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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夢境的邊界。

認清這一點,他隻是朝外麵看了一眼就回到了洞府中,心念一動,讓身後的石門落下。

這個洞府不像他們在秘境之中被困的山洞一樣寒酸,雖然沒有天光,但是洞府內卻有明珠照明,光線柔和,其中家具、擺設……應有儘有。

剛剛被他抱回來的小北堂,眼下就躺在洞府中那張香氣微冷但柔軟的床上。

楚倚陽在洞府中走了一圈,這看上去是一個女子的居所,聯係到剛才幼年版的北堂寒夜叫的那一聲“娘親”,他大概猜到這裡是誰的居所。

這是北堂寒夜生母的住處。

這是他這輩子記憶的開始,是他在夢境中構築出來的最安全的居所,也是他一直想要回去,但卻被拒之門外的地方。

“等等……”

楚倚陽忽然停住了腳步,想著自己現在在北堂寒夜的夢境裡,他剛剛又叫了一聲“娘親”,那自己現在是個什麼形象?

這座洞府裡沒有女子常用的鏡子,也沒有水盆,想要看清自己現在長什麼樣,怕是要費一番功夫。不過一想到剛剛敲係統,係統也沒有反應,想來就算他是以原本的樣子穿女子的衣裙,這裡除了北堂寒夜也沒有第二個活人會看見,楚倚陽就覺得罷了。

回到洞府的床邊,他看著躺在床上的小北堂,不愧是來日冠絕四境的昆侖劍尊,在年幼時就已經長得如此好看。

楚倚陽似是自言自語地道:“這樣的孩子,要麼是被瘋狂地疼愛,要麼是被瘋狂地欺負。”

應劫心是前者,北堂寒夜就是後者了。

剛剛他把小北堂身上那些駭人的傷口都處理包紮好了,也算是知道了北堂寒夜現實裡的傷勢。

雖然這些傷帶到夢境裡來,在小孩身上看著嚇人,但其實都比不上他在青葉秘境那一次。

身上的傷不重,那嚴重的就在彆的地方。

夢境是人的潛意識,楚倚陽伸手探了探小北堂的額頭。

他清醒的時候可以不求救,但夢境裡不能,正好楚倚陽也在睡夢裡,才有了這樣一次夢境交彙。

至於自己是怎麼被扯到他的夢境裡來,大概是因為血契。

美人恩解了,但血契沒有。

血契是為著契主服務的,就算北堂不知道他們之間存在這麼一個鏈接,當他遇到危險的時候,血契也會本能地把跟他結契的人扯到身邊。

“破天三十二式”的最後一劍,作為世間無法存在的劍法,在北堂寒夜身上留下的自然不可能隻是外在的傷口,楚倚陽猜最後那一劍應該對他的神識造成了自身無法修補的重創。

楚倚陽心裡很清楚自己會怎麼做,來都來了,總不能見死不救。

更何況夢境的主人還是以這樣幼童的形態出現,幾乎是完美地踩中了他的死%e7%a9%b4。

——小北堂這個年紀,跟他剛剛失去父母時的弟弟阿夜差不多,照顧比自己年幼的弟弟,早就已經成為了楚倚陽的本能。

探過了他的體溫,確定他沒有發燒,楚倚陽稍稍放心了下來。

然而才想要收回手,他就看到自己掌下的小臉皺了起來。

在昏迷之中,這個漂亮得像瓷娃娃一樣的小男孩也不安穩。

感到放在自己額頭上的手要離開,他掙紮著想要醒來,可是卻掙紮不脫,這種急迫化成了眼淚,從他緊閉的眼縫裡滲了出來,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朝著他的臉側滑落。

“不要……娘親不要走……”

“娘親不要……不要不要阿夜……”

他在昏迷中,連哭求自己的娘親不要離開都沒有力氣。

楚倚陽幾乎瞬間僵在了床邊,眼前這個在昏睡中哭泣的小男孩,跟當年同樣隻有四五歲、夜夜哭醒的弟弟重疊在了一起。

“彆怕。”楚倚陽低聲道,他擦去了小北堂的眼淚,將另一隻手伸進被子裡,握住了那小小的、滿是傷痕的手,“我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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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夢境是什麼?

楚倚陽握著這隻小小的手, 確認年幼的劍子睡安穩了以後才將自己的手收了回來,卻沒有離開,而是上了床, 在床榻上打坐。

有熟悉的氣息在近旁, 就算放在額頭上的掌心離開了,小小的北堂也沒有再像先前那樣於夢中驚懼地哭泣。

楚倚陽閉上了眼睛。

夢境有時候跟外麵的時間流速是相等的,有時候則不對等,但是被困在夢境裡, 想要離開都隻要等夢境主人醒來就行。

他去過那麼多世界, 見證過各種光怪陸離的夢境,起因都離不開現實的缺失。

現實裡不開心的人就會在夢境裡尋求快樂, 現實裡貧窮的人則會做著發財的美夢——而不管夢境是短暫還是漫長,終點都是如願以償。

他們缺少什麼就給什麼,這就是讓夢境結束的辦法。

在北堂的夢境裡, 他是幼童的模樣——

楚倚陽沒記錯的話, 他在這個年紀已經是劍子了,隻不過這個時期昆侖的劍子不止他一個。

他在受傷之後回到自己年幼時生活的地方,像雛鳥一樣本能地尋求母親的庇護, 哪怕這個母親一直對他視而不見,可見本質上他缺乏的是安全感。

曾經那個跪在冰天雪地裡的孩子有沒有得到他想要的回應,楚倚陽不知道,但是在這裡, 他會得到。

至於他醒來之後會不會記得, 大多數人都不會記得自己的夢境,就算記得, 他也不擔心北堂寒夜會認出自己。

因為現在在夢境裡,他是他的“娘親”。

夢裡楚倚陽的身體沒有遵循他傷重還未痊愈的設定, 打坐修行的時候體內的靈力運轉通暢,經脈跟丹田也沒有暗傷。

他享受了一番這虛假的健康人設,吐故納新之後睜開了眼睛,確定昏睡中的小北堂差不多該醒了。

醒了之後,就該吃點東西。

他於是下了床,打開石門離開了洞府,等到再攜著外麵的風雪回來的時候,手中已經多了食物。

把從昆侖劍宗的食堂裡取來的食物放在石桌上,楚倚陽踩著明珠的光芒朝床榻走去。

他算得沒錯,自己的氣息離開這麼一段時間,足夠讓處在深層睡眠裡的小北堂察覺到,並掙紮著想要醒來。

夢境裡的深眠讓他恢複了足夠的精力,這一次他成功睜開了眼睛。

發現自己不是身在冰天雪地裡,也不是在明心殿,小北堂愣了一下,然後就聽見一道清冷卻不失溫和的嗓音在頭頂響起:“醒了?”

楚倚陽看著尚且年幼的小劍子躺在枕頭上,一雙還不懂得掩飾心情的幼圓眼眸朝自己看來。

跟長大以後的他不一樣,這雙眼睛還帶著小動物的幼態,黑色的瞳仁遠多於眼白。

看清對自己說話的是誰以後,這雙眼睛裡浮現出的不是先前的歡喜,而是猶豫,看來在夢境裡也沒有忘記娘親是不可能理會他的。

見小劍子坐起來,猶豫地張開了嘴,不等從他口中再次聽到“娘親”這個稱呼,楚倚陽就對他說道:“既然醒了,那來吃東西吧。”

“……是。”

儘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向來厭惡自己的娘親為何今日會對自己如此溫柔,但年幼的北堂寒夜還是選擇將這一切當成一場美好的夢境。

他隻記得自己像是受了很重的傷,本能地回到了這裡,卻不記得是怎麼受的傷。

楚倚陽看著他起了身,從床榻上下來,自己穿好了衣服鞋子,對比這一板一眼的表情跟動作,楚倚陽心裡覺得還是之前迷迷糊糊的時候哭的樣子比較可愛。

不過,現在這張嚴肅的小臉也彆有風味。∮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楚倚陽看著這張還帶著嬰兒肥的小臉,心中忽然生出了惡趣味。

小北堂身上的傷經過先前的處理,睡了一覺已經好了,沒有留下半點痕跡,看來“破天三十二式”在軀體上留下的傷口,對生命力強大的渡劫期劍修來說確實算不上什麼。

整理好衣服,放下手臂,小劍子在坐在床榻邊的人麵前抬起了頭:“我好了,娘——”

沒等他把“娘親”兩個字說齊全,麵前的人就一下子把他摟了過去。

然後,兩隻手覆上了他的臉,像揉麵團一樣,揉起了這張精致得像小金童一般卻沒有表情的可愛小臉,把他的臉頰肉擠在了一起,讓他漂亮得像小女孩的五官都擠得變形。

“涼(娘)……親……”

小北堂猝不及防被拉過去,被像大布娃娃一樣揉成奇怪的形狀,不光臉上再維持不住原本嚴肅的表情,就連整理好的頭發都被揉得亂糟糟的。

等到把他嚴肅的小臉揉掉,揉得他茫然、窘迫又不敢反抗,眼中的猶豫、遲疑都變成了不知所措,惡趣味發作的楚倚陽才停了下來。

看著被自己揉得氣喘籲籲、耳朵臉頰都發紅的小北堂,他麵露滿意——

這才對嘛,小孩子板著一張臉做什麼?

他離弟弟這個可愛的時期已經過去太久了,現在有機會再獲得相同的體驗,把年幼的劍子當成玩具揉一通,就算是抵消他在青葉秘境裡遭的那些罪。

“好了。”小北堂見麵前的人站起了身,拉過自己的手,朝著擺滿食物的石桌走去,“用膳。”

他從娘親的聲音裡聽出了愉悅。

這是在“她”對自己說話時從來沒有過的情緒。

小劍子被他拉著往前走,等來到石桌前的時候還被抱起來,放在石凳上坐下,令他原本就緋紅未褪的臉再紅了幾分。

楚倚陽卻渾然不覺,夾好了菜放到小北堂麵前:“吃吧。”

書裡沒有說過北堂寒夜喜歡吃什麼,所以他點了小時候的弟弟喜歡吃的東西,小孩子的口味應該都差不遠。

可是麵對這一桌子菜,年幼的小劍子卻沒有立刻進食,而是坐在石凳上,烏黑的眼睛盯著他們看了片刻,才輕聲道:“這是娘親給我做的嗎?”

楚倚陽盛湯的動作一頓,想吃娘親親手做的菜?倒不是過分的願望,隻不過在這個洞府裡想做菜有點不現實。

他於是盛好了湯放在小北湯麵前,抬手把他被自己揉的淩亂的頭發彆到了耳後,“這次不是,下次一定。”

小北堂點了點頭,沒有異議。

他被師祖沈濯欽點,由宿劍尊帶在身邊修習殺戮道,奉行的是君子道,食不言寢不語,楚倚陽給他準備什麼他就吃什麼,毫不挑食。

楚倚陽收回手,覺得他比四五歲時的楚輝夜省心多了。

吃完飯以後,楚倚陽讓他回去再睡一覺。

現在是中午,正適合午休。在夢境裡,越平靜的深眠,神魂能夠恢複得越快,但是放下碗筷的小北堂卻搖了搖頭。

楚倚陽也不強迫,隻問他:“不睡覺,那你想做什麼?”

小劍子猶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開口道:“我想練劍。”

不愧是年幼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