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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我住在飛機、汽車、電腦、巧克力的懷抱裡,但絕不包括垃圾堆啊!誰活在垃圾堆裡啊!又不是老鼠!簡直見鬼!

你們知道每天出門看到一座垃圾山的感覺嗎?你們能想像每次想深吸一口氣都被惡臭憋回去的滋味嗎?你們能忍受不能洗澡、衛生紙配給製、身上成天臟兮兮的日子嗎?反正我不能!

不能……也得能。

在徹底崩潰重組後的第二天,我堅信自己(或者說可憐的小莉迪亞)是被拐賣了,勇敢地走出了破教堂(雖然沒人會管,但小孩子都自覺地不離開教堂範圍),走進了茫茫的垃圾山裡,想要走出這個垃圾場,重新回到人類社會,文明社會!然後……在拐過兩道彎,走出幾十公尺後,我親眼看到了一具屍體!一個完全符合教會特色(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的大孩子直挺挺地倒在我麵前的路上,一隻手伸到前麵,無神的眼睛睜得大大地,肚子被一塊尖銳的廢鐵塊貫穿一個大洞,流了一地……腸子。

我眨了眨眼,呆滯了三秒鐘,一群蒼蠅「嗡嗡」的在周圍亂飛,我「嗷」地尖叫一聲,跳起來轉身就跑!趿拉著不合腳的塑膠涼鞋,我以前所未有的快速度沿著垃圾山之間的小徑往回跑,拐過了一個彎,眼看著已經能見到教堂的尖頂,麵前突然出現了一個人。

「碰-哎呦!」我重重地和他撞了個滿懷,兩個人紛紛向後跌倒在地上。我粗喘著驚魂未定地向前看去,髒兮兮的白襯衫,黑髮黑眸,竟然是我的床友庫洛洛!

庫洛洛顯然也跌得不輕,坐在地上眉頭緊蹙地看著我,過了一會兒,他說道:“你會說話?”

“不會!”我條件反射地道,隨即醒悟,“啪”的一聲雙手摀住嘴,驚恐萬分的看著他──如果我死了,一定是蠢死的!

「你會說話。」他肯定地道,一雙黑沉沉的眼睛專注而探究地看著我,「不過我聽不懂。這是什麼語言?」我垂頭喪氣地看著地麵,腦子裡一團亂麻,不

知道怎麼辦才好。被這傢夥發現了,他要說出去怎麼辦?難道還能幹掉他嗎?

感受到頭頂上他目不轉睛的探究眼神,我猶豫一會,猛地抬起頭看著他,破罐破摔地道:「是啊是啊,我會說話。你能不告訴……」還沒說完,我們兩人一起怔住了。

為了防止被發現,我在一個人的時候也沒有開口說過話,因此我竟然還不知道,這個身體的嗓音竟然如此……特別!那是一種好聽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低柔婉轉,空靈縹緲,明明聲音不大,卻讓人從心裡透出癢意,彷彿怎麼聽也聽不夠似的,帶著渾然天成的蠱惑。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之前的莉迪亞要裝成啞巴!我恍然大悟。雖然小小年紀還不懂何謂風流入骨,但在這種惡劣環境下成長起來的孩子,看慣了人命比草賤,想必已經知道擁有這樣勾人的聲音無疑是一樁禍事——這已經不是天賦,而是原罪。

我快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打擊氣瘋了,那邊庫洛洛倒是饒有趣味地道:「真好聽。」我來不及多想

,一遼轆爬起來撲到他身前,捉住他白襯衫的領子,逼近他的臉,惡狠狠地說:「庫洛洛!我警告你,絕對不準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你要是敢說出去,我就和你同歸於盡!」匆忙之下,我已經全然忘了自己這種名為「漢語」的語言,庫洛洛應該是聽不懂的。

我比庫洛洛還要高一點,那傢夥被我居高臨下地勒著脖子威脅,居然還能鎮定自若地揚一揚眉頭,以一種孩子發現新玩具的驚奇語氣說道:「我聽不懂你的語言,但居然聽得懂你的意思。你是怎麼做到的? 」

「啊?」我也十分驚訝,捉著他領子的手忍不住鬆開了一些。「你聽得懂?」

庫洛洛輕易的將他的衣領從我手中解放出來,說道:「你這麼有趣,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聽了這句

承諾,我莫名其妙有種被什麼危險的東西盯上了的感覺,不過還是鬆了口氣,隻要這傢夥不揭穿我就好了。我盯著他的眼睛,不放過那張俊秀的臉上一絲表情,一字一頓地確認道:「你發誓,絕不將我會說話的事說出去?」

庫洛洛的身子似乎僵了一下,我覺得他好像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後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說道:“我從不發誓,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 “

那……那好吧。你保證。」我想了想,現在隻能相信他了。不知道為什麼,我雖然覺得庫洛洛絕不是個善茬,但卻莫名相信他不是個言而無信的熊孩子。也許是他小大人一樣有條不紊的樣子深入人心,讓我覺得這傢夥完全明白自己在說什麼,也完全可以對自己的話負責。

「我保證。」庫洛洛難得的露出一絲不耐煩的表情,似乎嫌我在這件事上糾纏不休。他很快就轉移了注意力:「你對流星街有什麼看法?」庫洛洛這個傢夥,根據在我這兩天的觀察,幾乎從不主動和別人說話,現在倒是起了談興。

「流星街?」我有些興奮地問道,「是這個鬼地方的名字嗎?這裡究竟是哪裡?」 「

你不知道?」庫洛洛近乎錯愕的看著我,“他們說你從出生就在這裡了,你就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嗎?”

「呃……」我想了想,既然最大的秘密已經被這傢夥知道了,那麼再告訴他另一個也無所謂了,反正根據我的觀察,這裡的人根本就不會在乎和他們無關的事,失憶不失憶的,誰管你喲!

於是我老實道:「事實上,我失憶了。」

庫洛洛:「…」

我發誓有一瞬間庫洛洛臉上寫著:這是個白癡,和她認真講話的我也是個白癡。

「……就在你來的那天早上。」我不怕死地補充。

「那你還記得什麼?」庫洛洛不愧是「小大人庫洛洛」(不要給別人隨便起綽號啊餵!),他直接跳過所有不知所謂的細節,直指問題的核心,冷靜地問。

我猶猶豫豫地看著他,慢吞吞道:「我記得…世界不該是這樣的。」

「外麵的世界。」庫洛洛看我的眼神十分古怪,讓我覺得渾身不自在, 「你一直在流星街長大,卻知道外麵的世界。很好。」他頓了頓,「那麼你應該也發現了,流星街和外麵的世界完全不一樣。」 「所以說,這到底是

個什麼鬼地方啊!」我看看周圍不斷散發著怪味的垃圾山,嘀咕道。我感覺自己已經完全嗅覺失靈了。

「資源極度匱乏,充滿殺戮和掠奪,隻有強者能夠生存的地方,被外界遺棄的地方。」庫洛洛簡潔地道。

「那我們算怎麼回事?」我完全塌下肩膀,沮喪地道。這簡直比我最壞的猜想還要糟糕。

「孩子,不如說幼崽,也是流星街最重要的資源之一。」庫洛洛平靜地說,那張稚氣的臉上流露出十分冷酷的意味。

他繼續說:「而且這樣的餵養隻持續到你我六歲的時候。六歲以後就要自己尋找資源換取食物,十二歲之前還能在保育所附近相對安全的區域逗留,得到一定的保護。十二歲以後就會被趕走,去其他的區和流星街的成年人搶奪資源。換句話說,十二歲即成年,之後生死自負。」他總結道,「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

「那怎麼辦?」我不由自主地問。

庫洛洛淡定地回答我:「不怎麼辦。從現在開始練習,不斷變強,然後……」他抬頭看向垃圾山上露出的灰色天空,「離開這裡。」我發誓,直到很多年後

,我還依舊記得庫洛洛看向天空說著離開的樣子。那是一種莫名的感動,讓人想哭。

「……老大,求入夥!」我衝上去搖尾巴。

“……嗬嗬。”

第3 章從走路和說話學起

從那天開始,我和庫洛洛的關係迅速拉近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確切地說,是我終於找到一個可以放心說話的人,而麵對周遭全然陌生的一切,我有太多的話想說了!也因此,在保育所裡的日子,我們倆白天黏在一起,晚上擠在一張小木床上睡覺,除了上廁所,基本上就沒有落單的時候。

麵對化身為小尾巴的我,庫洛洛倒是無可無不可,表現得很淡定。

我暗自猜測他是不是怕撇下我以後,被我在半夜踹下床去,但是沒敢問他,怕他惱羞成怒然後翻臉。別看庫洛洛成天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我還真有點怵。

這是直覺,我一向相信直覺。

話說回來,流星街的保育所對我們這些六歲以下的孩子還是很寬容的。就像庫洛洛說的,幼崽是很珍貴的資源。因此我們每天也不用幹活,早上上完早課,吃完分到的早餐,就可以愛幹嘛,離開保育所也沒人管,反正在整個五區都沒人會傷害幼崽,幼崽們也自覺的不會離開安全區域——庫洛洛說流星街沒有孩子,這些小鬼果然一個比一個精明,懂事的嚇人——雖然我堅信庫洛洛一定是其中最不像孩子的一個。自由活動直到傍晚回到保育所領取晚飯,然後到木板床上睡覺。

也因此,在漫長的無所事事的白天裡,我和庫洛洛可以自由地溜達到垃圾山掩映的偏僻的角落裡,進行庫洛洛所謂的變強訓練。

庫洛洛安排的特訓內容暫時隻有一項,逃跑。身為偽.啞巴的我還要加學一項,說話。

在流星街,生存永遠是排在第一位的追求,也是最難的追求。想活命,先學會逃跑。

開始我以為很簡單,不就是撒丫子跑嘛!庫洛洛和氣地要我先跑一個試試,然後……我就被地上的垃圾絆了個狗吃屎。

我慢慢吞吞的從地上爬起來,感覺手上火辣辣的痛。我抱著手「呲呲」地抽冷氣,心疼地看著沁出血絲的傷口和上麵沾的泥土,記得唾液是消毒的,猶豫了一下,還是狠狠心,低下頭吐了口口水在傷口上,心想髒就髒吧,別感染就行,一臉壯烈的將口水在傷口上抹開了。

庫洛洛「教練」看我抱著手錶情猙獰,走了過來:「怎麼了?手臂摔斷了?」

我驚悚地看了他一眼,伸出手道:「那倒沒有,就是搓破點皮,流血了。」

庫洛洛聞言,看我的表情就像看一坨垃圾。他一副我簡直懶得搭理你的樣子,不過還是深吸一口氣,忍耐地道:「你要是不想連命一起丟掉,下次跌倒之後隻要腿沒斷,就最好跳起來接著跑。就是腿斷了,也要往前爬。」

「是。」我挺起%e8%83%b8膛,覺悟道。擦破皮的手被我背到背後,沙沙的痛。不過再痛也沒有命重要。我又想起之前看到的腸子流滿地的屍體。這些天下來足夠讓我看屍體看到麻木,但我始終確定自己絕不想變成它們中的一員。

在掉滿垃圾的地上自由奔跑是件很難的事情,需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隨時注意腳下出現的各種匪夷所思的事物,身體與眼睛協調一致,靈巧的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