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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願,把你從另一個世界召喚過來,那他之後又要怎麼做?是打算毀滅世界,換來另一個世界的介入,還是想扣留另一個世界的來客,好逼沒有守承諾的兄長現身?

看著單手托著腮,又把那隻短笛拿出來把玩的少年神明,見他一邊控製著小舟向著冥海外緣駛去,一邊在口中哼著不成曲調的歌謠,謝無箏想起了自己的兄弟。

如果如今的瑤池琴尊也同眼前的鬼君一樣,因為兄長不守信,要拋下肩上的責任離開,就讓整個南境生靈塗炭,那自己是決然不可能這麼瀟灑的。

正是因為有人替他負重前行,他才能隨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

如果此生還有機會再見,謝無箏覺得自己應該對弟弟說聲謝謝。

……

兩日後。

浮島上的拍賣結束,通過冥海來到鬼域的人紛紛乘上了鬼道三宗的船隻離開。

兩宗宗主趕來送行,到了地方卻隻見徐肆,不見北堂寒夜跟楚倚陽。

兩人不由得對視一眼,然後上前問道:“徐宗主,魔皇跟金鈴公子呢?”

“走了。”

徐肆轉身就走,留下兩人在原地捶%e8%83%b8頓足——無疆魔功來去自由,無需乘船,現在人說不定都已經回到魔皇宮了,隻恨自己沒有早來一步,拍馬都趕不上趟。

北境,軒轅皇朝。

人聲取代了浪潮,從四周擁擠過來。

楚倚陽站在北堂寒夜身邊,聽他說了聲“到了”,眼前的色塊從模糊變得清晰,冥海的景象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皇城人來人往的街頭。

北堂寒夜鬆開了攬在他腰間的手,憑空出現在街頭的兩人因為身上的障眼法,沒有引來凡人的注意。

距離上一次兩人來軒轅皇朝,已經過去了很長一段時間,經曆了一番磨難的軒轅皇朝也休養生息,恢複了生機。

兩人漫步皇城當中,隨處可見重建的嶄新建築,城中居民的生活也走上了正軌,臉上已經看不出當日的陰霾。此時旭日初升,正是人間熱鬨的時候,幾個孩子追逐打鬨著從楚倚陽身邊跑過,笑聲裡帶著人間最鮮活的生氣。

楚倚陽的目光不由地跟著他們的背影走,直到幾個孩子鑽進人群裡,跑得看不見了,他才收回目光,對北堂寒夜說道:“走吧,人在茶樓。”

照原本的計劃,從冥海一回來,他們就要先來找謝長樂。

謝長樂身為瑤池少主,在軒轅皇朝遭逢大亂後便隨母親留在這裡,中間雖然回過兩趟瑤池,但也沒有久留,很快又回來了。

楚倚陽在地圖上鎖定了他的所在,不過沒有直接告訴北堂寒夜,隻是說先來軒轅皇朝碰碰運氣。

鬼君沒有出現第二次,而北堂也始終沒有告訴他,鬼君先前來過。

皇城南邊最熱鬨的一條街,店鋪雲集,行人往來如織。

長街中央最氣派的茶樓上,二樓廂房裡,穿著青金色衣袍的錦繡公子坐在桌旁,身邊難得沒有侍女陪同。

聽著樓下說書先生今日新出的話本,謝長樂臉上的神色頗為古怪,又被吸引,又帶著微微的抗拒。

這座茶樓是他最近常來的消遣之處,人間的絲竹決然沒有瑤池動聽,但這裡勝在有人氣,鮮活。

他是親眼見著皇都從遭逢大難之後的破敗,一點一點重建成現在的,自己也參與其中,看到如今恢複活泛的一切,瑤池少主很是有成就感——這跟修道求仙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而隨著茶樓重新開張,生意一日一日地好起來,樓中也引入了不少新的項目,像說書人口中的新鮮話本,就是其中一樣。

這批不知從什麼地方興起來的話本,內容豐富,曲折離奇,講的又是修真界的故事,很是吸引眼球。

謝長樂偶然聽了一次,對凡人對修真界的想象力很是歎服,於是就在茶樓這裡包下了一個廂房,隔三差五就來聽一次。

一開始的體驗很好,不過隨著故事發展,他越聽就越覺得這些話本裡的角色充滿了指向性——

什麼劍尊少主,什麼生死相隨,這不就說的他哥跟……嗎?

早先他跟楚倚陽一見如故,心裡已經認準了這就是自己異父異母的親哥,乍一聽到這種編排自己兄長感情的話本,實在令他很有幾分尷尬。

可這話本又寫得實在好,於是他忍不住一邊尷尬,一邊聽囫圇了。

茶樓重新開張,為了要積攢人氣,茶樓的主人下足了血本,搜羅了最近流行的各種話本,花樣繁多,幾乎回回都不重樣。

謝長樂追著連載,熬過了上一本,又撞上下一本。

之前聽預告是前代君臣的故事,跟他哥沒什麼關係,他這才放心地聽了起來,結果聽了幾日又察覺出不對——

這不是幻境裡發生的劇情嗎?

就是那蜃龍幻境裡的第二世,自己在裡麵是個王爺,他哥是個暴君,跟這個話本裡的設定嚴絲合縫。

話本裡一起出場的,還有當時同樣陷入幻境中的北堂寒夜,就連角色都不帶改。

作為親身參與過這段幻境劇情的主角,謝長樂意識到這一點,差點噴茶。

在說書先生激情澎湃的聲音中,他狼狽地擦掉嘴角沾到的茶水,憤怒地想:“是誰寫的話本?是誰把這些傳出去的?”

可惜當時陷入幻境的人那麼多,他想了半天也沒法鎖定目標,到最後隻能慶幸這個世界不像幻境。

幻境裡的人可以輪回轉世,每一生每一世都相互聯係。

若是寫話本的人知道用上這一點,把這些故事連在一起,那就不是隻有他這樣的當事人能察覺個中聯係,隻怕全天下都知道了。

“好!”

不同於他的複雜心情,聽到層出不窮的新故事,茶樓中的其他客人隻轟然叫好。

凡人的忘性總是很大的,喜愛過的東西,不會停留太久。

他們不知道,在最初那個話本裡他們喜歡過的少主已經回了合歡宗,說不準哪日就要繼任宗主之位,而從深淵歸來、登上了魔皇之位的劍尊也有了新的人生,兩人可能從此以後都沒有什麼交集。

作為聽眾,他們隻知道這一係列新話本都很不錯,很適合在茶樓裡消遣。

而寫話本的人看中了市場,就逮著一隻羊薅,各種以這兩人為原型所推出的話本層出不窮,謝長樂在經曆了一番心理掙紮之後也就放棄了。

左右他哥也不在這裡,又不知道哪一天才會再來找自己,等到他來,這些話本的熱度都已經退了。

照他看,今日新出的這個話本就跟楚倚陽沒什麼關係,兩個主角是純粹的師徒關係,這總該扯不上那倆了吧?

然後,謝長樂就發現是自己太天真了,編話本的人怎麼可能放著這麼精彩人物原型不用?,

住在雪山之巔的劍仙,愛穿紅衣,用著七把小劍的徒弟,換湯不換藥,誰不知道這還是劍尊跟少主的同人文啊!

就在他拿著杯子,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古怪的時候,眼前一花,一片紅衣遮擋住了他的視線。

謝長樂猛地一抬頭,見到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楚倚陽,頓時忍不住露出了驚喜的表情:“哥哥——”

隨即,目光又接觸到站在楚倚陽身旁的北堂寒夜,謝長樂臉上的表情就從驚喜變成了空白。

樓下說書先生的聲音直直地傳入他的耳中:“……來者是誰?卻是青蓮劍仙座下金翎公子!”↙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此金翎非彼金鈴,但配合著出現在謝長樂眼前的二人,也足以令他驚天動地地嗆咳起來,把原本在楚倚陽手臂間打瞌睡的小靈獸都嚇醒了。

小家夥抖了一下,“嗷”了一聲睜開眼睛,順著楚倚陽的手臂往上一躥,躲到了他背後,然後從他肩上探出頭來,看著麵前這個把自己嚇醒的人,隻見他放了杯子站起來,視線在自己跟楚倚陽他們之間來回掃動:“哥……你……咳咳咳……你們……咳咳咳!”

他想解釋卻止不住咳嗽,一時間憋得俊臉發紅。

在說書先生的聲音落下,劇情告一段落的時候,他才好不容易壓下了嗆咳,眼睛裡含著淚地抬起了頭,隻覺得麵前的哥哥在用“你都在聽什麼”的眼神看著自己。

——真是過往幾次的尷尬加在一起,都不及這一次死亡!

“哥哥……”楚倚陽見他氣勢不足地捂著喉嚨,虛弱地叫了自己一聲,然後又飛快地掃了北堂一眼,“你們來……怎麼也不先告訴我一聲?”

——還有,怎麼是跟北堂寒夜一起來的?

難道說自己的判斷失誤,那些話本裡說的才是真的?

在弟弟含淚的注視下,楚倚陽來到他身旁,伸手給他順了順氣:“從皇都經過,來看看你。”

這話說得很有技巧,加上背上的觸碰,令謝長樂一下就安下心來,一旁北堂寒夜的存在也沒令他那麼緊張了。

他的目光落在楚倚陽的肩上,跟好奇探頭的小貓貓對上了眼,一邊納罕哥哥怎麼會養這麼個小東西,一邊隨手抓起了放在桌上的扇子,然後對兩人說道:“那……先回我那裡再說吧。”

身為軒轅皇朝的公主,又是瑤池琴尊的道侶,謝長樂的母親地位超然。

在出嫁以後,她也依然保留了自己的公主府,因此在接下鎮守軒轅皇陵的任務時,她便沒有再讓人另外安排落腳處,直接住在了出嫁前的府邸。

作為公主之子,謝長樂留在皇都,也隨母親住在她舊時的府邸。

更多時候,公主都在皇宮或者皇陵之中,公主府基本由他單獨居住,隨心布置。

楚倚陽跟北堂寒夜隨他一起從茶樓回來,一入公主府,見到的依舊是充滿謝長樂個人風格的布置,錦繡堆成,處處風雅,在廳中一落座,便有侍女上前奉茶撫琴,與茶樓的熱鬨截然不同。

謝長樂坐在主人的位置上,先前安下的心又再次波動起來。

如果今日來的是楚倚陽一個人,那他就篤定哥哥是順路來看自己的,而若是放在以前,他跟北堂寒夜結伴同行,他也會認為他們是來看軒轅皇陵的封印穩不穩固,順便來看自己。

可是現在……

謝長樂必須承認話本對自己的影響,聽多了話本,再看到兩人結伴而來,楚倚陽跟北堂寒夜的關係落在他眼中,就顯得很不對勁了。

“想什麼呢。”瑤池少主在心裡默默地扇了自己一巴掌,然後問起了兄長的近況,想知道他從深淵底下出來以後有沒有什麼損傷。

楚倚陽也陪他閒談,北堂寒夜在兩人交談時保持沉默,隻有小靈獸不怕生地跳下來,在廳裡四處轉,還蹲在奏樂的侍女麵前,看她們演奏。

等到聊過片刻,楚倚陽才提起了自己的來意:“我來不是為了皇陵的封印,而是為了另一件事。”

接觸到他的眼神,謝長樂會意地讓侍女停下了奏樂,讓廳裡的人先出去,等到廳中隻剩下三人一貓,他才問道:“此事莫非與我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