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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地,從證件皮套的警徽上摩.擦而過。

警徽浮雕凹凸的紋路,劃過他生滿槍繭的手指,觸?感微微發涼。

在倉促的告彆裡,泄露出一分惦念。

警帽,警服,警官證,配槍……屬於警.察職業的物?件,一樣?樣?被齊昭海疊得整整齊齊的,擺在桌上。片刻後,齊昭海終是伸出手臂,將這些物?件向嶽局的方向,慢慢推了過去。

親眼?目睹這個警.察身份,離他越來越遠。

嶽焱局長沒有收走這些物?品,也沒拿起他一貫愛不釋手的保溫杯。他隻是久久看向齊昭海,半晌,從喉頭溢出一句長長的歎息。

都是從一線退下來的人,嶽局哪兒可能?沒意識到,這是來自幕後主事的毒計。

然而,規矩如山。

他們不得不依照製度辦事。

“嶽局,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去接受調查了。”齊昭海故作輕鬆地聳了下肩膀。

“等一下,我還有一句話。”

嶽局叫住他,嗓音略帶沙啞:“祝你早日歸隊。”

齊昭海眼?眶微熱,%e8%83%b8口翻起隱隱刺痛。他簡短地應了聲“好”,便轉身往辦公室外走去。

暴雨中的天?際黑如潑墨,龐大的積雨雲沉沉下壓,將摩天?大廈攔腰截斷。厚重膨脹的雲層滾動著,醞釀著一場更加強烈的電閃雷鳴。

現在,才隻是序曲。

.

互聯網上的風波,比暴風雨來得更快。

齊昭海剛從這扇門裡走出去,不到一時半刻,雲程市刑偵隊隊長被停職調查這件事情,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被人添油加醋地傳上網絡。

更糟糕的是,這一消息的傳播者,似乎有意將此事,與雲程市鬨得沸沸揚揚的投毒案聯係起來。

仗著IP不在境內,他肆意妄為地散播謠言。

大肆抹黑齊昭海和警局的形象。

甚至揚言,刑偵隊隊長齊昭海與犯罪分子沆瀣一氣,縱容自家企業以投毒大肆斂財。而在齊家企業發現的毒物?,則成了他最好的造謠證據。

辛辣惡毒的語句,句句如刀。

配上觸目驚心的標題和標簽,殺傷力可想而知。

謾罵、侮辱、質疑……密密麻麻的跟帖發言,宛如無數小刺,在眼?球纖維膜上刺進難以忽視的疼痛。

齊昭海禁不住攥緊手機,指節用力到微顫發白?。這個用來幫助人聯絡的工具,此時仿佛化作某種可怕的凶器。一個個長著尖牙毒刺的字眼?,縮在裡麵蠢蠢欲動,隨時可能?衝破薄弱的屏幕,啃噬他的骨骼。

他不用猜都明白?,這件事出自誰的手筆。

市局不可能?將這個消息散播出去,隻有編排策劃了這一切的幕後主使,才能?夠大概知道,事情按照他的預期,已經?發展到了哪一步。

謠言止於智者的情況,是不可能?發生的。

概率小得離譜。

在愈演愈烈的輿論狂潮中,造謠隻會越傳越離譜,越傳越逼真。不過這麼一會兒,網絡上甚至傳出,齊家企業內部早在之前?已研究出解藥,隻待全市淪陷以後,就會將解藥以高?價出售的種種謠言。

被扣上一頂危害公眾安全、包庇犯罪分子的重大罪名,不管對多?大的公司,都絕對是毀滅性的打擊。

產生的影響,太壞了。

齊昭海不敢查看公司的股價,就算看了,想必也是一落千丈。

齊昭海握著手機的五指,緊了又緊,幾乎忍不住想為他們爭辯的衝.動。他能?忍受對他群起而攻之的非議,卻無法容忍,波及到他親人和家族產業的盲目攻擊。

公司上上下下的員工有什麼錯?

他勤勤懇懇管理公司的父親和大哥,又有什麼錯?

被傷及的他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錯,隻是因為和他齊昭海之間的關係,就在幕後主使的煽動下,被詆毀至此。

何?其無辜!

當齊昭海再一次承受不住內心的煎熬,舉起手機,準備解除鎖屏,點進那個充斥著責問唾罵的輿論場時,眼?前?的手機屏幕,卻驀地被人遮擋住。

宋冥以手遮住他的手機,眉眼?淡如墨筆勾描。

她麵容是疏冷的,情感是淺淡的,即便真切地關心著齊昭海的感受,宋冥嗓音也一如既往的理智冷靜,卻又不容置疑:

“就算說了,也無濟於事。”

糟糕的一切,不會因為他的一句話改變。

當世人給?某個人貼上被認定有罪的標簽後,一場集體狂歡式的審判就已經?開始。作為毫無職業道德,隻為宣泄情緒的法官,他們不會相信罪人的辯白?。

現在回應,隻不過是加倍痛苦罷了。

對扭轉事態毫無用處。

“我來,是為了通知你一件壞事。”宋冥凝視著他逐漸灰暗下去的眼?睛,心生不忍,不由得多?停頓了少頃:“警局也遭到了攻擊。而且,市民對我們的信任正在消失,因此這次討伐,比我們原本設想中的,更加聲勢浩大。”

警民之間信任的紐帶,正在坍塌斷裂。

以他們始料未及的速度。

齊昭海愕然:“怎麼會這麼快……”

隻一瞬,他就想到了個中原因——那則被幕後主使逼迫著,發布出來的警方公告。

那則公告在當時沒有掀起大的風波,並不意味著沒有產生影響。恰恰相反,它切切實實地使市局的公信力,遭到了動搖,而且被動搖到的,還是根基。

警.察這個職業,天?然就與危害社會的犯罪分子站在對立麵。因此,那份無異於向犯罪分子認輸的公告,成為了該被釘在恥辱柱上的奇恥大辱。

這不僅對警方來說是侮辱。

對受他們保護,也信任他們的本市居民,何?嘗不是一記火辣辣的耳光?

原本這批最信任警方的人失望了,離開了,他們好不容易構建起的信任心,也就這樣?被挖去了基石。失去根基的公信力,宛如一盤散沙,在網民殺氣騰騰的討伐麵前?,脆弱到不堪一擊。

隻一陣風過,它就會轟然坍塌。

更何?況,這次他們遇上的不是微風,而是如此嚴峻的威脅。

“是我們低估幕後主使了。”齊昭海默然良久,喉頭像被尖利的礫石劃過一般,嗓音裡的愧疚不甘濃得發啞發苦:“公告發布後,我沒觀察到太大的異常,還大意地以為,這件事已經?過去了……”

“這不是你的錯。”宋冥輕聲啟唇,打斷了他的自我譴責。

當初案情危急,時間緊迫。

得到毒物?的存放地址,才是被放在第一位的要緊事。

幕後主使的步步緊逼,沒有留給?他們持續跟進的時間,而在他們匆匆離開前?,所能?關注到的,也隻有即時的反饋。在這樣?的情況下,有誰能?夠想到,最致命的問題,居然被藏在後頭呢?

齊昭海緘默不言。

沉默的海浪滾滾向前?,把兩人卷進寂靜的深水裡。

如果不是齊昭海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這樣?令人壓抑的死寂,大概會一直持續下去。儘管,這個時候到來的電話,絕大概率不是好事情。

齊昭海走到窗邊,剛接起電話,他哥的聲音就像刀子一樣?切進耳裡:“爸病倒了,現在人在醫院……”

那一霎,齊昭海隻覺聲音冷透。

殘酷的現實像冰渣子一樣?,堵塞了%e8%83%b8口,齊昭海感到一陣窒息。他抓緊喘.息的空隙,接連追問:“什麼病?在哪個醫院?”

倘若在之前?,他哥巴不得他趕緊回家見?見?父母,一家人重歸於好。

但這一次,他哥的態度變了。·思·兔·在·線·閱·讀·

話筒另一邊的沉默,持續了很久,以至於齊昭海能?聽見?,醫院裡護士查房時忙碌的腳步聲。

終究,齊昭海的哥哥也沒有告訴他,具體的醫院名字。

也回絕了他探望父親的請求。

“你還是先彆過來了。我打電話,隻是為了告訴你這件事情。”手機傳聲筒裡,齊昭海聽見?他哥精疲力竭的歎息聲:“爸是在聽到公司出事的消息後,突發腦溢血的。他現在……受不了刺激。”

好比利刃剜進心頭,齊昭海的心臟,驟地在劇痛中痙攣收縮。

他不由得暗自咬緊後槽牙。

嘗到腥鹹的血氣。

且不說,齊家的家族企業自創立之初,便一直安分守己、規範經?營,他的父親也很熱心慈善,時常做公益,為貧困地區捐物?捐款……要不是因為他被幕後主使尋仇,他們公司和他們一家,絕不至於落到這個地步。

接踵而至的厄運,好似被推動的多?米諾骨牌,一個緊接著一個,朝齊昭海當頭壓下。

從他個人,到企業,到警局……

最後,連他的骨肉至親也深受其害。

接二連三的打擊,砸得齊昭海頭腦發蒙。

窗外的暴雨還在肆虐,暴虐的雨絲連成鞭子似的長繩,在窗戶玻璃上狠命抽打。而齊昭海卻情不自禁.地想要衝進雨中,任嘶吼的風雨,把他整個澆透。

齊昭海的停職分明才剛開始,對他的調查還遠沒有結束,他卻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氣。

也許,他已經?快到極限了。

齊昭海萬念俱灰地歎出一口濁氣,望向天?空。慘白?的雨霧模糊了天?際線,湧上來的無力感同?雨霧一並彌漫,包裹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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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後主使對齊昭海的恨意,使這場報複行動來得格外凶猛。

在幕後主使極具針對性的惡意布置下,齊昭海在不到半日的短時間內,接連遭受到多?重打擊。他的心理狀態,讓宋冥有些放心不下。

因而當日下班之後,宋冥的日程表上,多?了一項行程安排——

她按照要到的地址,敲響了齊昭海家的門。

齊昭海過了很久才來開門。

似乎沒有預想到來的會是宋冥,當大門被推開的那一刻,齊昭海的瞳孔很明顯地收縮了一下,開門迎接宋冥的動作,也比之前?快了幾分。

一進門,宋冥先注意到的,是茶幾上一盒剛被拆開的香煙。

有幾根香煙已然被從煙盒裡取出,上麵有不少明顯的半月型凹陷。茶幾的玻璃桌麵上,還散落著些許深色的煙草碎末。

不過,屋裡煙草的氣味雖是有,卻並非那種煙草經?燃燒後產生的刺鼻煙味,估計齊昭海把煙盒拆開後沒有抽,隻是拿指甲在煙上碾著解壓。

“你還好嗎?”宋冥眉心微蹙。

然而,齊昭海沒有正麵回答她的問題,隻是苦中作樂地自嘲:“嗬,屋漏偏逢連夜雨,還是場人工降雨,專逮著我一個人潑。”

都被淋成落湯雞了,能?好就怪了。

齊昭海一麵說著,一麵很快地把茶幾上的香煙掃進垃圾桶裡,模樣?很是懊悔:“早知道你要過來,我就不拆這盒煙了。這還是你第一次到我家呢,沒能?給?你留個好印象,有點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