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頁(1 / 1)

他並不知道他質問的人是誰,甚至不了解這其中的前因後果,但在積攢的憤怒與失望下,他已經沒有理智來思考這一切。

解釋在此時顯得蒼白無力,隊員們一言不發地拉住了他,任由他發泄情緒。

“我們的命不值錢嗎,為什麼讓我的父親送死,為什麼你們說!”哭紅的少年崩潰大喊,一遍遍質問他們原因。

聲音傳遍沙灘,聞者無言,告知真相隻會給他帶來更深層的痛苦,而他或許也知道真正的原因。

步履蹣跚的婦人戴著手套和頭巾,把自己遮的嚴嚴實實,她隔著一段距離向隊員們道歉,透出的皮膚和雙眼已經被熒藍色侵蝕帶儘,命不久已。

她已經接受了這樣的命運,顫巍地接過盒子,無力地勸說著孩子,最後變成母子二人一同低頭痛哭。

而在不遠處地樹林裡,還有很多在等待的人。

同是遇難者的家屬,他們卻連見到親人最後一麵的機會都沒有,連哭泣的對象都沒有,滿心失望地看著沙灘上哭泣的母子。

前因後果無從得知,心中的情緒無法宣泄,他們無聲哭泣,無處可去。

直到這一刻,沈囂才理解了原澤話裡的意思,死者的遺產是留給生者的,雖然改變不了什麼,但絕不是毫無意義的。

隻是對於管理者而言,多做不一定能得到彆人的諒解,少做一定能減少很多麻煩,從效率的角度來說,反正結果無法改變,輕飄飄一句話可以解決的事情,何必折騰這麼久呢。

羅天看著離開的母子,神傷憂愁,眼尾的皺紋蹙在一起,又歎了聲氣:“有時候我們能做的很少,不是不想,而是真的沒辦法救下所有人。”

他在第三軍隊任職將近50年,雖然受第二性彆和精神力等級的限製,隻能留在後方做後勤和文職,但所經曆的獸潮加起來比原澤多得多。

見慣了生離死彆的人容易變得麻木,羅天雖然習以為常,但看到此般場景,還是會痛心難過,忍不住就想和沈囂多說兩句。

“在軍校最早的校規校訓裡,是沒有‘收斂遺體’這一項的,那個時候跑去戰場上收斂屍體,送命的可能性非常大,這條規定是在和平年代後加上,也是之前的一位第三軍隊上將提出的。不過那個時候經費有限,隻能用最原始的方法保存屍體,等獸潮結束後,很多屍體都已經腐爛得不成人形了。”

“老上將在世時,一直嚴格履行規定,但上一任上將為了節省經費,都讓地方軍隊去收斂遺體,大部分人都隻做做樣子。後來上將上任,才重新恢複了規定,並且將遺體收殮放到了必須任務裡,軍隊裡無論軍銜,所有人都輪流來做。”

“他自己也會來做嗎?”

羅天點頭,“上一次是春季獸潮的時候吧,我記得是砂岩星的獸潮,外出的采礦隊沒能在預警前回來,死了將近千人,情況非常糟糕,上將開完總結會後,帶著天狼的隊員去礦洞收斂遺體,中間還遇到了坍塌。”

“他和老上將一樣,是個言出必行的人。”

沈囂半個月前確實體會到了原澤言出必行的行事風格,除了洗澡,他就沒有離開過原澤的監視。

不過這才沒多久,就又想把他送走,沈囂覺得“喜怒無常”才更符合他對原澤的印象。

“你也是個好孩子,現在心性安定的人孩子不多見了。”

突然被誇獎,沈囂有些詫異,不好意思地偏過臉:“您真的這麼覺得嗎,我們隻見過幾麵。”

“見過的人多了自然能分得出來。”羅天說起他在第三軍隊的另一項工作,“春季獸潮過後,大概就到了每年畢業季,我跟隊裡的幾個老人還負責招收新兵。”

“每年報名的人非常多,體能初試刷走一半的人,剩下的還要進行兩輪麵試,其中第一輪由我們負責,目的考察心性,但光靠外表和提問,很難在短時間內,確定一個人是否與軍隊調性相%e5%90%bb合,所以這項麵試也是整個考核中時間最長的。”

“主要內容是什麼?”

“很多,遺體收殮、傷員關懷、戰場清掃……剛開始一個星期,所有人都能堅持下來,但越往後功利心暴露得越明顯。很大一部分人覺得,這些與作戰無關的工作不應該由他們來做,他們習慣性地將自己放在高位,而非團隊之中,第三軍隊不歡迎這樣的人。”

“可考核是有時限的,有些功利心強的人可以用演技忍過麵試,就像剛才,您並不能確定我是真心在整理遺物,我或許沒有那麼善良。”

羅天緩緩搖頭:“就算忍過了麵試,他們進了軍隊之後,還是要從基層做起,這裡沒有一步登天,他要演就得演一輩子。”

“這些考核規定也是原澤定下的?”

“嗯,他剛上任時隊內風氣很差,調整招生規定也是為了肅清內部。”

沈囂忽然想起亞斯提到過的一件事,原澤接手第三軍隊是臨危受命,隊內人心不和紀律鬆散,如果不是憑借個人實力平定卡戎星□□,那他可能五年前就被彈劾了。

羅天繼續說,“你可能不知道,上將很關心你在軍校的狀況,一些考核視頻都是由我整理給他的,你的行事作風有些不受控,這並不符合第三軍隊的招人標準,但不代表你是一個壞孩子,如果你真的不想做,一開始就不會答應我的邀請,整理遺物是你自願的選擇,不必急於質疑自己。”

他的話讓沈囂陷入了沉默。

沈囂一開始就知道自己與正常人之間存在距離,他的思考方式、思維邏輯都很不“正常”,就像三七說他油鹽不進一樣。

所以即使他變了,他自己也感覺不到,反而彆人可以察覺到。

諵碸  這是沈囂第一次得到彆人的誇獎,他不確定這是否證明他有所改變,但他很開心。

第161章

思索間, 一道帶有警告意味的精神力纏住了沈囂的手腕。

羅山看到不遠處走來的人,說道:“上將過來了,是來找你的嗎?”

“嗯。”沈囂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感覺到手腕上的絲線繞緊, 不悅地向後退了一步, 想離某隻暴躁生物遠些。

原澤忍著怒氣走到兩人麵前,保持風度, 先詢問任務的進程。

“羅老師, 任務結束了吧。”

“結束了, 有他的幫忙, 一切都很順。”羅天拍了拍沈囂的肩膀,讓原澤彆深究他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原澤當然不會去深究, 他隻要看一眼沈囂的樣子,就能複盤出他出現在這兒的原因。

這隻貓肯定是用了不能說的方法,趁自己開會,偷摸撬開了門, 想到島上瞎逛, 半道碰上了出任務的小隊, 覺得有意思, 就一起跟過來。

本質上還是想給他添堵。

感受到他的視線, 沈囂若無其事地轉過腦袋, 望向港口的航船, 鎮靜坦然, 絲毫不擔心之後會被收拾。

了解完收斂工作中發生的事,原澤結束和羅天的對話, 把某隻不聽話的小貓揪到身邊,開始訓話。

“怎麼跑出來的!”

“你門沒關好。”

“繼續編。”原澤伸手去揪他的耳朵。

“你知道我會編還問。”沈囂覺得他們可以跳過這個過程, 直接進入正題,但原澤非要把這個流程走完,揪不到耳朵,就把他拉到了沒人的樹蔭底下。

“你現在一天不惹我就難受是嗎?”原澤單手壓著樹乾,把沈囂困在身下,雙眼冒火的看著他。

沈囂習以為常,對上他的眼睛,感覺眼底的光還沒有身後的夕陽刺眼。

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刺激他的好辦法,朝原澤笑了笑:“所以你得看著我呀。”

話音落下,原澤怔了一秒,沈囂抬起手放在耳邊的手腕上,順著手臂緩緩上移。

看不見的絲線在中間飄蕩,衣服下緊繃的肌肉感受到指尖的觸碰,漸漸放鬆下來,原澤以為這是他討好自己的舉動,急躁的呼吸還沒平穩,就被一股強力拽住了領口。Ψ思Ψ兔Ψ網Ψ文Ψ檔Ψ共Ψ享Ψ與Ψ在Ψ線Ψ閱Ψ讀Ψ

沈囂同樣可以將精神力外化,或許沒有原澤那麼靈活,但完成一些意料之外的舉動綽綽有餘。

兩人之間的距離被縮到一指之隔,呼吸聲撞在一起,擦出打火的聲音,卻沒有絲毫曖昧。

“不帶我去,你確定下次可以抓到我嗎?原上將。”沈囂微眯眼眸,是威脅,也是挑釁。

“有本事你就試試。”原澤狠狠握住%e8%83%b8`前的手,把他從自己的身上拽下,緊緊握在手裡,“沈囂,你逃到哪我都會抓到你。”

“彆太自信,比起找人,不如直接斷絕逃跑的機會,亡羊補牢的事少做比較好吧。”沈囂笑容燦爛,小白牙在夕陽下有些刺眼,這笑容並非完全出於真心,但不妨礙原澤覺得可愛。

留下他就相當於給他逃跑的機會,原澤不想再栽一次跟頭,仔細一想,好像隻能把他一起帶過去了。

手臂放下,原澤默認他的建議,轉身往海邊走,扯動沈囂手腕上的絲線,示意他跟上。

————

太陽落至海平線,黑金色的海浪拉開了夜幕前奏,餘暉如同一道金色階梯架在波光粼粼的海麵,通向頹敗的白豚港。

兩人走在柔軟的沙灘上,沈囂想去島上的居民點看看,拉著原澤換了一條遠路。

此時,浪潮還未完全退去,南方海域最大的港口還有一半淹沒在海中,而那座最高的瞭望塔如今隻剩一截石台。

獸潮雖然已經結束,但修繕工作才剛剛開始。

回到居住點的船員在確認完親友的安全後,第一時間趕到了港口,穿上裝備清理廢墟。

晚上他們還要去海上打撈碎屍,收拾警戒線海域的殘局,運氣好能撿到一些獸核。

但這些獸核撿回來後,隻能跟跟邊境管理員進行兌換,價格遠遠低於正常市價,通常隻能兌換生活物品和商用,一些破碎的獸核甚至隻能換回一件衣服。

“那他們的收入來源是什麼?出海總不能不給工資吧?”

居民點就是一片平坦的沙地,膠囊倉隻夠睡覺,其他的生活都在沙灘和樹林中進行,原始貧窮到不像在星際。

原澤:“工資按時間計算,一小時十個海幣,工作內容和總時長完全由船長控製,通常是一些勞累但不算危險的任務,不過這其中還包含每個季度一次的深海出航,危險性非常高。”

“有額外獎勵嗎?”

“平安回來的人能領到雙倍工資。”勞動和報酬還是不成正比。

沈囂做了個算術題,一海幣等於兩星幣,學校的臨時工時薪一般在15個星幣左右,十個小時150個金幣,能買75瓶普通營養液,或是30份炸雞,巡海工人的時薪高於他們,生活水平怎麼也應該在馬卡魯小鎮之上,可看起來卻遠遠不如他們。

“碧海星上的花銷很高嗎?”

“他們幾乎沒有花銷,一般的吃穿用度都有船長負責包辦,隻需要考慮工作和存錢,謀一個去往主城的資格。”

“公民晉升?”

這種製度在末日基地中也存在,生活在最底層的民眾需要通過獵殺異獸、外出礦采來獲取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