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這次阮素安應得很快:“就盛咱倆的,你姑父和杭杭都不回來吃。”
“好。”
*
吃飯的時候,阮素安一個勁地往他碗裡夾肉:“多吃點,姑姑今天專門早起去買的菜,為了給你好好補一補。”
許白焰掀了掀眼簾:“我自己來姑姑。”
話音剛落,碗裡又被放進了一塊紅燒肉。隨即響起的,是女人略帶心疼的話:“消防員工作辛苦,看你這人都瘦了,吃得不好嗎?”
許白焰沒再阻止她的動作,如實回答:“沒,隊裡夥食挺好的。”
就是可能會吃到一半出個任務。
阮素安:“夥食好是應該的,你們這工作強度這麼大,不吃點好的哪有力氣乾活!”
說著,碗裡又多了兩塊肉。
許白焰:“……”
一頓飯吃下來,幾乎都是阮素安一個人在說話。從工作問到生活,再從生活問到戀愛問題,詳細得就像醫生問診。
阮素安:“時間可真快啊,轉眼姝姝都要畢業了。上次我問這丫頭以後有什麼打算,一問三不知。還好你姑父銀行裡有親屬加分政策,我也不指望她有啥出息,能考進去坐坐辦公室也挺好的。”
許白焰點頭:“銀行確實不錯。”
阮素安又瞅瞅他的身板:“我上次去逛街,看到了兩件不錯的外套,給你和杭杭一人買了件,待會你看看喜歡哪件,先選。”
許白焰:“讓林杭先挑吧,我都可以。”
聞言,阮素安眉頭皺了起來,“那小子還不知道啥時候回來,你先挑,就挑你喜歡的。”
許白焰仍舊是那副神色淡淡的樣子:“好。”
許是今天聽了太多次一個字的回複,飯後阮素安看著正在幫忙收拾碗筷,忙進忙出一聲不吭的男人,忍不住歎了口氣。
“你這孩子,以前明明活潑得很,怎麼現在都不愛說話了?”
聽到這話的時候,許白焰正在洗碗,嘩啦啦的水聲將女人的聲音模糊了些許,但他還是聽完了全部,並愣了一秒鐘。
就像是被戳中了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狹長的雙眼裡寫滿了無措與茫然。
他下意識扭頭去看阮素安,後者正在切水果,動作嫻熟,唇角掛著淡淡的笑,似乎並不在意是否能夠得到答案,估摸著隻是嫌他話少的隨口一問罷了。
想到這,許白焰默默收回視線,將注意力重新落回水池。水溫很涼,平複了方才因為一句話而掀起起伏的心跳。
他垂下眼瞼,睫毛上下擺動,隻一個來回便徹底斂去了那一瞬外露的情緒。
突如其來的鈴聲打破了午後彌漫的寧靜,幾乎是前奏的第一個音調響起,原本站在廚房一角的身影立馬有了挪動的趨勢。
進來這麼久,這還是阮素安頭回見許白焰碰手機,那接電話的速度快到讓她不得不懷疑對方的身份。
水聲暫時歇息,不遠處的講話聲窸窸窣窣的,她聽不大清楚,隻一臉從容內心卻十分好奇地等著電話結束。
不知過了多久,許白焰再度走了進來。瞧見他的身影,阮素安沒成功憋住,脫口而出:“女朋友?”
猝不及防聽到這個詞,許白焰的步伐明顯一頓,正準備伸向水池的動作也跟著停住。
他眨了下眼睛,眼神有些許無辜:“不是,是隊裡的電話。”
涉及工作,阮素安的表情也跟著嚴肅了幾分:“重要嗎?”
許白焰將袖子再往上卷了點,熟練地衝洗碗碟,語氣中帶了點淡淡的歉意:“嗯,待會就要回隊裡了,晚飯……”
阮素安哪會猜不到他的想法,當即打斷:“沒事,工作比較重要,你什麼時候想回家吃飯了打個電話就行了,我平時又不忙。”
“好。”
得到肯定回答,阮素安又想起先前被否定的猜測,不忍皺眉,連帶著語氣也凝重起來:“小焰,姑姑問你個事啊。”
許白焰:“嗯,您說。”
阮素安試探性地開口:“你現在……有談對象嗎?”
話音落下,換來的是漫長無止境的沉默。阮素安往身後的背影掃了眼,因為背對著她,並不能看清男人此刻的表情。
她張了張嘴,試圖緩和氣氛般解釋:“你彆誤會啊姑姑就是問一下,你看你長這麼大,也就前兩年說要帶個姑娘給我認識認識,結果沒有後文了。現在都快三十了,姑姑是有那麼點著急,你……”
“沒有。”
簡單的兩個字,直接堵住了阮素安後邊所有的話。
她怔怔地看著不知何時關了水龍頭的男人,見他甩了甩手上的水漬,似是極輕地歎了聲,雙手撐在洗手台上,轉頭看她:“姑姑,您想說什麼就說吧,我聽著。”
他的身姿仍然筆挺,漆黑的眼睛透著不可琢磨的認真。
阮素安噎了下,被許白焰先發製人的話打了個措手不及,一時語塞。
這個她從小看到大的孩子,過往是活潑張揚的,是擁有少年恣意全部色彩的存在。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所有情緒似乎隻剩下黑白兩色,平靜且幾乎無任何波瀾。
無關年齡,隻是單純,變了。
她猜不透緣由,卻也遺憾和無奈自己的努力沒有護住他原來的模樣,所以才更加竭儘所能地想讓他幸福。
“也沒什麼,就樓上老林家的孫女今年也二十七了,家裡著急就問了問我。”同意做媒是一回事,當麵說出口又是一回事。
阮素安有些尷尬地擦了擦手:“小姑娘是老師,我見過,長得文文靜靜的,就是個子跟你差得多了點。不過也還好,我想著你們年紀相仿,見麵聊一聊也不是不可以,對吧?”
說到最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意圖通過笑聲緩和氣氛。
許白焰沒說話,俊臉麵無表情的,猜不透在想些什麼。
見狀,阮素安怕他生氣,立馬打圓場:“也沒事,我就是隨便提一句還沒答應,你要是不同意的話我就去回絕掉……”
“可以。”
低沉清潤的嗓音響起。
“……”
“啊?!”女人錯愕,以為自己聽錯了。
許白焰抬眸,神色無常。似是看出了她的震驚,又重複了一遍:“可以的,您安排吧,安排好我再請假出來。”
阮素安此刻已經可以說是幸福來得太突然以至於半晌都沒緩過神,她愣愣地聽著男生平靜如水的聲音,嘴角的笑怎麼也抑製不住:“真的嗎?”
男人重新打開水龍頭,那一聲淡淡的“嗯”覆蓋在水聲下,低到毫無波瀾。
但阮素安還是捕捉到了,她激動地不知所措,乾脆直接用衣服胡亂地擦了擦水漬,邊走邊說:“我手機呢?我現在就給老林回個消息,好約個時間。”
許白焰搖頭失笑,“您慢點,我又不跑。”
腳步匆匆,聲音也越來越遠,遠去的女人連背影都透著高興,一看就沒聽到他的叮囑。短短幾秒鐘內,廚房隻剩下許白焰一人。
礙於高強度訓練下培養出的過人聽力水平,幾米外女人打電話的聲音時不時傳入耳中,光是聽語氣都能想象到那副喜上眉梢的模樣。
許白焰眉眼低垂,漫不經心地將水龍頭開到最大,用嘩嘩水流聲混亂耳後的激烈探討聲。碗筷被高強度的水流衝洗,眨眼便將洗潔精留下的泡沫漬衝得一乾二淨。
盯著水池中的白瓷碗,不知為何,許白焰突然想起了先前在微博上看到的照片。
年輕漂亮的女孩被一排西裝革履的前輩簇擁在中間,笑得那般燦爛無暇。聚光燈下的她光鮮亮麗,和他截然不同。
雖然和一眾業界大佬比起來,無人知曉她的真實姓名,可評論裡清一色的全是誇讚。
他們誇她漂亮,誇她氣質好,猜測一定也是位優秀的小姐姐。愛屋及烏,被前輩團寵的存在必然有她的過人之處。
這些,那些尚未真正了解過她的陌生人都能明白,更何況與她朝夕相處兩年的許白焰。
其中璀璨甘甜,他一清二楚。
他和餘笙,本就不相配。
她是眾星捧月上的冉冉之星,而他隻是灼灼烈火下的一粒塵埃。不論是星星還是明月,都是塵埃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他們之間,是比咫尺天涯還要遙遠的距離,難以跨越。$$思$$兔$$網$$
“小焰啊,我跟老林說好了。姑娘現在在外地參加培訓,要不就月底挑個時間見麵吧?”
阮素安的聲音如同一道利刃,毫無征兆地斬斷他最後的妄想。
許白焰扭頭,看著女人笑出皺紋的慈祥麵容,冷峻的臉上也跟著扯出一抹溫和的笑。
他道:“嗯,好。”
早該放棄了,這樣就很好。
第9章 九束火
| 第9束火 |
沈檀電話進來的時候,餘笙正在趕《我聽見了》的完結稿。
她把電話摁了免提,開口就是老油條,“沈老師,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啊?”
“少貧,今天給你打電話是有要事。”電話那端,女人的聲音是少有的正經,倒像是回到上學那會,“還記得我上次校慶時跟你提過謝教授嗎?我說她最近在忙一個項目,有印象嗎?”
餘笙甩了甩酸痛的胳膊,待那邊尾音落下後才模棱兩可道,“有點印象。”
沈檀也不給她複盤回憶,直接挑明主題:
“聽說過‘城市壁畫’嗎?”
餘笙愣了下,有些不可置信自己聽到的。她下意識坐直身子,放緩語氣試探,“您說的‘城市壁畫’是指西江市今年推出的城市美化項目嗎?”
“不錯,就是這個。”沈檀有些意外,“沒想到你還挺了解啊。”
餘笙誠懇道:“我們公司之前好像接洽過這個項目,當時我編輯還給我提了幾句,但後來…就沒怎麼聽到消息了。”
說到最後,結合之前沈檀透露的信息,她突然意識到一個可能,猜測:“所以這個項目最後是謝教授接手了?”
“是的。”沈檀應得很快,轉而說,“上回我跟你講的時候其實是有意圖想讓你去試試加入這個項目,後來你沒去。”
“……”
您但凡說出這麼重要的理由,她還給章思琦送什麼水果啊,直接閃送過去了好吧!!!
“不過——”
沈檀語出驚人:“謝教授向我要了你的聯係方式。”
餘笙:“!!!”
手縱橫的數位筆一抖,在屏幕上劃出極細的一條直線,格外突兀。
她完全不顧方才的小錯誤,抓起手機就是一頓嚎,“什麼意思!!!謝老師是想讓我參加她的項目嗎?真的嗎!?”
隔著屏幕,沈檀都能想到對方瘋狂的模樣。她沒忍住笑了兩聲,附和,“聽她的意思應該是這樣吧。”
其實大概率是板上釘釘的事,先前校慶聚餐時謝丹就和她聊過這事,話裡話外都是想要將餘笙納入自己的團隊。
隻是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