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攤。
那一刻,韓錦書十分之確信,她的塑料老公一定這輩子都沒這麼無語過。
*
根據手機裡的導航地圖,藥店就在這條老街的儘頭。韓錦書照著地圖指示的方向一路前行,沒走幾分鐘,前方就出現了一家亮著燈火的小鋪麵,招牌斑駁,稍顯破敗,印著“惠民大藥房-一中店”,五個大字,三個小字。
韓錦書收起手機,提步走進去。
隻見這間藥店的店麵並不大,總共麵積也就三十來平,卻分了中西藥房兩個區域。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一個穿白大褂的年輕女孩兒正坐在收銀台後麵,邊嗑瓜子兒邊看劇。偶爾咬著瓜子咯咯幾聲,滿臉幸福的姨母笑。
這時,女孩兒的餘光瞥見有韓錦書進來,連忙把手裡的瓜子扔到桌上,撲撲手站起身來。她開口,說的蘭江本地方言:“美女需要什麼?”
韓錦書當年在蘭江待過一年,雖然不怎麼會說當地方言,但基本上可以聽懂。她看了眼藥架,用普通話回道:“要一瓶爐甘石洗劑,一袋醫用棉簽。”
女孩兒聞言應了聲好,從藥架上找出相應的藥劑,折返回收銀台,又取出包醫用棉簽,掃碼後一起裝進塑料口袋。這次她再出聲,說的就是字正腔圓普通話了:“爐甘石洗劑9塊,醫用棉簽2塊,一共十一塊。”
小城市的物價就是低。韓錦書在心頭讚了一句店主良心,掃碼付完款,拎上塑料袋便準備返回。
然而,韓錦書左腳剛邁出藥店大門,右腳還未來得及跟上,一輛粉色係的甲殼蟲汽車卻忽然發現從前麵不遠處的一個居民區內駛出,然後停在了路邊,像是在等人。
粉嫩醒目的顏色,在一片老舊街景中顯得尤為突出。韓錦書著實是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車身顏色太眼熟。完全是下意識使然,韓錦書看了眼汽車的車牌號。
8960。
韓錦書眼中浮現出一絲驚訝。
難怪會覺得這輛車熟悉。
這輛車,無論是品牌、型號、還是汽車膜層的改裝顏色,都和小表妹今天開的那輛一模一樣。韓錦書當時坐在副駕駛室,還專程感歎過表妹的少女心爆棚的品味,故而絕不會記錯。
品牌型號車身顏色,都可以湊巧一致,但車牌號這種東西,卻絕對湊不了巧。
也就是說,此時此刻,這輛停在路邊的粉色甲殼蟲,就是夢茹表妹的。
蘭江市就這麼點大,熟人之間很容易便會偶遇。韓錦書並未覺得有多奇怪。
回想起夢茹表妹送的黏土娃娃和建樹表叔的周到熱情,她嘴角揚起笑容,準備過去跟小表妹打個招呼。
就在這時,一個男人又從那個居民區走了出來。
韓錦書步子驟然頓住。
男人年紀不大,目測也就三十出頭,打扮時髦,穿皮夾克踏黑色皮靴,左邊耳朵上還戴著一枚銀色耳釘,長得也不錯,俊得痞裡痞氣,是很討年輕女孩兒喜歡的壞男孩長相類型。
離開居民區後,男人左右張望了一眼,似乎怕被人注意到。見四下無人,才邁開長腿,大步走向了粉色甲殼蟲。
見此情形,韓錦書不由心生疑惑。
今天在表叔的酒樓吃午飯時,韓錦書在和張夢茹的閒聊中得知,這位表妹住在蘭江市的新城區域。也就是說,張夢茹此時出現在這裡,極有可能,是專程來找這個耳釘男。
張夢茹幾個鐘頭前親口說過,她的丈夫在國外交流學習,那麼這個耳釘男就肯定不是韓錦書的妹夫。
而且,這麼晚了,兩人刻意分開來,一前一後出小區,明顯是在避嫌。
不對勁。
韓錦書皺了眉。就在她不解表妹和耳釘男是什麼關係,並為之各種猜測思考時,事件的男女主人翁,善解人意地替她揭開了謎底:
耳釘男走到粉色甲殼蟲旁,並未立即上車,而是繞行到駕駛室一側,輕叩車窗。動作輕佻放浪。
車窗落下,年輕女孩探出了她美麗的頭顱。
再下一瞬間,前者彎腰,後者仰頭,兩個人直接嘴對嘴,當街來了一記火辣熱%e5%90%bb。
熱%e5%90%bb現場目擊者韓錦書:“……”
%e5%90%bb完,男人還意猶未儘地勾了勾女孩的下巴。女孩朝他嬌%e5%aa%9a無限地瞪了眼,遞個眼神,示意他上車。
男人朝她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拉開副駕駛座位的車門,坐進去。
隨後粉色甲殼蟲便迎著夜色絕塵而去。
*
剛才那一幕熱%e5%90%bb現場,給韓錦書造成的衝擊實在太大。她腦子懵懵的,根本都記不清自己是怎麼走回的雜貨攤。
言渡在原地坐著等了韓錦書半天,見那抹纖細人影終於出現在視野中,他起身走到她麵前,垂眸,臉色微沉,對她說道:“你再晚一分鐘回來,我就準備去找你。打電話不接,發微信不回,你剛才在乾什麼。”
話音落地,韓錦書這才遲遲回過神。她掏出手機看了眼,果然,有三個未接來電和兩條微信未讀消息,都來源於言渡。
“對不起,我手機不小心調成了靜音,沒聽見消息和電話。你彆生氣了。”韓錦書說。
言渡:“我沒有生氣,我是怕你出了什麼事,心裡急。”
言渡說完頓了下,問她:“你說藥店不遠,為什麼去了那麼久。”
韓錦書沒有回答這個問句。她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仰起脖子看他,緊張兮兮地問:“對了。剛才有沒有一輛粉色甲殼蟲,從你麵前開過去?”
言渡搖頭:“沒有。”
得到這個回答,韓錦書緊繃著的神經終於放鬆下:“看來他們走的是另一條路。幸好,你沒看見他們,他們也沒看見你。不然就真的尷尬了。”
言渡:“他們是誰。”
當事人的名字已經滾到韓錦書嘴邊。說出口的前一秒,又被她咽回去。思量幾秒後,她朝言渡故作輕鬆地笑了笑,說:“沒什麼,就一個熟人……”
言渡是何等人物,一眼就看出韓錦書對他故意隱瞞了什麼。但她不願講,他也不會強迫她如實相告。
那邊廂。
韓錦書支吾著說完,便飛快轉移話題。
“我藥買回來了。”她舉起手裡裝著藥劑和棉簽的塑料袋,拎到他麵前輕晃兩下,“走吧,回去幫你擦藥。”
韓錦書一低頭,瞧見地上那堆物件,又屈起雙腿蹲下來,肩膀一垮,下巴擱在膝蓋上,再次陷入苦惱,喃喃自語地說:“可是這些東西怎麼辦呢……”
言渡耷拉著眼皮,居高臨下看著韓錦書圓圓的腦袋頂。片刻,彎下腰,麵無表情地將那些小玩意兒分門彆類地歸納收撿。
韓錦書見狀,愣了愣,連忙也幫著收。
兩人收到一半時,原本寂靜的街道忽然傳來一陣喧嚷人聲。韓錦書扭頭望去,見是一群剛跳完廣場舞的中年大媽,穿著花花綠綠的舞蹈服,手裡還拿著綴滿流蘇的扇子。
大媽隊伍說說笑笑,從韓錦書和言渡的地攤麵前經過。其中一個大媽看見什麼,忽然問韓錦書:“小妹妹,你這紅色的大梳子怎麼賣?”
韓錦書:“……?”
沒等韓錦書反應過來,一旁的言渡先搭了腔。他自然而然地回話,說:“三塊一個。”
“欸?我之前在菜市場問都還要八塊,這裡賣得還挺劃算的嘛。給我拿一個。”大媽從褲兜裡掏出個繡花錢袋子,拿出一張三張一元紙幣。
“哦,好的!”韓錦書趕緊拿起一個發夾遞過去。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其它的大媽們見這個小地攤價格低廉,擺攤的兩個年輕人又衣冠楚楚儀表不凡,都圍了過來,挑挑揀揀。
“我記得這個攤兒以前是個老太婆在擺呀。”一個大媽蹲在地上選東西,邊選邊跟旁邊的人閒聊,“怎麼變成兩個年輕人了?”
“會不會是兒子兒媳,或者女兒女婿?”^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怎麼可能。那太婆穿得破破爛爛的,一看家裡就困難,上哪兒找這麼體麵漂亮的孩子。”
“那是怎麼回事……”
“唉,反正不管咱們的事。咱們有便宜撿就好!”
韓錦書見大家都在選東西,便磕巴著說:“請隨便挑,要收攤了,全都便宜賣!給錢就賣!”
大媽們聽見這話,頓時挑得更加積極。
韓錦書趁機往邊上的言渡湊近些許,壓低聲,讚許道:“言總,沒想到你這種人物,擺攤做起小生意,也挺有模有樣的。絲毫沒有偶像包袱和老板架子的嗎?”
鼻息間鑽進一股甜甜的淡香。言渡側目,餘光看見她藏在黑發間的小耳朵,白皙裡透著絲絲淺粉。他微挑起一側眉峰,說:“你這是在誇我,還是在損我?”
韓錦書語調真誠:“當然是誇你呀。”
言渡:“那就謝謝你誇獎。”
韓錦書接著問:“對了。梳子賣三塊錢,你好像想都沒想就說出來了?”一頓,腦子裡冒出個猜測:“你該不會精打細算,偷偷在心裡給所有東西都標好價格了吧?”
言渡看她一眼:“剛才你去買藥的時候,來了好幾個客人。”
韓錦書驚訝:“都是找你買東西的?”
言渡搖頭,十分平靜地說:“四個人來買東西。還有五個是問我要微信號。”
韓錦書:“……”
言渡見她神色微凝,揚揚眉,側身貼近,唇距離她耳朵隻有幾公分。嗓音低低對她耳語:“夫人放心。東西我賣了,至於微信號,我一個都沒給。”
耳垂被他呼吸掃得輕輕發癢,韓錦書臉莫名一紅,瞬間與他拉開到安全距離,撂下句“你想給就給啊,我又不管你這些”後便不再跟他說話。
言渡將姑娘羞紅的耳根顏色收入眼底,挑挑眉,臉色散漫淡漠如常,心情卻忽而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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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職業習慣使然,小韓醫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衝進洗手間,給自己洗手消毒。
反複將雙手用洗手液清洗三遍後,韓錦書用乾淨擦手巾將手擦乾,走出去,取出爐甘石洗劑,搖晃瓶身將其中的固□□體混合均勻後,倒了一小量杯,端在手裡,小心翼翼走到客廳。
言渡有潔癖,酒店套房內的所有親膚用品,弗朗助理早就派人提前換好。此時,他坐在鋪著薄毯的沙發上,一言不發,漆黑的眸直直地看著她走近。
韓錦書在言渡旁邊坐下,把裝了藥劑的量杯放在桌上,刺啦一聲,撕開棉簽袋。她扭頭瞧他,問:“你應該不隻有胳膊上起了疹子吧?身上有沒有?”
言渡點頭,說:“有。”
“那你要把衣服都脫了。”韓錦書清了清嗓子,說,“不然%e8%83%b8`前和後背的位置,我都沒辦法幫你擦藥。”
言渡:“哦。”
比起韓錦書的不自在,言渡自然得就像她隻是團空氣。哦完,就開始脫衣服。
今天本就是假期,言渡一身休閒裝打扮,駝色風衣外套裡麵隻有一件淺色襯衣。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