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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木台上除了這張棋盤,旁邊還擺放著冒著熱氣的清茶跟一本書卷。

書卷殘破,看樣子已經經曆了無數歲月, 上麵沉澱著一種跟蓬萊島主身上氣息十分相似的神性。

風吹動書頁時, 封麵微微掀起,上麵“冰心訣”三個字清晰地印在站在台階上的那些蓬萊從者眼中。

北堂寒夜的目光亦被掀動的書頁所吸引,封麵上那三個字映入他眼中, 自帶一種安定的氣息。

自他踏入渡劫期之後,心中沸騰的殺戮之意比起之前更加強,時時刻刻在他耳邊都有催促著他拔劍殺儘生靈、將整個世界染成血紅顏色的聲音回響。

殺戮道以殺證道,每往前走一步, 路都會更窄一分, 清醒跟徹底瘋狂殺戮之間的界限越來越小,修煉者的神智每一刻都在兩者之間拉扯。

“成神成魔, 全在劍尊一念之間。”

在蓬萊島主說到“成神成魔”的時候,玉虛宮背後的蓮花池中, 蓮花在一瞬間光暗切換。

上一刻還是晶瑩剔透,蓮葉呈藍,下一刻就從花瓣到蓮心都變成了濃重的黑色,池水也變得黑紅。

池邊狂風大作,風雲變幻,而北堂注視著《冰心訣》,從周身吹過的風再大,他身上的衣袍也是紋絲不動。

棋盤上光暗糾結,蓬萊島主伸手一揮,蓮池恢複了原本的顏色,天地間也重新安靜下來。

他這才重新看向北堂寒夜,說道:“尋常人修殺戮道,瘋魔之後最多為害一地,可是昆侖劍尊若是墮入瘋魔,就會危及四境三海。”

沈濯最後的時光在昆侖坐死關,就是控製不住殺戮之心,用上了《冰心訣》來壓製。

蓬萊在他接掌昆侖時送來的禮物,成為了限製他的最後一道封印。

“這件禮物我收下了。”北堂寒夜說道。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放在棋盤側旁的《冰心訣》也不見了蹤影,池邊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執黑子的劍尊再次在未完的棋局上落了一子,“不知蓬萊送完禮是要立刻歸去,還是留下來觀禮?”

蓬萊島主露出清雅笑容,如同滿池蓮花瞬間盛開,說道:“難得出來一次,當然是留下來觀禮了。”

北堂寒夜收回手,抬眼看向他。

蓮池邊對坐的兩人如同棋盤上的棋子,一個如深沉夜色,一個如皎潔月華。

隻是輪到島主落子,他卻沒有動手,紫色琉璃般的眼眸裡閃過一陣光華,然後棋盤上就多了一顆白子。

異色棋子落在北堂寒夜的棋勢裡,憑空打亂了他的布局。

島主垂下眼睫,紫色眼眸注視著這顆憑空落在棋盤上的白子,輕聲道:“看來送劍尊的禮物很快就用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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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繼任大典還有一天的時間,藏經殿裡的修士有增無減,先前金鈴公子跟瑤池少主撞上引起的那陣波瀾已經完全消散。

像宗默跟寧少遊那樣找了修為境界比自己高的同伴來作弊的人不在少數,修士總有挑戰極限、無畏作死的精神,所以在繼任大典開始之前,藏經殿的人會算好時間把他們趕出去,免得神思消耗過巨,蒼白吐血,連繼任大典都出席不了。

有了時間限製,眾人就感到越發的緊迫,恨不得像海綿吸水一樣把手裡的心法典籍都吸到肚子裡。

宗默跟寧少遊兩個人也是如此,坐在書架下,皆是咬牙切齒地看著手中的典籍,隻是一日過去,就從兩個翩翩佳公子變成了兩個仿佛生了肺癆的病鬼,臉色蒼白,眼帶血絲,額頭青筋暴起。

藏經殿裡對心法典籍有境界限製是很有道理的,不讓他們去看對他們這個境界來說過於難的書,免得這些年輕修士在這裡吐血昏厥。

兩人看了一天一夜,都已經接近極限,但是心中想的卻是跟時間賽跑,能再多看一頁也是好的。直到充血的視野中出現了一角紅色的衣袍,還有熟悉的氣息來到麵前,兩人才從那種逼迫自己、壓榨極限的狀態中抽離出來。

一抬頭,手裡的兩本書就被收走了,紅衣公子站在他們麵前,拿著的正是先前還在他們手中的兩本書。然後隻見他隨意伸手一托,這兩本書就飛了起來,自覺地回到了先前它們所在的地方。

做完這一切,楚倚陽垂下眼睛,見到坐在地上這兩個人像是才回過神來。

跟他相比,他們兩個簡直像被關在秘境裡受了幾個月折磨。

確認來的是他以後,寧少遊重新閉上了眼睛在地上,擺了打坐的姿勢入定,消化先前看到的那些東西。而宗默揉了揉眼睛,一邊從地上站起來,一邊問道:“什麼時候了?大典了嗎?”

楚倚陽道:“還早。”

跟弟弟相遇之後他沒有回玉樓,而是留在瑤池下的金閣,彼此交換了謝長樂眼中的信物之後,就聽他彈曲。

在這個世界出生長大、又由琴尊教導修行的他彈曲自然不差,一曲百鳥朝鳳,連傍晚歸巢的鳥雀都被吸引了過來。

謝長樂察覺到了他身上的傷,想以琴音為他調理,然而收效甚微,在聽楚倚陽編了受傷的理由糊弄過去之後,他也知道以自己的境界治不了他的傷,於是力邀他回南境。

“我的琴音治不了大哥,我爹可以啊!”

想到他信誓旦旦的保證,楚倚陽唇邊露出了一點笑意。

雖然是要去求爹,但起碼比北堂寒夜的“破後而立”要強。

他在金閣跟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弟弟秉燭夜談,同榻而眠,等到第二天才回玉樓換了一身衣服,想起肯定還在藏經殿裡通宵的兩個人,於是過來了。

宗默原本在揉臉,想讓自己清醒一點,聽他說完放下了手,說道:“感情應兄還記得我們,還以為你跟瑤池少主一見如故,快進到兄弟相稱,就忘了我們呢。”

“當然記得。”楚倚陽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畢竟自不量力要看現在你們看不了的典籍,死了還要算在我頭上。”

“才不會死呢。”宗默打了個哈哈,放下了手,指著寧少遊道,“少遊哪裡舍得?對劍修來說,藏經殿裡的劍譜還不算什麼,等到明日大典北堂劍尊要在天壁上留下他的劍意才是重頭戲。天壁上可都是曆代劍尊最淩厲的一劍,少遊就算要死,也要看完那些劍再死。”

“夠了!”寧少遊入定不下去了,睜開眼睛道,“說完了沒有?”

死啊死的。

見他們兩個都沒事,還有力氣拌嘴,楚倚陽於是轉身去了雜典區。

寧少遊站起身來,跟宗默一起跟在他身後往外走。

殿中有其他已經在這裡待了兩天三夜的人,怕明日大殿精神不濟會失禮,都在陸陸續續起身還書離開了,楚倚陽目光在他們身上掃過,感覺像極了通宵上網,離開的時候還不甘願的人。

他進了雜典區,這一次打算尋找關於幽冥的書籍。

跟在他身後進來的宗寧二人見他根本不看其他,隻看雜典,而且挑的還是幽冥相關,宗默忍不住道:“應兄你看這些做什麼?”

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他身旁跟著翻了起來。

楚倚陽道:“看看這個世界的真相。”

他已經做過嘗試,不能帶著弟弟阿夜強行脫離,那就隻能一條路走到底,把劇情徹底連起來打通。幽冥是這個世界最為晦暗、也最不可缺失的一環,看過了批注版的《元公甫雜記》,他想再對照著尋找一些有用線索。

寧少遊走了過來,說道:“有關幽冥的記載很少,而且大多數不知真假,倒是鬼道是從幽冥傳上來的。”

不過具體是怎麼傳上來、又怎麼發展的,都已經十分久遠,而且大多數信息也被塵封了。鬼道三宗又在數千年前就避到了三海上去,他想知道幽冥的事,還是找鬼道中人更清楚。

聽了他的話,楚倚陽站在書架前,想起跟徐妄從通道裡掉下去的時候,他一眼就看出了很多問題,確實問他是個很好的思路。

兩人聽他說道:“有機會抓到人我會問的。”

看他繼續找書,宗默扯了扯寧少遊的衣袖,然後神識傳音過去:“他這麼關注鬼道,會不會是想破後而立,改弦易轍,改到鬼道上去啊?”∮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寧少遊露出警惕的表情,兩人原本打算回去洗漱休息,現在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決定謹慎一些在這裡陪著楚倚陽,免得他走了歪路。

這一陪就又是一個晚上。

第二天清晨的第一道陽光透過高高的窗戶照進來,照在了書架上,跟著楚倚陽一起在書架上翻起了這些雜典的兩人才跟他一起抬起了頭,然後聽到外麵響起了古老的、悠遠的鐘聲。

繼位大典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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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三人從藏經殿一出來, 仰頭就見到劍光如織,都是朝著昆侖巔的方向去。

楚倚陽說了一聲走,三人就在悠然不絕的洪鐘中禦起了自己的法寶, 朝著同一個方向飛去。

昆侖巔, 玉虛宮。

隱沒在朝陽雲海中的寬廣平台上,不斷有觀禮的門派落下來。

劍尊所居住的地方,不是一般人能有機會來的,今日的繼任大典也不是人人都有機會見到的, 因此隊伍中那些稍顯年輕的修士, 人人臉上都是一片激動。

相比之下,昆侖劍宗的弟子就要穩重許多。

楚倚陽跟宗寧二人從藏經殿飛來, 不過也就是瞬息之間,很快就來到了雲海之上。

一出雲海,三人就見到頭頂的朝陽照了下來, 將整個昆侖巔染成金紅色。而那些落在觀禮平台上的修士也如同來參加仙家集會, 在雲霧繚繞之中各自成群。

合歡宗、天琴宗跟明陽劍派分彆在三個不同的地方,因此三人抵達之後便很快分道揚鑣,各自朝著自己的宗門去。

在觀禮的隊伍裡, 合歡宗還是很好找的,雲霧中最紅的那一片便是。

楚倚陽按下劍光的時候,還看到了在前排的瑤池,見到謝長樂坐在正中的位置, 回頭朝著自己這個方向張望, 在見到自己的身影時眼睛一亮,朝著這邊揮了揮手。

北境諸人都在默默地看著這一幕。

剛剛合歡宗少主是同天琴宗少主和明陽劍派首徒一起來的, 如今又跟瑤池少主交往甚密,他這是在重傷之後打算一改從前的修行方式, 走上合歡宗的正統道路了嗎?

沒有在意這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楚倚陽在對弟弟點頭致意之後,眼睛就自然地看向了位於觀禮隊伍最正中的蓬萊人。

雲台上的觀禮席位分布以昆侖、瑤池、蓬萊、大雷音寺這四境之首為尊,其後才是像合歡宗這樣的各境次一等的勢力。而因為蓬萊島主的身份最為尊貴,所以排在正中,兩邊是瑤池跟大雷音寺。

楚倚陽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四張席位正中的蓬萊島主。

雖然隻是一個背影,但見到那頭如同匹練的銀色長發,想起宗默跟寧少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