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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回來的,被老太太、太太知道了,就算這玉找回來,你也得落不小的不是,若是果真丟了,自然第一個拿你開刀,粉身碎骨怕也不夠!”

晴雯道:“果真丟了玉,我自是逃不了乾係,受罰也是應該的。橫豎不過是個死罷。再死一回也就是了。那東府裡不比咱們這裡,人來人往最是嘈雜不過,若隻是瞞著上頭,悄悄去尋,隻怕耽擱了時間,被人拾走了,豈不是誤了大事?”

她們兩個爭執間,綺霰、茜雪、麝月等人也紛紛進屋,按著往日時辰過來伺候賈寶玉起身了。襲人見人多了,一心想著岔開話題把事情先掩過去,誰知道秋紋耳朵是最靈的,已是湊過來問道:“大事?甚麼大事?你們要去尋甚麼東西?難道咱們屋裡又有甚麼東西丟了不成?”

襲人正想阻止,晴雯卻已經開口答道:“是寶二爺的玉丟了。怕是落在東府裡了。大家莫要驚慌,也莫要大肆喧嘩,我這就去稟明老太太,我自領了不是去,咱們多多派了人手,哪怕把東府整個翻過來,地麵掘地三尺也要尋到這通靈寶玉。”

眾人聽了,都如五雷轟頂一般。誰不知道這通靈寶玉是賈寶玉的命根子,丟了寶玉就如同去了半條命。這還了得?當下屋中大丫鬟小丫鬟都在,一個個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大眼瞪小眼,都在疑惑是否做了噩夢,怎地竟會有這種事情。過了片刻,有人“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想是回過神來,知道這並不是噩夢,竟是真的,不由得嚇得哭出了聲。

“都放安靜些!”襲人見場麵亂成一鍋粥,氣不打一處來,忙沉聲叫道,“見怪不怪,其怪自敗。事情尚未查明,就先亂了陣腳,若驚動了老太太,如何是好?”

這時候賈寶玉早已趿著鞋披著衣裳走過來,道:“你們不必驚慌。多大點事。我去稟報了老太太,是我不慎弄丟了玉,不與旁人相乾,不就了結了?”

大丫鬟們都知道茲事體大,必然沒這般輕易過關,心中猶疑,互相以目光探詢。

小丫鬟卻不知深淺,聽寶玉這般說,七嘴八舌道:“如此甚好。”

“嚇死我了。一大清早竟是被嚇得不輕。”

“若是老太太不信時,又該怎樣?”

“既是在會芳園丟了玉,又同我甚麼相乾?我當時奉了襲人姐姐之命,跟著茜雪姐姐、麝月姐姐在屋裡看屋子的。當時誰跟著服侍寶二爺的,誰自個去領不是也便罷了。”

“當時服侍寶二爺的,除了晴雯姐姐,再沒有彆人。”小丫鬟佳惠忙指認道。

……

“你胡說些甚麼?”茜雪狠狠瞪了佳惠一眼,正待說甚麼,晴雯那邊先開口了。

“你們放心。我這就去稟報了老太太,有甚麼罪責,我一力承擔便是,絕不拖累你們。”晴雯道,一邊說,一邊抬腳就要出門。

茜雪忙拖住她不放,道:“你怎地這般莽撞?便是要回過老太太領罪,也得商量妥當才好。昨日伺候的人頗多,又豈是你一人之錯?”

兩人拉拉扯扯,又有襲人在旁相助,寶玉也不住勸解,好容易才把晴雯攔了下來。

誰知老人家淺眠,已早早起身,絳芸軒這番響動,早已驚動賈母遣人來探問究竟,命帶了人過去回話。

襲人審時度勢,料得必是搪塞不過去的了,遂同晴雯一道去賈母屋裡請罪。

襲人剛開口說了幾句,賈母一時聽說丟了玉,便如同晴天霹靂一般。鴛鴦琥珀忙在一旁扶住,柔聲勸慰,又使人飛報了王夫人、王熙鳳知。賈寶玉在邊上隻說丟了玉也算不得甚麼大事,沒了也就沒了,更引得賈母悲從中來,一把抱住,嚎啕大哭。

晴雯待要細稟究竟,眾人哪裡肯聽她的,那婆子丫鬟們都推她道:“老太太在上頭呢,這裡哪裡有你插嘴說話的地兒。急甚麼。待到尋不著那玉,你們屋裡頭的自然一個個都要發落的。”隻命她和襲人在旁邊跪著,不許多嘴。

一時王夫人和王熙鳳都來了,都忙著說些勸慰的話,說隻要多多派了人手去找,必能找回來的。

因賈寶玉屋裡平日大小事務都由襲人回話,王熙鳳便向襲人追問究竟。襲人遂將絳芸軒中與眾人所說之詞又複述一遍,末了,又道:“想來想去,彆的地方都有大群人跟著,這麼多雙眼睛盯著,那玉便是掉地上了,動靜也瞞不過人。惟有寶二爺在小書房小憩時,隻晴雯在旁伺候,她本不擅長做這個,寶二爺睡迷糊了,一時摘了那玉也未嘗可知。故而我原本隻和晴雯商議著去小書房找找。”

王夫人聽了信以為真,她本就不待見過於美貌的丫鬟,此時雙眼直瞪著晴雯,仿佛能噴出火來:“竟是做甚麼吃的?伺候人都伺候不來,難道要你在寶玉身邊,隻是吃乾飯的不成?”

襲人忙稟道:“屋裡的針線都是她在做,平日裡也堪稱勤勉。隻這次偶有疏忽,求太太從輕發落。”滿臉誠惶誠恐,一副為晴雯求懇的模樣。

王夫人更加生氣:“不過做一點針線活,也值得特意說出來?如今那通靈寶玉尚不知道下落,有甚麼臉在這裡求從輕發落?”兩隻眼睛恨恨盯著晴雯,恨不得化為利刃,把晴雯的心肝都剜出來。

王熙鳳卻若有所思看了襲人一眼,笑道:“這些都是後話了。太太隻放寬心,既知那玉是在會芳園弄丟的,都是自家園子,不過使人來來回回搜尋幾遍的不是,斷然能毫發無損找回來。”急命人去相請隔壁東府裡當家主母尤氏過府敘話。

旁邊人應了一聲去了。王熙鳳又向著襲人道:“襲人,你也莫要心急。這不是追究罪責、求甚麼從輕發落的時候。這會子玉還沒下落呢,你說這些話豈不是火上澆油?仔細論來,連你也有不是。夜裡寶二爺安置之時,難道不是你在旁服侍?若說少了通靈寶玉,就該那時候清點,怎地拖到第二日才來稟報?”襲人忙低下頭去,默不作聲。

這邊王熙鳳又親自從鴛鴦手中接過一杯安神茶來,笑著奉於賈母:“老太太且喝盞茶壓壓驚。既是這玉沒出咱們家的園子,便算不得甚麼大事。如今我已是安排下去,命他們去東府裡找了。隻消知會珍大嫂子一聲,咱們就算把會芳園翻個底朝天,卻也沒甚麼。”又道:“隻怕老祖宗剛喝了這盞茶,就有玉的好消息了呢。”

眾人見王熙鳳說得有理,漸漸都定下神來,看她指揮若定,運籌帷幄,在那裡調兵遣將。

隻見正房門外,黑壓壓站著好幾排粗使婆子,一個個年富力強,模樣精悍,都由府裡的管家娘子們領著,在那裡嚴陣以待。更遠處,二門門外,一排排小廝們垂手肅立,屏神靜氣,那氣勢竟如虎狼一般,隻待璉二奶奶一聲令下,便可奔向會芳園,將那裡翻個底朝天出來。

晴雯因屬涉事之人,被王熙鳳吩咐了拘在一間屋子裡,隻說候著有人過來問話,細問端詳。晴雯也滿心指望尋這麼個機會開口,好把賈寶玉真正的行蹤說與人知。

須知這世上,隻有她、賈寶玉、蓉大奶奶秦氏並兩個小丫鬟知道昨日賈寶玉真正去了哪裡。秦氏那般處境,自是不好開口。賈寶玉一向對那通靈寶玉頗為不屑,隻怕還盼著丟了玉呢,怎會老老實實告知行蹤?若她尋不到開口的機會,怕是無人會想著往秦氏屋裡尋那塊寶玉了。這般耽擱下去,若果真丟了那玉,又該如何是好?

誰知她等了又等,屋裡的自鳴鐘都“當當”響過好幾次了,仍舊房門緊鎖,寂寂生塵。但聽得外間人來人往,尤氏來了又走了,薛姨媽和薛寶釵也過來陪著老太太說話、寬解其心了,去寧國府會芳園尋通靈寶玉的人一批一批趕回來了,仍然沒有人想到要過來問晴雯一句的。

晴雯心急如焚,忍不住向外大喊,外頭的人正在為通靈寶玉之事焦頭爛額,哪個肯理會她?她又開始忍不住後悔:早知如此,在王熙鳳問話之時,就該不顧一切打斷襲人,將真相和盤托出的,當時屋中雖許多人在場,但是有賈母和王熙鳳壓陣,料得不至於傳出甚麼風聲去,釀成甚麼叔叔和侄媳婦苟且的流言,連累賈寶玉名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連晴雯都有些心灰意懶了,突然聽見門外有人壓低了聲音說話:“會芳園裡都翻遍了,皆不見那通靈玉的下落。”聽聲音頗為精乾,正是賴大家的。

另有一個溫婉的女子聲音說:“那小書房呢?可曾找到了那間小書房不成?說是裡麵懸掛一張美人圖的那間。”晴雯聽其聲音也頗熟悉,隻是一時竟想不起來,那女子到底是誰。

“怎地沒尋過?那處是我親自帶了人找的,細細翻了三四遍了。”賴大家的說道。⊥思⊥兔⊥網⊥

“這可如何是好。二奶奶是當堂做了保的。”那聲音溫婉的女子輕歎一聲道。

晴雯聽她說“二奶奶”三個字,登時明白過來,這不是王熙鳳的心腹通房大丫鬟平兒姑娘還能是誰?

不覺大喜,撲到門口拚命晃動那房門,大喊道:“賴大娘,平兒姐姐,我是晴雯!我有要緊事要說!是寶二爺的玉!”

第67章 石出

此時闔宅都正焦頭爛額, 若是晴雯喊出彆的話,賴大家的和平兒保準不會理她。可是晴雯大喊說事關寶玉的通靈寶玉,兩人就不得不掂量一番了。

眼見會芳園已是被翻了一遍了, 仍舊尋不到那塊通靈寶玉。晴雯是昨日跟著賈寶玉在會芳園的人, 或許有些思路也未可知。

兩人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打開屋子的門, 賴大家的先劈頭說道:“晴雯, 若是說旁的話也就罷了。若是指望我們給你求情,卻是一百年也指望不上的。失了這通靈寶玉是何等的禍事,誰能擔當得起這罪責?”

晴雯忙道:“放心, 這個我自然知道, 隻是那通靈寶玉,隻怕不在會芳園中。”

平兒見她言語裡大有深意, 忙問道:“莫非你知道寶二爺曾去過彆處?”

……

賈母房中, 眾人麵麵相覷,麵色一片灰敗。就連王熙鳳,也不若先前那般意氣風發。她一番調兵遣將, 隻當派出去這許多人手, 定能將通靈寶玉尋回,誰知折騰了大半日,竟然一無所獲。

自賈母而下,許多人隱隱將賈寶玉銜玉而生當成是吉兆, 如今失了這吉兆, 難道是要大禍臨頭了嗎?故內心慌亂, 沮喪之意溢於言表。

“老太太且莫要驚慌。常言道吉人自有天相, 又有說好事多磨。寶玉那樣的麵相一看便是有福之人, 許是上天覺得他太順了,平地裡起些波折也未可知。”王熙鳳勉強安慰道, 卻是色厲內荏,隻強撐著而已。

她複又招呼尤氏:“嫂子,如今之計,還望嫂子從旁協助,將昨日在會芳園裡伺候的人逐一盤問過一遍方好。想來那玉看著便是寶物,或有人不知道它的來曆,一時拾了去也未可知。咱們隻哄著他,將那玉交出來,便是重重酬謝,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