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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推拒,“很醜。”

這兩個字跟他在水池中那聲“看我”飽含的意圖截然相反,北堂寒夜卻沒有因為他這句話而生出絲毫退卻。

青葉秘境中的妖獸生來就受規則限製,不能化形,每半甲子才見一次人,能夠化形成人已經是十分難得,就像深海裡的魚一樣隨便長長,對容貌美醜不能再強求。

他開口道:“我不在意。”

若他在意容貌美醜,那四境三海恐怕就沒有人能夠入他的眼。

何況雖然他無法將自己指下觸碰到的五官拚湊起來,將他的樣貌烙印在腦海中,但就指下的觸?感來看,也絕不像麵前的人說的那樣,很醜。

他維持著捧住少年麵孔的姿勢,感到麵前的人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什麼,可是欲言又止,最終選擇了朝自己貼過來,低聲抱怨了一句:“好冷。”

……

磅礴的大雨連下了二十一日,青葉秘境終於決出了它的新任霸主。

瞎了一隻眼的熊,瘸了一條腿的狼,還有沒有討到便宜,反而掉光了珍貴尾羽的鳥作為敗者離開了大坑,剩下輕巧如貓的狐獨占了夔龍的屍身。

它抬頭望了一眼天空,發出一聲鳴叫,天上的雨雲便開始散去,秘境中重新放晴。

為了躲避他們的爭鬥,而從原本住的地方離開的萬獸見到這放晴的信號,也都開始陸續回遷。

妖獸回巢,人也該出來了。

這一屆進入青葉秘境,狼狼狽狽地躲藏了將近三分之一時間的年輕修士終於離開了山洞,趁著最後的時間,組隊聯手在恢複平靜的秘境裡探索,擊殺一些疲憊的妖獸,摘取秘境中特有的靈花異草,免得真的白來一趟。

山洞裡,頂上倒掛的冰棱化了,池子邊緣的冰也化了,灌木叢結出的漿果從多得壓低枝乾,變得越來越少,到現在一點紅色也沒有剩下。

裂縫中,一束天光照下來,躺在光芒下的人睜開了眼睛。

他丹田裡肆虐的妖丹已經徹底煉化,消隱無蹤,而他的外表也從十六七歲的少年,變回了青年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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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水聲淅瀝, 山洞裡的池子是最後一次迎來在這裡洗漱的人。

等到今日之後,被困在山洞裡的兩個人就會脫困,也就不用再在這裡洗漱了。

丹田裡沒了不定時暴走的妖丹, 楚倚陽這次洗漱可以很細致, 很認真。

隻不過他沒有在這裡耗費太多的時間,很快就從池邊的石頭後伸手,拿過了放在池邊的衣服。

這是屬於北堂寒夜的中衣、外袍,他一件一件地穿上, 撫平衣服上的皺褶。

恢複原樣以後, 本來穿在他身上要長上好一截的衣物現在都變得合身了。

純黑的、沒有昆侖劍宗的標誌,也沒有代表劍子的千瓣重蓮, 更像是北堂寒夜私服的衣袍如夜色一般垂落下來,遮住了青年腳踝上的那串金鈴。

他站在池邊半轉過身來,顏色比一般人淺淡的眸子看向山洞中依舊沉睡的另一人, 一頭比鴉羽更深的烏發以木簪隨意地在腦後挽起, 露出一張驚豔的麵孔。

在原地站了片刻,他轉身朝著山洞中走回來,被籠罩在衣袍下的鈴聲輕如霧、綿如雨, 驚擾不了任何人的夢。

北堂寒夜身上被加了一道沉睡的法術,等楚倚陽離開一個時辰以後,他才會醒來。

楚倚陽回到他身邊,在他麵前跪坐下來, 然後從他的儲物袋中取了一枚空白的玉簡。

“美人恩”跟血契, 這兩種鏈接當中的任何一個,都賦予了他從北堂寒夜的儲物袋裡隨意取物的能力, 但正像北堂身受重傷時,旁人在他身上也討不到什麼便宜一樣, 如果不是北堂寒夜對他不設防,楚倚陽也不能這麼順利地給他下了這道法術。

青年垂下了眼,隨意挽起的長發遮擋了他臉上的表情。

拿著玉簡,楚倚陽調動起比過往的數十天裡都要蓬勃通暢的靈力,開始在上麵留書。

天光自洞頂靜靜地照下來,於銀白色的衣料上靜靜流淌,留下文書的人翩然而去,幽微的鈴聲漸行漸遠。

躺在原地的劍子仍舊在無夢的沉眠裡,身上的白色中衣整齊,手中多了一枚玉簡。

楚倚陽走進通往山腹的通道,雖然天級夔龍的妖丹已經完全煉化,但那種萬獸莫禦的氣息還在,他通過已經熟悉的路徑朝著前方走去,所至之處黑暗中的生物紛紛躲避。

他這一身修為在入了青葉山城之前是合體前期,更有一件殘缺的天級法寶在手,現在卻掉落了整整三個大境界,丹田經脈之中還潛藏著各種暗傷,就連本命的金鈴釵也丟了兩枚。

如果換了原本的應劫心遇到這種事,心高氣傲如他,不悲憤吐血、一蹶不振才怪。

來到過去兩月當中他來過數次的通道儘頭,楚倚陽停住腳步,看著麵前的山壁,在幽暗的光線中將手放了上去。

沒有任何聲音,在他的手掌之下,原本結實的山壁迅速就分崩離析,化作無數細碎的沙石簌簌落下,堆積在了深沉如夜色的衣擺前。

山洞外的光線透了過來,照亮了空氣中浮動的微塵,山腹中早已經習慣了在黑暗中生存的蛇蟲鼠蟻紛紛朝著兩側避開去。

楚倚陽走了出去,融入了光明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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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堂寒夜醒來的時候,山洞裡的另一人已經離開了。

空氣中回蕩的隻有仿佛亙古不變的滴水聲,他坐起了身,蓋在身上的銀白色外袍滑落到腰間。

在最後一次雙修的時候,某種臨彆的預感就已經降臨在他的心頭。

那股不定時就在楚倚陽體內暴虐的妖力已經失去了源頭,而這種要分彆的預感令原本就充斥在他的%e8%83%b8膛裡,在那種時刻仿佛要令心臟都裂開的情火變得更加熾烈。

在無邊的情火欲焰之中,他無法保留清明,也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隻能放任這火把他們淹沒得更加徹底。

北堂寒夜坐在天光之下,發現了自己手中握著的玉簡。

他抬起了右手,指尖向著玉簡觸碰上去,他的手指跟神識雖然不能拚湊出楚倚陽的臉,但是卻能夠讀得到他留在玉簡中的字。

山洞中,白衣烏發的劍子眼上蒙著黑布,遮住了他的眉眼,壓下了他清醒時身上無邊的劍意,天光照在他的身上,在他完美的輪廓上鍍了一層不可觸及的光芒。

“我聽到了你心裡的聲音。”

“我相信它對我訴說的喜歡,但正像你此刻對我所有的情感一樣,它們都是因豔毒而起。

“等你服下解藥之後,就不會再受它的影響。

“你我本應是沒有交集的人,以後也不應該再見。

“秘境裡發生的事就讓它留在秘境。

“願你度過此劫,從此劍心通明。”

除此之外,他還在最後提到,他穿走了他的一身衣服,因為他原本的衣服已經不能穿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北堂寒夜手執玉簡,朝著旁邊“望”去,所能感應到還留有楚倚陽氣息的,就是那身破損的白衣。

這身衣服狀況實在是太糟糕了,那時候又還不知北堂寒夜的儲物袋裡有替換的衣物,因此楚倚陽把它很好地清洗過了,此刻就疊放在角落的石頭上,大概是他離開的時候也想不起來要帶走。

北堂寒夜抬起了手,將那疊放在角落乾淨石麵上的衣服攝了過來,白色的布料輕盈地落在他的腿上。他此刻眼前仍舊是一片翻湧的黑霧,指尖觸碰這件破碎不堪的白衣,想起這柔軟的布料曾經穿在少年的身上,也曾經溫柔地包裹過自己的傷口。

他不知道楚倚陽叫什麼,也不知道他長什麼樣,此刻他留給他的除了玉簡,竟然就隻剩這一樣東西。

相比之下,楚倚陽離開山洞之後就一路西行,沒有絲毫遲疑。

他們這最後一場結束的時間還頗為準確,就是密境入口要重開的這一日,他已經感覺到在那個方向天地靈氣的變動了。

金鈴釵缺了兩枚,身邊沒有趁手的兵器,他便憑借自身在山石之間飛掠。

黑色的身影如同驚鴻,衣袍在身後翻成墨浪,轉瞬就離了出來的山腹數百裡。

前方來到山脈儘頭,楚倚陽停下了飛縱,一腳踏在山石上,臨風而立。

他望著下方的樹林,隻見參天的樹木都被撞得七倒八歪,寬闊的路上還有很多蹄印,再往遠處看,整個青葉秘境都被搞得亂七八糟,看來沒個十幾年恢複不了原狀。

風吹拂著他的長發,將發絲朝著後麵掠去,露出了他右耳上剩下的那五枚金鈴釵。

他的耳朵在風中動了動,聽到了從遠處傳來的聲音,楚倚陽眯起了眼睛,朝著那處密林望去:“都已經要出去了,怎麼還有人鬨出這麼大的動靜?”

自那個方向狼狽奔來的是一群年輕修士,身上的門派服飾各異,像是臨時聚在一起的,每個人都是驚恐萬分地朝著前方拔足狂奔:“救、救命啊!”

他們這一群人就是因為在秘境裡的動亂結束之後沒有什麼頂天的收獲,所以才聚到了一起想臨陣磨槍,乾一票大的,結果一個不小心引來了玄級妖獸群!

玄級妖獸實力最低的也相當於一個元嬰期修士,來一兩頭尚能對付,這一口氣來一大群,除了跑他們還能怎麼樣?!

楚倚陽聽著底下傳來的怪叫聲跟驚慌的交談聲,原本是不打算管的,看他們這麼生龍活虎,足以把這些引出來的妖獸帶到入口去。可偏偏在他打算離開的時候,就在人群中見到了一個熟悉的粉色身影。

合歡宗女弟子瑩瑩也在這群作死的傻子裡,身邊同行的是明陽劍派那個年輕劍修。

楚倚陽直起了身,想到自己缺席了這麼長一段時間,出去之前也要先了解一下秘境內外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比如“未婚妻”在血河大陣被破之後怎麼樣了。

打定主意,楚倚陽便一踏腳下山石,朝著他們飛掠了過去。

“快!快向出口的方向跑!”

“出口人多,還有各派長老,總不可能讓它們衝出去,衝到那裡就安全了!”

這群修為最高不過才元嬰的修士腦子還算聰明,沒有慌不擇路,隻不過在逃命中忽然聽見一陣破風聲,抬頭便見到一個身穿黑色衣袍的身影在他們頭頂掠過,越過他們落在了那群奔騰而來的妖獸前。

驟然見到這麼一個修為境界比他們高的強者出現,還沒看清他的臉,隻見到他沒有帶起一絲煙塵地落下,一身黑衣像夜色低垂將他拱衛,所有人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明陽劍派首徒臉上有著一抹黑灰,頭發上也夾著幾片枯枝碎葉,本能地把少女護到了自己身後,卻沒有見到少女在看到來人的時候眼中閃過一抹驚疑不定,隨即確認了什麼,臉上的焦慮一下子化作了全然的驚喜。

看著麵前這群玄級妖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