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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劍道,但終究沒有練過真正的劍法,端木元提著劍劈砍了他們一通,也沒能造成太大的傷害,此刻隻站在原地重重地喘氣。

儘管這些人叫囂著會回來報仇,要他付出代價,可端木元卻沒有感到絲毫的恐懼。

眼下,他隻覺得%e8%83%b8中長久積累的一股鬱氣儘出,再也沒有先前的憋屈、痛苦跟煩悶,更重要的是,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掌握了力量。

他低頭,看向自己握著木劍的手。

因為用力過度,這隻手還在微微發抖,可他卻第一次生出了“我或許不是廢物”的感覺。

“你不適合鬼王宗。”

一道聲音在他身後響起,端木元轉過身去,就看到在周圍看熱鬨的人已經退去,隻留下楚倚陽跟北堂寒夜還站在原處。

“你該修劍。”北堂寒夜道,這已經算是他口中很高的讚譽了。

楚倚陽則示意他去看握在手中的劍:“這條路合不合適,你手中的劍不會騙你。”

端木元發愣的時候,這兩人又已經轉身走遠了,唯有聲音還遙遙地傳過來——

“冥海這裡沒有適合你的門派,等隨我們去完幽冥,你要是願意的話,再帶你去北境。”

因為這句話,端木元當晚輾轉反側,沒有睡著。

他當然知道在冥海之外,還有四境雙海,隻是冥海難渡,他們生在這裡,就注定了這輩子都很難走出去。

他原本已經打算好了,等去了幽冥見到兄長之後就再也不回陽間了。

他沒有修行的資質,在鬼王宗又無親無故,永遠沒有出頭之日,回來也隻會被欺負,可是現在,他麵前突然擺上了另一條路。

如果沒有見過光明,自然不會覺得黑暗難以忍受,可他已經見過了,甚至前路比他想象的還要光明坦蕩,他的心中便又再升起了想要走一走的念頭。

這樣下去,見了兄長,他恐怕也是會動搖,想要再隨兩位仙人去北境的。

這樣輾轉半夜,直到臨天亮才迷迷糊糊地睡著,端木元本以為自己接下來幾天還要這樣再煎熬幾日,沒想到翌日晚上那兩位仙人就告訴他,前往幽冥的通道找著了,同時他們也找到了開啟之法,立刻就能下去。

於是,少年還沒有從自己的兩個選擇中決斷出來,就被帶著一起去了冥海深處的漩渦上空,然後跟這兩個可以穿梭陰陽的仙人一起投入了仿佛可以吸儘一切的漩渦,從這個通道進入了幽冥。

冥海深處的通道隻能進不能出,除了冥海之中修習鬼道的修士,沒有人會從這裡下去。

端木元修為低微,在宗門裡的身份又談不上有多高,隻是隱約聽過門中師長在修習到一定境界的時候會來這裡,除此之外,他對這裡一無所知。

因為是被楚倚陽跟北堂寒夜二人帶著,所以他並沒有感受到什麼衝擊,隻是眼一閉再一睜,人就已經從陽間的冥海來到了另一個空間,雙腳紮紮實實地站在了地上。

陽間人入陰間,身上燃燒的三把火就如黑暗中的火把一樣明顯,三人剛入幽冥,便立刻吸引了來自四麵八方的目光。

端木元頭皮一炸,被這麼多陰物盯著,實在不是什麼好的體驗。

不過他麵前的兩人隻是稍稍轉動了一下手腕上的什麼東西,然後楚倚陽又拿著那把從攤子上買來的紙扇,往端木元身上輕輕一扇,周圍那些陰物的目光就撤開了。

——仿佛他們仨不再是活人,而是跟他們一樣的陰物。

這般手段,端木元隻隱約記得似乎是門中記載的高深法門,否則那些以活人之身下幽冥的宗門前輩也不可能在下麵自如地活動。

“走吧。”楚倚陽扇弱了他身上的陽火,收回手之後就順手搖起了扇子,跟北堂寒夜走在了前麵。

端木元不敢離他們太遠,生怕在幽冥落單,於是趕緊跟了上去。

比起最初在鬼君治下的混沌,如今的冥府秩序井然。

整個冥府被分成十三個區域,每個區域都有十三座城,下到幽冥的亡魂要先經過篩選,稱量靈魂的重量,才決定被分配去往何處。

輪回一定,人間興盛,仙門隱世,幽冥井然。

連伴隨鬼君的戾氣而生的凶獸都被關押起來進行教化,教化成了便送去輪回,教化不成就繼續關著,讓整個冥府都變得安全許多。

進入了幽冥的鬼魂也不再修行,修道之人要是中途隕落,自會有自己的去處。

楚倚陽接收完冥府的訊息,對這套現行規則的評價很高,獄修羅不愧是心完全不在統治上,也將魔域治理得最為強盛有序的魔域君主。

而端木元跟隨兩人下幽冥來找哥,要去的就是修道之人的亡魂下來後歸流的地方。

少年很緊張,幽冥用稱量靈魂的方式來決定他們的去留,秤的一端擺放他們的靈魂,另一端擺放的是他們一生做的好事。

他哥是為了救同門而死的,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端木元沒有下來之前不知道這個規則,現在卻開始擔心,哥哥會不會已經投胎轉世了?那自己來冥府就來錯了,他要回到陽間才能再見到自己的哥哥。

他心裡各種混亂的念頭交錯,不知不覺就暢通無阻地跟著前方的兩人來到了修道之人死後來到幽冥靈魂聚集的地方。

陽間生靈生命短暫又脆弱易死,每天都有無數亡魂進入幽冥,修道之人雖然壽元比他們漫長,卻也不是殺不死的。

這個地方聚集的修道之人亡魂很多,他們看起來比其他亡魂清醒很多,端木元本來還想著這麼多人,不知怎麼才能找出自己的哥哥,帶他過來的兩人就已經像進入再熟悉不過的地盤一樣,從裡麵取出了名冊,找到了端木元的兄長。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看過修道之人的亡魂名冊,楚倚陽再次現身,對端木元說道,“好消息是你的兄長還沒去投胎,壞消息是——他正在這裡受罰。”

端木元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不可能!”

隻有惡人才會遭受刑罰,他哥一生行善好義,扶弱惜貧,怎麼可能會在這裡受罰!

楚倚陽沒有多說,隻是示意他隨自己進去。

口說無憑,眼見為實,他見了便知道了。

端木元木然地跟著走進去,也忘了在意為什麼他們會在這裡行走自由,無人管束。

審判司裡的景象跟外頭截然不同,少年一走進來就看到了一座莊嚴的神獸雕像,恍若活物,栩栩如生,而在它麵前放著的正是一座秤。

此刻秤上無物,所以左右兩邊隻是隨機地上下擺動。

端木元隻朝著那秤望去一眼,就感到蹲在地上的神獸仿佛活了過來,眼睛朝著自己看來,如同一瞬間看穿了他的心。

他驚得連忙收回目光,繼續跟著楚倚陽往前走,很快就見到了什麼叫做地獄景象。

刀山,火海,天災,人禍,無數的小世界,無數的生靈在其中困頓掙紮,比起人間更加苦痛。

他分辨不出其中哪些是凡人,哪些是修士,因為修士到了這裡也跟凡人沒什麼不同,一身修為儘失。

“仙人……”他一邊走,一邊將這些受罰的畫麵儘收眼底,無助地問道,“我哥呢?”

楚倚陽抬手指了指前方:“在那兒。”

端木元抬頭一看,見到沒有和他一起出來的北堂寒夜正站在那裡,身旁還站著一個官吏模樣的人。

端木元心中升起一絲希望,又懷著忐忑地走過去,果然剛一靠近,就在那個無數生靈掙紮的小世界中一眼看到了他哥,少年忍不住叫了一聲:“哥!”

可惜,身在其中的兄長聽不見他的聲音。

他正在一場災禍中,大旱連年,本地無法生存,他在跟全村人一起逃荒。

逃荒路上,糧食跟水都是珍貴之物,用一點便少一點。

而就是這麼一點東西,都會引來逃荒路上的其他災民來搶奪。■思■兔■在■線■閱■讀■

剛經曆過一場惡戰,現在又是逃亡,很快有人掉隊。

端木元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哥哥從牛車上跳下,轉頭去將那掉隊的一大一小兩姐妹抱起,然後又朝著牛車追去。

牛車上已經擠滿了人,剩下的就隻有能容納一人的位置。

他看著他哥拚儘全力把這對姐妹推了上去,然後自己倒在了地上,被一片煙塵隱沒。

荒年逃荒,路上沒有糧食,災民們餓急了是會吃人的。

他哥這樣倒下掉隊,被後麵那些人追上,隻有被吃掉的份。

“哥——!哥——!!”端木元眼中含淚,大叫起來,“站起來!快跑!快跑啊!”

站在旁邊的楚倚陽二人沒有阻止他,唯有那官吏模樣的人看了他一眼,笑道:“沒用的,他聽不見。”

因為他搭話,端木元霍地扭頭看向他,指著底下道:“你們懲罰來到這裡的亡魂,是因為他們是壞人,可我哥他你也看到了,他是個為了救彆人願意自己去死的人,他為什麼要受到這樣的懲罰?!”

兄長死去的時候,他不在他身邊,現在要看著他一再地重複死亡,端木元無法忍受。

但那審判司的官吏卻隻是笑了一下,並不生氣,隻對他說:“凡事不能看表麵,你怎麼知道一個好人背地裡就沒有行惡呢?”

端木元想要反駁就算旁人可能這樣,但他的哥哥絕對不會,可是卻說不出口。

他知道凡人是什麼樣子,也知道在競爭更加殘酷的修真界,人會變成什麼樣子,他的哥哥已經在這裡受罰了,難道他真的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做過什麼惡事?

楚倚陽看著仿佛從小到大堅持的觀點被摧毀,變得搖搖欲墜起來的少年,沒有說什麼,而北堂寒夜則是看了審判司的官吏一眼。

對方立刻對他笑了一下,不再多言,抬手一揮便改變了下麵的世界。

端木元就見到下方的景象改變了,不再是先前的逃荒,而換了一個場景。

他仍舊一眼在其中找到了自己的哥哥,他知道,又一場針對他哥哥的懲罰要在自己麵前上演。

他握緊了拳頭,看著哥哥同上一次一樣,在自己麵前為了救彆人而死。

這一次,他的死狀更加的痛苦,端木元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他能請求讓自己下去替代哥哥嗎?

在他這樣想著的時候,整個審判司又再次有了變化。

那些充斥著不同刑罰的小世界在這一瞬間消失了,裡麵掙紮的修士亡魂也都被聚集到了同一個地方。

那是一個很大的校場,許多前一刻還沉浸在痛苦中的亡魂站在原地,目光逐漸恢複清明。

所有人都警惕地觀察著四周,顯然想起了剛剛發生了什麼,自己此刻又身在何處。

楚倚陽等四人站在這裡,底下的亡魂卻像是完全看不見他們。

審判司的官吏一開口,聲音就在所有人耳邊響起,仿佛來自蒼穹籠罩:“這裡是冥府審判司,你們應當知道自己被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