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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想著,城靜楓開口解釋道:「打仗講究天時地利人和,其實這天氣也是一樣的。不僅僅是天影響著風雨雷電,這大地也會帶來一些影響,我今日讓李三喜幫我做了些東西,都是能收集地麵反饋的信息,兩者結合,能助我推演出更多。」

魏定聽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想起那些腿上有寒氣的病狀,還有一些老人身上的毛病,覺得有些道理,這天相不一定是天一方決定的。

城靜楓看他被自己給忽悠住了,趕緊轉移他的注意力:「我沒讓你看條數,我是讓你看看我寫的內容!」

她的聲音有些急,想要結束這個話題。

在魏定看來,是自己沒注意到軍師著急的地方:「是我疏忽了,軍師勿怪。」

說完就定神去看那十五條天氣的內容。

前麵幾個都沒有什麼大問題,從七八天後就開始亂了,晴雨晴雨雨晴。

怎麼會這樣!

按理說,凡是大家定下的秋收天氣,都應該是好天氣,要不然糧食收上來,沒能及時曬乾的話,那可是要發黴的!

他的神色也一下子嚴肅起來。

自從相遇以來,軍師給的天氣預測可從來都沒有出錯過。

城靜楓指著其中一個雨天,繼續補充道:「雖然隻寫了這些,但是其實我推演出來的更多,比如這個雨,很有可能是上午還艷陽高照,下午就突降暴雨,防不勝防。」

魏定的麵色更加嚴肅了,身上還隱隱散發出那晚她看見的冰冷氣勢。

城靜楓看著他已然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問道:「將軍可知這涼州城以往可有過類似的天氣?」

雖然天氣的形成會受到諸多因素的影響,但是總是逃不開地形地貌,一種從沒有出現過的氣象首次出現的幾率其實很低。

聽到城靜楓的話,魏定很快搖搖頭:「我來涼州也有七八年了,可從沒有遇見過這般離奇的天氣。」

城靜楓聞言:「才七八年而已,更久遠的有記錄嗎?」

魏定想了想:「涼州府衙存了涼州城誌,上麵應該有相關記錄。」

說罷,他立刻下令,派親兵前往涼州府衙取涼州誌。

城靜楓原本還有點擔心的,但是現在把事情說給魏定聽了之後,反而放鬆了許多,畢竟天塌了還有高個頂著呢。

大腿不就是這種時候派上用場的嗎?

看見魏定來回踱步,還寬慰道:「將軍莫急,這不是都還沒有發生嗎?我們還有應對的時間。」

不料她話音剛落,就見魏定大步往書架的方向走,從書架底抽出一個木箱子,開始在裡麵翻找起來。

她也好奇的看過去,看名字的話,這些書大多都是兵書,不過其中有一本好像和其它的不一樣。

好像是一本前朝野史?

不過還沒有等她細看,這本書就被魏定飛快的壓到了底下,然後繼續往下翻找。

很快魏定找出一本空白封麵的書,還像是自行裝訂的一樣。

魏定找到後拿著那本書往桌前走,那裡是專門用來處理軍務的地方,光線也比較明亮。

城靜楓見他一臉專注的在書中翻找,問道:「這是什麼書?」

魏定一邊在書中尋找自己兒時看見過的內容,一邊回答道:「這是我父親從軍後的一些隨筆。」

差不多翻到這本書三分之一的位置,魏定翻書的動作就停了下來。

這是找到了?城靜楓也湊過去看。

【今從父言之,其領兵十年許,卒如其雨,或斷或續,其年收甚少,大哭小泣,餓死者眾,麾下兵不得食,死傷無算。】

【必重百姓,芻粟為軍之本。】

魏定的父親聽他父親說的話?

那應該是幾十年前的事情。

城靜楓繼續往下看,在看見後麵那一小段描述之後,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雖然是知道古代農民的抗風險能力很低,但是也不至於這樣吧,又是收成甚少,又是哀鴻遍野,連兵都沒得吃?

難道官府沒有存糧?難道皇帝不派人來賑濟?沒有受災的地方難道不幫幫忙?一點存款都沒有?

她看這涼州城的百姓日常生活,吃穿用度,也沒有那麼寒酸那麼慘啊。

「若無軍師所言,怕是這慘狀又要重回人世了。」魏定的聲音有些低沉,還有一絲微不可察的顫唞。

聽見魏定的語氣,城靜楓感覺自己可能真的想得有些簡單了,這後果,可能比她想像中的那種不好,還要慘烈數倍。

「報,涼州城城誌已取回。」

士兵的聲音,打破了這一室的寂靜。

「呈上來!」

一摞堆放起來比人還高的書被搬上了案桌。

城靜楓看著這一摞的涼州誌,這要不是剛剛看見了是魏定祖父領軍第十年發生的事情,這怕是找一晚上都找不出來吧。

魏定很快就根據時間信息,找到了那一本記錄。

城靜楓本以為能找到當時的一些處理方法,卻不料這記錄也是寥寥數筆,含糊其辭。

她甚至感覺,這描述還沒有剛剛那個「聽我父親說」的版本信息多。

城靜楓問道:「這城誌都是這麼個記法?」

魏定道:「看樣子是事後補錄的,或是當時想要掩蓋什麼,這幾十年過去,不知換了多少任知府,怕是沒辦法追究了。」

城靜楓看他眉頭一直皺著,怎麼看怎麼不舒服,甚至想要伸手去將那皺成川字的眉心撫平。

「不要多想了,你把這個預測送一份去給那個知府,讓他派人去管這件事不就好了嗎?」

魏定的聲音有些無奈:「這涼州百姓,尤其是周邊村莊,人員紛繁複雜,流動性強,極難管理,也沒有什麼油水,四年一換的知府根本來不及贏得人心就要被調走了,有野心有抱負的基本都不會來這邊關。」

「現任知府印樂遊不知來之前經歷了什麼,對政事很不上心,敷衍了事,聽說就等著這一任結束告老還鄉,而且他未必會信軍師有準確預知天氣信息的能力。」

城靜楓一想,好像也是哦,這軍中也隻有將軍和屠虎他們知道自己預測天氣很準確的事情。

然後她就看見魏定下令,將手下二十個參將副將,還有那據說不管事的知府全部都請來。

軍營中的人來的最快。

屠虎一進來,就嚷嚷道:「這大晚上的,是不是那匈奴又有什麼異動,剛好我虎爺最近手癢!」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肖胡立從後麵踹了一腳,他停下來才發現將軍臉色有些不對,然後也連忙合上了自己的嘴。

魏定將三樣東西給他們傳閱。

一個個看完之後,都沒了聲音,麵色沉重得嚇人。

肖胡立麵露難色說道:「將軍若要管這事,怕是有些越權。而且已經有幾十年的太平日子,應該沒多少人會相信,這提前八九天收割,一畝地起碼要少幾十斤糧食。」

季關也有點擔憂:「是啊,而且我們一旦強行管了這事,若是天氣方麵有一絲疏漏,這百姓的怨氣怕是都要衝著將軍來了。」

城靜楓聽到他們的話有些不明所以,疑惑道:「將軍這是在幫他們,為什麼要是有疏漏,大家怨氣要衝將軍來?」

屠虎一拍大腿,激動道:「這個我知道!我之前還是百戶的時候,教一個新兵騎馬對刀,後來比試的時候他被人打落馬下,結果就說我藏私,沒有好好教他,其實根本就是他自己緊張慌亂!」

城靜楓想了想,很快就根據這個類比,腦海中浮現了很多充滿了怨怪的話。

還有那老人坐在地上一邊哭一邊哀嚎,心疼自己少了幾十斤糧食,喊著家裡孩子要餓死了的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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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這是被帶歪了。

在還沒有那些輔助觀測儀器的時候,她就能將誤差控製在一個時辰之內,現在有了那些工具和儀器,肯定比之前更加精準了。

肯定不會出現那些問題的。

城靜楓將這些瞎想出來的畫麵甩出腦海中,直言道:「你們可別瞎說,我的預測是不會有疏漏的!」

魏定沉穩無波的聲音響起:「軍師之能我自是信得過,這是救濟萬民的好事,這最壞的打算自然是要考慮,但是我們定然不會走到那一步的,而且涼州百姓大多豪爽良善,這種人隻是少數。」

她聽到這個聲音,再一次看向魏定,發現之前還有些表情變化的臉,現在完全恢復了冷靜,一副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模樣。

到底是真的勝券在握,還是強裝鎮定穩住人心?

她還是偏向前者的,這可是她親自選的大腿,一定是最厲害的!

***

等涼州知府印樂遊到來,聽說了這一切之後,原本還有些不滿自己大半夜被拉起來,臉色一下子變了。

「將軍是如何得知這幾十年前的天氣會在今年重演?空口無憑,怕是不能服眾,恕屬下不能從命。」

魏定聞言說:「我軍軍師有夜觀星象預測天氣之能,已接連近百天,無一錯漏。」

印樂遊拱手道:「這百姓中也有不少人有看天的能耐,他們可都是幾十年的老把式了,也在涼州城生活了幾十年,至於涼州軍軍師我可是近日才有耳聞。」

他語氣雖然謙卑,但是內容可一點謙卑的意思都沒有。

城靜楓發現,這印樂遊還看了自己一眼,那眼神有些怪異,顯然是不太相信她的能力,尤其是看向自己的臉的時候,表情尤其不一樣。

這印樂遊以貌取人!還瞧不起女生!

不管怎麼說,印樂遊都是一副我不信,我不管,休想讓我冒風險擔責任的模樣。

城靜楓感覺自己是看明白了,這傢夥就是滾刀肉,反正我馬上退休了,你還能奈我何?

她心中有一股氣升騰起來,恨不得直接把這印樂遊痛揍一頓。

連她這個才在涼州生活了幾個月的人,都對涼州有了感情。

不想看見這裡變成那隨筆中寫的慘烈樣子,不想自己認識的朋友經歷這樣的磨難,也不想這一群每天認真訓練,不怕苦不怕累的將士們餓肚子打仗。

這印樂遊怕是沒有心吧!

跟這個散發著讓人討厭氣息的滾刀肉相比,她大腿真的是心懷百姓了。

等送走了這塊滾刀肉,城靜楓剛準備開口,就看見魏定從主座上站起來,走到她麵前。

微微欠身拱手道,誠懇道:「我知軍師能力不凡,這次恐要軍師受累了。不是不信軍師之才,隻是人心終究不可控,若是事成,我與軍師共享盛名,若是有差池,魏某一力承擔,定護軍師周全。」

剛剛還勸說魏定的肖胡立和季關,看那知府完全不想摻和,也都相互對望了一眼,眼裡的擔憂化為堅定,跟著上前請求。

城靜楓看著自己麵前這群人,有點摸不著頭腦,怎麼就這麼沉重了?!

不是還有她在呢嘛!

她上前拍拍魏定的肩膀,寬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