些旁人再想不到的大好處。等晴雯回來了,一時便都知道了。若問緣故麼,這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是老太太冷眼看著,晴雯做事極勤謹,做的針線甚得她心,忠心服侍寶玉,人又既聰明極知進退,才有這些賞賜。”

她越是說得含糊,越是引得眾人猜測不已,都紛紛在心中想,究竟是甚麼樣的賞賜,才算得是鴛鴦這等見過大世麵的人心目中,那旁人再想不到的大好處?

片刻之後晴雯回來了,卻是在隔壁屋中聽林黛玉念詩,聽得出了神。茜雪忙笑道:“你雖因常伺候寶二爺筆墨,大略識幾個字,卻到底不通。想林姑娘那詩何其深奧,你如何聽得懂?”

晴雯理直氣壯道:“你怎知我心中焦慮。必得多學多問些東西,督促寶二爺讀書時,方不至被糊弄了去!”

鴛鴦笑道:“好好,我必將這話回明老太太。老太太若知你們都在設法督促寶二爺用功,聽了心中不知有多歡喜。”

眾人麵上雖如此說,卻都知道賈寶玉異常淘氣貪玩,平日就算讀書,也更喜歡讀些雜書,晴雯這番心意多半是要落空了,都嘻嘻哈哈,一笑而過。

晴雯聽說賈母有賞賜,忙跪下行禮,鴛鴦不閃不避,身為傳話之人代賈母領了這禮,方開口道:“老太太說你服侍寶玉甚是儘心,是忠勇之人。聽聞你尚有一個姑舅表哥流落在外,預備給你個大恩典。”拍了拍手,幾個小丫鬟原本在外麵等著的,聽了這信,都排成一排,捧著東西走了進來。

鴛鴦拉了晴雯起來,一樣一樣指與她看:“這一包是五十兩銀子,是老太太聽說你姑舅表哥流落在外,說知道你雖已置下宅子,但到底還需置些田產,尋個營生,方是居家過日子的道理。這銀子就預備著與你姑舅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