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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地走了進去。我跟在她後麵,當先看到瑪莎正站在裡屋的門邊,隱隱擋著身後的房間不讓對麵的女人看進去。她對麵,就在我們一進門的右手邊,一個穿著紅裙的女人正裊娜地倚著我們的餐桌,撐著桌麵斜斜地和瑪莎對峙。

這女人一開始在我們的視覺死角,現在進了門,這一眼看過去,我的目光就有點移不開了。二三十歲的女人,看樣貌比瑪莎年輕不少。臉上描著說不得穠豔的彩妝,偏卻襯得斜飛的眉眼比四五月的柳葉還勾人,那眉、那眼兒,彎婉朦朧的弧度,如同帶著小鋸齒似的叫人流連。那身段兒,隨處往柴木桌沿上一靠,貼身柔軟的紅裙子流霞一樣瀉下來,顯出蒲柳似的腰部曲線,哪怕我是個女人,也覺得盈盈欲握。

似清還艷,似柔還辣,這是哪裡來的妖物?

我這廂一跑神的功夫,瑪奇已經直衝走到了瑪莎的身邊,隱隱擋在她腿前,暗含敵意的看著對麵的女人。那女人還是一派慵懶地倚在別人家的木桌上,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小瑪奇,似笑非笑地道:「沒什麼意思……」

我多看了眼突然出現的美人,腳步就慢了一刻。那女人說話時眼風掃了杵在中間的我一眼,倒叫我渾身不自在,趕緊加快步子,走到瑪莎身後。

聽到那女人繼續說:「…怎麼,聽說老朋友要脫離苦海了,還不許我來道聲喜嗎?」

一句話說得嬌嚦婉轉,到「脫離苦海」一句,卻又含了酸、含了諷,一個「喜」字,更是說得訥。

我瞬間腦補出無數的哀怨癡纏--同是淪落風塵的嬌花兒,如今一個就要脫離苦海了,另一個卻還遙遙無期的在苦水裡泡著,可不就得是含酸帶怨,意難平麼。

瑪莎說:「鶯姬,你有話不妨直說。瑪奇,你進去。」

我腳步不停,本著遠離戰場的原則,徑直鑽進瑪莎身後的裡屋。瑪奇跟在我後麵,被媽媽趕了進來,一邊走還一邊不放心地回頭看著外麵。

屋裡,庫洛洛和飛坦都在。這倆一個坐在窗前的椅子上,膝上攤著本書;一個懸著腿坐在床沿,看到我進來,都自然地看向我。

我三步兩步湊過去,對他們擠眉弄眼:「外麵怎麼回事?」

兩人都聳聳肩,表示他們也不知道。我就站在原地,和他們一起聽著外麵的動靜。瑪奇站在門口不遠,看架勢隨時準備衝出去。

「……我就是想不通,你怎麼會想到要去當收養人。餵養那群小鬼一個月的麵包,還沒你一晚換的多吧?」那女人道。

瑪莎的聲音很平和:「鶯姬,人各有誌。」

「你的誌向就是躲在這個鬼地方,一茬又一茬地養小鬼,直到你老得滿臉皺紋、直不起腰來,然後被丟垃圾一樣丟到外麵的垃圾山裡去?」那女人咯咯地笑了起來,嘲諷道:「瑪莎,沒想到你是這樣認命的女人!」瑪莎很輕地嘆了口氣:「

認命嗎?鶯姬,我隻是想在我有能力的時候,盡量給我的女兒一個更適合她成長的環境。”

“成長?”鶯姬的話更加刻薄起來,“成長為繼你之後的又一個紅牌嗎?那你現在退休倒是很明智的選擇,畢竟等這小姑娘長大了,行情肯定比你還好,完全養得起你……」

我簡直不敢去看瑪奇的臉色。

「鶯姬!」瑪莎厲聲打斷她,用從未有過的憤怒語氣說道:「如果你就是想來說這些,請你立刻離開。」

鶯姬冷笑道:「這就受不了了?瑪莎,我真不知道該說你是天真,還是愚蠢!你還沒有接受現實嗎?在流鶯街長大的女孩兒,你以為她會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瑪莎斷然道:「

我的女兒,我會給她一個乾淨的未來!」

「你會?憑什麼?你收養人的新身分?—專門為流鶯街培養雛|妓的身份?」鶯姬嗤笑一聲,「瑪莎,這就是我最不明白你的地方。有了這個女兒,難道不應該是你比我們更急著想要離開這裡嗎?隻要還留在這裡,你就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你的女兒,成為和我們一樣的妓|女!靠賣|肉為生!」

我覺得瑪奇馬上就要衝出去打人了,卻看到她隻是低著頭站在原地,雙手垂在身側,死死地握成拳頭。

「你總說要離開。」外麵,瑪莎深吸一口氣,含怒道,「鶯姬,恕我直言,我隻能看到你周旋在一群男人之間,並且不斷試圖讓別人都和你一樣深陷其中無法自拔,卻看不出這對你的離開有什麼幫助。」

「你懂什麼!」鶯姬彷彿被踩了尾巴,聲音立刻尖利起來,「你以為所有人都和你一樣,隻看到眼前嗎?流鶯街是什麼地方,我連自己接不接客都做不了主!不利用男人,難道要靠我自己走出去嗎?」 「

瑪莎!我就討厭你這種裝純的語氣!你以為你現在不乾了就比我高貴了嗎?什麼叫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你憑什麼這麼說我!」

瑪莎道:“鶯姬,你冷靜一點,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是什麼意思?」鶯姬的聲音倏地沙啞:「是,我就是嫉妒你,我承認!一樣都是流鶯街的招牌貨色,憑什麼你就能說不乾就不乾了?憑什麼?」

她越說口氣越冷靜、聲音越顫唞:「收養人的名額有多難搞我不知道嗎?鬼柳那個老東西看得比眼珠子還緊!上次還有個女人跪在她公館前麵,膝蓋都爛了,最後怎麼樣?還不是被人拖走了!那女人已經人老珠黃了,你卻還年輕,你還是她的搖錢樹!既然有名額,為什麼不給她反倒給你?既然都能給你,為什麼還要我、想要我……」

她帶出哭腔,聲音顫唞地說不下去了。剛才還那麼咄咄逼人的女人,現在卻脆弱得令人可憐。

瑪莎心腸柔軟,此時也放緩了語氣,對她道:「鶯姬……我能拿到名額,是醫生用她的人情幫我換來的。而且鬼柳夫人也說了,這個名額是前兩天剛空出來的,不然她也沒有餘地。至於……各人有各人的難處,我知道你也不容易。我不該那麼說你,我向你道歉。”

「誰稀罕你的道歉!」鶯姬哽咽了一聲,惱羞成怒一般破口大罵起來。她原本嬌嚦的聲音被拔高,尖銳到刺耳:「醫生?你在炫耀你人緣好嗎?人人都喜歡的大好人瑪莎!我最討厭你這幅清高又聖母的假樣子!你在可憐我嗎?你有什麼資格可憐我?我告訴你,收養人甚麼的,我才不稀罕!早晚有一天,我會用自己的本事走出去!至於你……」 「你以為你現在當了

收養人,就能抹掉你曾經是個妓女的事實嗎?你以為洗乾淨身子,就能搖身一變,重新做回你光風霽月的大小姐?你想得美!我告訴你瑪莎,一日下賤的人,一輩子都下賤!不光你下賤、你女兒也……」

令人作嘔的咒罵聲戛然而止。

「閉嘴。」外麵,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突然出現,冷冷地道。

瑪奇再也忍不住地衝了出去,我已經聽得手腳冰涼,呆呆地站在原地,看到庫洛洛和飛坦都站了起來。

「是瑪莎的朋友。」庫洛洛合上他一頁也沒翻的書放到一邊,對飛坦道,「不是敵人。」 「

這還有點意思。」飛坦低聲道。

我已經忍不住跑到了門邊,正好將不大的外廳盡收眼底——是那個叫阿雉的女人來了,此時正保護性地站在瑪莎母女身前。

她皺著眉,看什麼髒東西似的看著對麵一身紅衣的鶯姬。鶯姬的臉色煞白,五官扭曲,臉上的冷汗涔涔而下,渾身顫唞著,隻能靠著身後的木桌勉強支撐身體才沒有滑到在地。

是念壓!

我頓時了然,原來阿雉也是念能力者。這下瑪莎和瑪奇有撐腰的人了,我輕籲籲一口氣,女人罵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鶯姬,你不好好在西街待著,跑到瑪莎這裡來撒潑嗎?」阿雉看著對麵狼狽的美人,語氣不善地說道。

鶯姬漸漸停止了顫唞。她低著頭,栗色長髮淩亂地遮住臉頰。

阿雉絲毫不給她說話的機會,抱臂道:「我不想跟你動手,你自己滾吧。」

鶯姬裹在紅裙子裡的纖細身子又抖了一下,她緩緩抬起頭,抬起一隻手將披散在額前的長髮耙到腦後,露出一張蒼白似鬼的臉龐——阿雉顯然沒有留情,用念壓把她折磨得不輕。⑦思⑦兔⑦在⑦線⑦閱⑦讀⑦

她動了動毫無血色的嘴唇,不顧沙啞的聲音,兀自嬌笑了一聲,看著對麵道:「好樣的,護花使者,你們等著。」說完,她乾脆地轉身,有些蹣跚地走了出去。

「好心提醒你一句,」阿雉看著她的背影,語氣閒涼而惡意地說道:「流鶯街的女人,還沒藉著男人離開的。」紅色身影頓了一下,挺直了脊梁

,搖曳生姿地離開了。

「神經病!」等鶯姬走後,阿雉罵了一句,轉頭對瑪莎道:「下次這女人再來,你就讓瑪奇去叫我,我來把她趕走,用不著聽她廢話!她們那一係,從莫妮卡一下,全都是瘋子,不可理喻!」

「阿雉…」瑪莎有些無奈、有些窩心的笑起來,「謝謝你。」

「我說過,你們母女歸我罩。」阿雉豎起眉毛道,「她敢上門來罵你,就是在打我的臉。看我收拾她!」「

是是。」瑪莎笑笑,「你吃午飯了嗎?」

阿雉點點頭,「我正打算去訓練。」她目光看到扒在門邊向外看的我,翻了個白眼,不爽地道:「看什麼看?」我扁扁嘴,正好

庫洛洛走到我身邊,我就躲到他身後,有點委屈地抓著他的肩膀。

「這個女人看起來很牛啊。」飛坦也走過來,「不知道打起來是不是和她的態度一樣厲害。」 「

又來了一個小鬼啊。」阿雉看到從門邊露出半張臉的飛坦,挑了挑眉,對他道:“小鬼,你很拽嗎。不過在瑪莎家裡,你得給我夾起尾巴做人,知道嗎?把你渾身的血腥味收起來!”

這女人一定和我們八字不合,溫柔的瑪莎卻有這麼粗魯的朋友,還真是互補。不過……飛坦的身上哪裡有血腥味啊?明明和我們用一樣的沐浴露,昨天剛洗過呢,香噴噴的!狗狗鼻子嗎她是!

「你算哪根蔥……」飛坦低氣壓道,「要打嗎?」

說實話,我覺得當著瑪莎母女的麵和阿雉動手不大好,所幸瑪莎已經和事佬地攔住了阿雉,勸道:「好了阿雉,別和孩子計較啊。庫洛洛他們都很乖的,飛坦也是個好孩子。」阿雉翻了

個白眼,「好孩子……我倒是很好奇,什麼時候能從你嘴裡聽出個壞字。」

她這樣說著,到底還是放過了這茬兒,伸手摸了摸瑪奇的小腦袋,對瑪莎道:「不跟你這兒多待了,我得去訓練了。本來就是出門的時候路過你家,才看到那個瘋女人的。」

她又說訓練。我注意到她身上穿了一身緊身的黑色勁裝,長褲長袖,看起來很是精悍幹練。她到底是做什麼的?

「去吧。」瑪莎送上一個溫暖的笑容,「注意安全。」

「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