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側。
“你?醒了啊。我就知道,你?繼父那個廢物殺不了你?。”撥弄佛珠的聲音倏地停止,幕後主使嚴繼邦沒有給宋冥緩衝的時?間?:“他這樣的人難成大?事,除了會點心?理?上的把戲,一無?是處。”
嚴繼邦對宋冥繼父的評價,言辭犀利,毫不客氣。很難想象在不久之前,他才以販賣信息的方式,跟宋冥的繼父達成合作,一起來謀害宋冥。
“我該很恨你?的,宋冥。”
嚴繼邦的嗓音帶著嗜血的殘忍,緩緩從齒間?碾過:“我曾經無?數次夢到,我將你?開膛破肚,千刀萬剮。”
他的原聲比變聲器處理?過的,還要陰冷。
即便被遮擋住雙眼,宋冥依然能夠感覺到,幕後主使嚴繼邦如有實質的目光,正從她?身上%e8%88%94舐而?過。濕漉漉,黏膩膩,好比惡心?的蜥蜴舌頭。
隻沾到一點舌頭上的涎水,都叫人惡心?得發慌。
更何?況現在。
宋冥禁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但由於被縛在椅子上,她?無?處可去,隻得忍下胃袋裡翻騰的酸水,問道:“好笑,你?為?什麼恨我?”
那起劫殺案害死了她?母親,毀了她?童年。
難道不應該是她?這個受害者,更憎恨那些劫匪們嗎?
“你?是沒做什麼,但那個姓齊的當警.察跟我們作對,跟你?多少還是有點關係的。要是我們當年能把你?給一起殺了,他不會自告奮勇地到我們團夥裡,來做臥底,我的弟兄更不會死得那麼慘烈。”嚴繼邦恨得咬牙,然而?他的語氣很快突兀地低緩下來:
“你?繼父失敗後,我本該繼續殺你?。但你?知道,為?什麼我到現在還沒對你?動手嗎?”
宋冥猜不到答案。
“你?繼父這個人是無?能,但他用在你?身上的心?理?把戲,確實讓你?變得有意思?了起來。”嚴繼邦格外吝嗇讚美。
這一點,是對她?繼父唯一的肯定。
“他跟我說過,他篡改後,你?的記憶大?概是這樣的——冷漠苛刻的母親和繼父,不僅得不到親情和關注,還從出?生起就被仇視的成長環境。這讓我有時?候覺得,你?跟我的性格,稍微有那麼一點相像。”嚴繼邦停頓了一下:“因此,其實我很詫異,你?居然會來。”
嚴繼邦以為?,在這種家?庭環境下成長起來的人,性子至少應該是冷漠的。
不會為?彆人涉險。
“所以,我後悔了。”宋冥順著幕後主使的話語,緩緩往下說,有意往兩人的相似性上貼合:“要是提前知道,過來一趟會這麼危險,我自然是不會來的。”
相似會讓人在心?理?上,迅速拉近距離。
能夠為?她?博得更多機會。
嚴繼邦話音裡明顯帶了笑:“就算為?了齊昭海,也不來?”
“我和他的關係,很好嗎?”
宋冥揚起下頜,冷冰冰反問:“不過同?在警局共事而?已。況且,他現在已被停職調查,之後能不能恢複警.察身份還不知道,我們甚至連同?事都談不上。”
她?的下頜骨線條清瘦鋒利,好似冰刀。
冷得透骨。
這個答複落地的片刻後,宋冥聽見了幕後主使嚴繼邦壓得極低的笑聲。笑音愉快而?危險。
“好了,送杯水來,然後給她?鬆綁吧。”幕後主使吩咐手下人:“說了這麼久的話,也該讓她?見見,坐在她?對麵?的人是誰了。”
繩結被人解開,繩索順勢滑落。宋冥活動了一下麻木的手腕,指尖摸上覆蓋在雙眸上的黑布,攥住布料,一扯而?下。
“哐啷——”
旁邊的水杯被她?失手打翻。
玻璃杯應聲碎裂,杯中盛放的茶水悉數潑灑而?出?,清澈的春茶浸染遍地。直至最後一滴水也淌儘,宋冥指尖的微顫卻依然未止。
當佛堂內的景象展現在眼前時?,宋冥心?神驟亂。
坐在她?對麵?的,竟不是幕後主使。
而?是傷痕累累的齊昭海。
而?她?方才絕情的回答,齊昭海全程一字不落地,全聽在耳中。
第145章 蝕骨劇毒20
齊昭海半張臉上, 鮮血淋漓。
格外駭人。
他的額角不知何時被磕破,創口近乎見骨,驚心怵目。鮮血從碎發間滲出,蜿蜒淌下, 殷紅從額頭一直染進眼底。
宋冥或許這輩子都很?難忘記, 齊昭海此時此刻的眼神——被染作血紅的瞳孔深處,濃烈得生出尖刃的情緒, 無時無刻不在穿刺著齊昭海的心房。
心臟仿佛被猝然降臨的痛苦, 紮出無數見血的窟窿。
鑽心徹骨,痛徹心扉。
齊昭海不僅額角破了, 衣服上也多?有血跡,無疑受了不少?傷。可宋冥知曉, 他的痛苦來源於何處,不是由於肉.體上的傷勢,而是因為她無情的言語。
那比成千上萬把匕首, 傷人更深。
這些話是從宋冥口中說出的, 她自?然知道所言不實, 可齊昭海並不知情。
那一字一句,他都當了真。
昏暗壓抑的佛堂裡, 嚴繼邦低下頭,饒有興致地品味著齊昭海臉上的絕望。
“嗬,小姑娘,你還真是厲害。你知道嗎?這個姓齊的,可是個實實在在的硬骨頭。當年我們?團夥懷疑有臥底的時候,他嫌疑最大, 我們?的人拷打了他整整七天,他那眼神都是凶的, 狠的,恨不得撲上來把我們?給撕成碎片。”
嚴繼邦輕嗤一聲:“不管怎麼打,怎麼細細折磨,我都沒見過他這副失魂落魄模樣。”
真是太稀罕了。
嚴繼邦禁不住駐足,欣賞逗留。他抬起手掌,齊昭海臉上極輕蔑地拍了兩下:
“就像,一隻訓不熟的狗。”
他拍打的力度並不重,可舉止裡刻意羞辱的態度,令人出離憤怒。
宋冥驀地抿緊雙?唇,一忍再忍,卻?見幕後主使嚴繼邦忽地停住,從口袋裡掏出了什麼東西,朝宋冥遠遠地扔了過來。
宋冥當即低頭,這才看清他扔來那物——
那赫然是一把槍。
一把嚴繼邦和?同夥走私時,第一次通過殺害警員奪來的,有些年頭,但仍能?使用的警用手.槍。
“現在,證明給我看吧。”嚴繼邦笑了笑,陰影覆蓋的臉上一片森然。他伸手,向皮衣另一側的口袋掏去,從那裡變戲法似的,取出了另一把手.槍。
“哢嚓”一聲,子彈應聲上膛。
嚴繼邦舉槍瞄準。
黑洞洞的槍口一霎抬起,對準了宋冥的頭顱。
“拿起你的槍。讓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不在乎他。”嚴繼邦拿槍瞄準宋冥,揚了揚下巴,冷聲威脅。他這人的疑心病異常之重,宋冥的反應雖然讓他在態度上有所緩和?,但他不可能?隻憑借一麵之詞,便相信宋冥的話。
嚴繼邦太明白,宋冥對齊昭海的重要性?。正因如此,他才要親眼看見宋冥開槍。
被最愛的人殺死?,是對齊昭海最殘忍的報複。
宋冥蜷起指尖,沒有動。
“拿起來。”嚴繼邦的嗓音壓得越來越低,到最後幾乎壓作氣音,嘶啞可怖。
氣氛如同一張從天而降的巨網,在他的勒令裡緩緩繃緊。幕後主使嚴繼邦本就不多?的耐心,被流逝的每一秒鐘,一點點消磨到最後的極限。他搭在扳機上的食指看似鬆弛,實則肌肉已微微收緊,蓄勢待發?。
那把老?式警槍,就臥在宋冥腳邊。
宋冥騎虎難下。
她的動作在猶豫,雙手在顫唞。可宋冥終是在嚴繼邦逼視下,彎下腰,拿起槍,一步步向被綁在對麵的齊昭海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
足尖涉過地上的玻璃碎片,宋冥的鞋底敲擊著地麵,緩而有聲。一如此刻齊昭海%e8%83%b8膛中,沉悶而絕望的心跳。﹌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宋冥拿著槍越走越近。那件她身?上穿的淡藍色大衣,倒映在齊昭海眸中,那與?寒冰相近的顏色迅速洇開,寸寸凝作冰淩。從那雙渙散的瞳孔中,宋冥看見了自?己冷漠的身?影。
她用齊昭海教她的方式,打開槍的保險栓,然後以槍口對準了齊昭海的眉心:
“齊昭海,這一切是時候結束了。”
到此為止吧。
宋冥深深吸氣,生澀地扣動了扳機。
在這一個瞬間,得逞的微笑在嚴繼邦臉上逐漸放大。他難以自?抑地勾起了嘴角,盯視前方的目光興奮而貪.婪,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精彩的瞬間。
鮮血,死?亡,愛人相殘,從肉.體痛苦到情感……就讓這一切來得更猛烈些吧!
他屏息,他等待。
然而,他什麼都沒有看見。
槍內擊錘撞上擊針,發?出“喀嚓”脆響。氣流如幕後主使嚴繼邦所預料的那樣,唰然衝出槍膛。
但緊接著,一切戛然而止。竄出槍膛的隻有氣流,沒有子彈。
這把槍竟是空的。
這怎麼可能??!
“子彈呢?我明明把子彈都裝進去了啊。”希望狠狠落空,嚴繼邦在計劃崩盤的那一刻,陷入抓狂。他指甲過分用力,不慎掐斷了佛珠脆弱纖細的係繩。
一顆顆佛珠順著斷繩接連墜下,四散著滾落開來,從他身?畔遠離。
佛前,長明燈還在燃燒。
香火的微光,照亮了宋冥攥在掌心中的彈夾。
“你裝進去的子彈,都在這兒呢。”宋冥攤開手掌,淡淡笑道,毫不畏懼嚴繼邦手上瞄準她頭部的槍.支。
由於僅僅跟齊昭海學過半小時槍法,宋冥對槍其實並沒有那麼熟悉,射擊的準度基本為零。隻因是從槍械拆裝等入門常識教起,她才對這部分的掌握稍好一些。
彆?的不說,彈夾的裝填與?拆卸,她還是會的。
方才拿槍時的猶豫與?顫唞,不過是宋冥為了借外衣寬大下擺的遮掩拆掉彈夾,而做出的即興表演。
嚴繼邦惱怒至極,額頭上青筋暴跳。
他惡狠狠地扣下扳機:“舍不得殺?那就一起去死?吧!”
恰在這時,齊昭海剛好用宋冥行走時,故意踢到他身?邊的玻璃杯碎片,割開了束縛在自?己身?上的繩索。他渾身?一輕,即刻衝來將宋冥往旁邊一摁,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這一槍。
飛馳而來的子彈,擦著他的外衣掠過身?側,打在他們?背後的供桌上。
伴隨著尖銳的破空聲,香爐傾翻。
諸般果品沾上香灰。
一片狼藉。
“接下來,就交給我吧。”齊昭海說著,抹去嘴角的血跡,從宋冥手上接過警用手槍。他三下五除二裝上彈夾,右眼微眯,將槍對準了幕後主使。
警.察用警槍,非常稱手。
“沒想到吧,從你那裡得到的槍,最後對準的人,會是你。”齊昭海揚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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