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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安靜下來。

觀禮台上恢複了先前針落可聞的安靜,就在此時,一個清冷的聲音忽然在凝固的霜雪雲霧中響起。

他說話的聲音雖然不高,但其中那種特殊的韻律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你認錯人了。”

聽到這五個字,天上的老道第一次有了反應。

觀禮台上,包括被挑戰的北堂寒夜在內,所有人都朝著說話的人看去,隻見身著紅衣,右耳上戴著標誌性金鈴釵的金鈴公子垂著眼睛,抬手拿起酒壺,在桌上擺著的杯子裡注入酒液。

“北堂劍尊修行不到百年,何談與你定下百年之約?你要找的應當是他師祖沈濯劍尊,不過很可惜,他已經坐化,不在人世間了。”

聽到他的話,眾人反應過來——對啊,剛剛這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劍修確實說過,他是來赴百年之約的,可是北堂劍尊修道都還不足百年。

而且他話裡隻提到前來挑戰昆侖劍尊,卻沒說是哪個。

能夠與一個大乘大圓滿劍修定下一戰之約,而且氣息還與北堂寒夜相似,能夠讓潛修到不知世上之事的劍修認錯,就隻有上上任劍尊沈濯了。

一想通這一點,眾人的臉色就變得好看了起來。

當年與他定下約定的是沈劍尊,可是現在沈劍尊已經坐化,那這百年之約自然也就不算數了,今日一戰也就不必打了。

這時候再看金鈴公子這樣在劍尊的繼任大典上自斟自酌,旁若無人的做派,固然是張揚了些,但是他這樣點明事情的漏洞,避免了一戰,卻讓他們覺得他隻是不拘小節。

楚倚陽的酒壺跟杯子都是讓身後的侍女拿出來的。

他刻意在杯中倒滿了酒,端了起來,然後看向站在一丈之外的北堂寒夜,對他做了個祝酒的手勢,抬手將杯中酒一飲而儘。

係統問:“這樣就可以了?”

楚倚陽道:“我不確定。”

不過顯然他剛剛說的這番話,是動搖了這個狀態有些不對勁的大乘期劍修的。

老道眼中的神光添了幾分迷茫。

他低下頭,腦海中想起很多的事情。

那些片段都像浮光掠影在他眼前閃過,良久,在眾人的等待下,他最終抬起頭來,說道:“我在山道上確實發現了。”

他看著北堂寒夜,“你的劍意跟殺戮氣息確實跟我要找的人很像,但再像也好,你終究不是他。”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安下心來——太好了!搞明白找錯了人,那這一戰就不用打了。

可是,見到過那顆落在自己棋勢中的白色棋子,聽到蓬萊島主那句話的北堂寒夜身上的戰意卻依然沒有散去。

果然下一刻,老道眼中的迷茫散去,神光再次堅定下來,身上的氣息也開始暴漲,“可是那又如何?我來這裡就是為了這一戰!他死了,你是他的徒子徒孫,就由你來替你師祖赴這百年之約!”

觀禮台上狂風再起!

那些凝固的霜雪雲霧都被攪碎,而被這大乘期劍修的劍意波及到的年輕修士全都感到識海一痛,不由得吐出血來。

好恐怖的力量!

好恐怖的劍意!

各派長老神色巨變,連忙回護,觀禮台上綻放出各色的法寶光芒,卻在狂暴的靈氣中搖搖欲墜。就在這時,蓬萊的席位上忽然漫開一片純白的光芒,加固了這些搖搖欲墜的法寶靈光,讓各派長老感到壓力一輕。

緊接著,白發老道身上的金光就如一顆爆炸的恒星,朝著四野擴展。

磅礴的劍光組成劍域,將站在玉虛宮前從頭到尾就沒有說過話,隻將氣勢提升到了頂點,等著與他一戰的北堂寒夜囊括入了其中。

不知來曆的大乘期劍修,四境三海最年輕的劍尊,兩人在驚天的劍鳴之後提升到了同一個高度。北堂寒夜的衣袍與黑發在狂風中向著身後飛去,那張冠絕四境的麵孔沒有應對強敵的畏懼,隻有無儘的戰意。

他向著殺戮而生,也向著殺戮而死。

天外,黑色雪雲再次盤旋聚集,天地間暴風雪再起,雲中探出了霜龍之影,昂首怒嘯一聲朝著金色劍域撲來。

下方眾人得到了蓬萊島主的庇佑,終於在這恐怖的劍修交戰之中得到了一絲喘熄之機。

他們驚懼地看著兩人交戰,見到在天地間強行開辟出一方領域的劍光裡,白發老道向著北堂寒夜刺出的每一劍都是鋒利無比的奪命之劍。

一劍,兩劍,三劍……每一劍都是大道至簡,卻又千變萬化。

在場所有的劍修,無論何門何派,都能從這極簡的弧度裡看出自己的劍法,也令每一劍落在他們眼中,都讓他們感到避無可避!

可是,身在這個大乘期劍修的劍域裡,北堂寒夜卻用手中的乾坤劍,一劍又一劍地化解了向他襲來的劍式。

霜龍發出怒吼,修長的身軀盤踞在這光繭之上,像是方才想要突破天柱上的陣法在上麵留下劍痕一般,五爪與身軀齊齊用力。

見到自己揮出的一劍接一劍都被北堂寒夜擋了下來,老道眼中的神光越來越亮。

他出劍的速度越來越慢,卻是一劍令北堂寒夜的手臂幾乎被斬斷,另一劍離割斷他的喉嚨隻差一分,再一劍在他%e8%83%b8口當%e8%83%b8穿透,帶出一蓬血花。

劍留下的傷痕越來越深,而北堂寒夜眼中的戰意卻越來越強,周身凶絕的殺戮氣息逐漸在老道的破天劍域中蔓延。

老道身上的光芒越來越亮,而在下方看著二人交戰的年長修士當中,從這這無可匹敵的劍式跟在北堂寒夜身上不斷增加的傷口跟飛濺的血液裡,終於有人想起了這個老道的來曆:

“破天劍……這是破天劍意!”

數百年前,曾經有出身南境的絕世劍修博采眾長,意圖將此生所學劍術融彙貫通,變成他的“破天三十二式”。

破天劍當年為了領悟最後一劍“萬劍歸一”而閉了死關,閉關前曾跟昆侖劍尊沈濯定下了百年之約,最後一劍練成,就是他們決戰生死之日。

然而沈濯抑製不住殺戮之心,最終在昆侖坐化。

破天劍也沒有趕在大限之前,領悟出他的最後一劍——

換言之,他已經死去多年!

在這個沒有輪回,不上神宮就落幽冥的世界,他是一個不該存在的鬼魂!

難怪在他現身的時候,觀禮台上沒有一人認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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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這一刻, 沒有人在想北堂寒夜在這一戰中能不能贏過一個大乘期圓滿的劍修。

所有人的心頭都被一種更深層的恐懼所籠罩。

他們親眼看到了世間規則不再起作用,時光偏轉,河水逆流, 死去的人也重新從幽冥回到了人境。

因為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 不知該如何應對,所有人就下意識地將希望寄托在了蓬萊島主身上。

他們是不出世的神裔,是與幽冥相對的光明一族,如果是他的話, 一定能夠壓製住這個不該存在的鬼魂。

然而, 他會出手嗎?

“想也知道不會。”

楚倚陽神色凝重地盯著金色劍域中承受了破天三十劍,身上的致命傷越來越深的北堂寒夜, 係統聽他喃喃地道,“倒是如果他現在入魔的話,蓬萊人一定會出手殺了他。”

這就是這種種族會做的事。

“你就沒有彆的辦法了嗎?”

大概是想到北堂寒夜死在這裡, 世界也要跟著崩潰, 係統的語調裡難得帶上了一絲緊張。

楚倚陽將目光從北堂寒夜身上收了回來,看向了坐在瑤池席位上的弟弟,想到如果世界毀滅在這個岔路上, 那個通道穩定器起碼能夠帶著他一個人出去。│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他凝重的神情忽然散去,語調也恢複了一切看淡的隨意:“我還能有什麼辦法?我一個元嬰期。”想要乾涉主線劇情,那得匹配足夠強大的實力,“要是你開頭就讓我抽到蓬萊島主的身份, 倒是還有可能。”

這樣強大的隱藏角色, 能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係統聽他對自己說道:“如果這一輪結束,我還能活下來的話, 下一輪我要做他。”

金色劍域裡,無論那可以穿透靈魂的劍光如何的明亮, 始終有一片殺戮所化的黑暗與他相抗。

而在劍域之外,那條巨大的霜龍也一刻都沒有停息地想要刺穿、絞碎這堅固的劍域,霜色的龍爪陷入劍域的光明中,爪尖有無數冰霜崩碎,修長龐大的龍軀身上堅不可摧的鱗片也被劃出了道道傷口,透出裡麵的幽暗光芒。

“哈哈哈哈哈——”

白發老道發出暢快的笑聲,沒想到沈濯死了,他的徒孫還能夠擋住自己三十一劍。

他的第三十一劍被再次擋了下來,隻是將北堂寒夜頭頂的金玉冠劈成了兩半。

失去束縛的烏黑長發徹底地披散下來,在風中被吹得向後飄舞,北堂寒夜自始至終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沉默地抵抗著破天劍,將那些奪命的劍式化作身上各處不瞬間致死的傷口。

劍風之中,老道的笑聲停歇,眼中的光芒變得奇異起來。

像是預告般地,他開口道:“年輕人,接下來就是我的最後一劍了。”

話音落下,他身上破舊的道袍鼓脹起來,猶如縫縫又補補的破舊風帆,而那把他負在背上背著上了昆侖的劍握在他手中,依舊是普通得像是凡間的鐵匠鋪裡打出來的劍。

老道放下右手,劍尖斜指地麵。

這也確實是他從凡間的鐵匠鋪裡拿的劍,他渾渾噩噩地回到人間,身上甚至沒有銅錢來付款。

畢竟破天的從來不是劍本身,而是劍意。

他看著對麵接下了自己前三十一劍的北堂寒夜,想著修劍的人此生最大的願望除了飛升天外,就是找到可以接下自己劍招的對手,否則修出了最後一劍,世間卻無人可接,那多可惜。

北堂寒夜的雙眼已經變成了純然的黑色,其中隱隱帶著代表殺戮瘋狂的暗紅光芒。

到了此刻,他依舊沒有說話,隻是將乾坤劍豎於身前,做了與蓬萊的白玉舟到來時,他以天地法相相接的守勢。

老道似是滿意地對他笑了笑,然後緩聲道,“破天三十二式,接劍。”

砰然一聲,他手中那把鐵劍劍身寸寸斷裂,在空氣中化成無數鐵片,而禁錮了他與北堂寒夜的金色劍域也隨著這劍身一碎,轟然碎裂!

盤旋在上麵的霜色巨龍沒有來得及發出任何聲音,龐大的身軀就同金色的劍域一起化作了點點飛霜。

金色劍光如同洪流朝著四野飛去!

玉虛宮前的地磚全部被掀飛,在空中碎裂成粉末。

昆侖巔之外的冰川雪峰全都一震,雪層分落,露出底下山岩的黑色。

玉樹傾塌,山間飛禽走獸倒地而亡。

整個昆侖大陣一亮,藍色光芒將劍光餘波抵消。

而站在北堂寒夜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