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在韓錦書意料之中。
言氏顯赫已極,尋常豪門根本不可相提並論。中天集團的老狐狸打得一手好算盤,若是能用一輛車,順理成章賣給言氏集團一個人情,那絕對是天大劃算的買賣。
韓錦書琢磨著,有點擔心:“你沒同意吧?”
“沒有。”弗朗在言氏任職多年,看慣商界的風雲變幻與腥風血雨,飽經世故,自然知道薑業成揣著哪門心思。他笑了下,說:“小姐放心,我知道怎麼做。”
韓錦書點點頭,然後就不說話了。餘光微斜,掃了眼身旁從始至終未發一語的男人。
言渡交疊著他的大長腿,垂著眸,正優雅剝去糖紙,往嘴裡塞進一顆巧克力。
韓錦書一陣無言。
這就是言渡,指骨如玉,冷血喜甜。
他嘴裡抿著巧克力,在看手機。車窗外流光暗影爭相略過,他精致的側顏猶如籠進一池水墨裡,透著股冷硬又危險的風流,渾身糅雜極致的矛盾。
對於她和弗朗剛才的談話內容,他漠不關心,根本沒有一丁點的興趣。
韓錦書有點好奇,忍不住悄悄傾斜身子探出腦袋,看了眼言渡的手機屏。定睛一瞧,那界麵花裡胡哨五顏六色,居然是某個名不見經傳的八卦娛樂新聞網。
韓錦書:“……”
韓錦書一時無語,最後默默收回了目光。
也是。
在這位冷酷暴君眼裡,區區一個中天集團,確實還不如幾口瓜重要。
正準備閉上眼睛補會兒覺。忽的,胳膊一涼,像是被某種冰涼的純金屬碰了碰。
韓錦書正被瞌睡蟲入侵,皺皺眉,有點奇怪地轉過頭。
言渡單手捏著手機的一端遞給她,指尖掂了掂,眼神冷漠,麵無表情,姿態動作皆帶著長居上位者的強勢,不容絲毫悖逆。
韓錦書困到變形,不知道他要乾什麼,隻能滿腹狐疑地接過那隻天價手機。低頭,看向手機屏:
文字:國際知名賽車手因防護不當一命歸西,事故現場曝光,堪比恐怖片
配圖:好幾張鮮血淋漓的賽車場圖片。
韓錦書被噎住:“。”
國際新聞沒有尺度一說,那些血淋淋的圖片全都未打碼,一股腦湧進韓錦書的視線。嚇得她下意識就熄滅了手機屏,噠一聲。轉過頭去。
一旁,言渡已經闔了眼睛閉目養神,並不準備與她多言。
韓錦書還有些驚魂未定,怕怕的,清清嗓子故作平靜地把手機遞回去,小聲辯駁:“賽車事故率很低的,我才不相信自己會那麼倒黴。喏,還你。”
言渡充耳不聞。
韓錦書輕輕拽了下他的西服衣角:“你的手機。”
言渡還是閉著眼紋絲不動,寒著臉,不看她。
韓錦書想起剛才那些血腥圖片,一陣反胃,忍不住壞心眼地說:“你不拿回去,我就亂用了哦?到時候翻到哪個女明星的寫真集,再用你的賬號點個讚,上了熱搜可不要怪我手滑。”
這一次,韓錦書看見身邊的暴君終於有了點反應。
言渡撩開眼皮,視線看過來,漆黑的眸,幽暗冷寂,深不見底。韓錦書梗著脖子和他對視,目光很勇地躲都不躲。
兩秒後,出乎韓錦書的意料。言渡嘴角一勾,竟露出了個清風朗月般的笑。
人間絕色顏,不笑則已,一笑傾城。可惜這笑容不顯得和善,隻教人覺得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言渡伸出手,冷白修長的指尖點在黑色手機屏上,輕輕一敲,慢條斯理說:“免費上一次熱搜也不錯。來,你點一個給我看看。”
韓錦書:“……”
*
比瘋癲比變態,韓錦書自認這輩子都趕不上言渡。她很服。
最終,韓錦書沒有拿言渡的賬號給女明星點讚。她隻是嘀咕著抱怨了幾句,然後就認命地幫名義老公保管手機。
言府老宅位於銀河市南郊的南山上,是一棟古色古香的舊式大宅院。在那片寸土寸金的富人區,言府老宅卻集私家農場,私家茶園,私家墓園於一體,占地之廣,幾乎盤踞了整整半座山頭。
韓錦書不喜歡回言府的老宅。
一是南山離她的醫美中心太遠,上班不方便,二是老宅內還住著幾個上了年紀的管家爺爺和管家奶奶,總是絮絮叨叨提醒她吃早飯,少熬夜,因此平時她都是住在言渡位於市中心的扶光公館。
四百平的大平層,性冷淡風格的裝修,顏色單調,隻有冷冰冰的黑白灰。與屋子的主人一樣冷漠,沒有多餘情緒與色彩。
好在兩年過去,韓錦書已經對這裡的一切勉強習慣。
她在玄關處換上拖鞋,然後便回臥室拿了睡袍,進浴室洗澡。從頭到尾和身後的男人沒有任何交流。
公館有好幾個洗手間,她和言渡結婚後,兩人平時的生活可以說是非常默契:各自在不同的書房工作,各自在不同的浴室洗澡,各乾各的事,各過各的生活,互不打擾。
除了拉燈之後。
啪!
韓錦書摁亮了浴室的燈。
亮晃晃的燈光下,她拿起卷發梳,對著鏡子仔仔細細地梳理一頭長發。隨口說:“放首歌來聽。”
兩秒後,浴室裡的智能音箱傳出機械化的女聲,回道:“好的。”
空曠的浴室內,音響放的歌曲前奏緩緩響起。梳好頭發,韓錦書動手脫下了身上的抹%e8%83%b8和短褲,哼著歌走進了浴池。
浴室外。
偌大的公館隻有浴室亮了燈。死靜的黑暗中,高大男人領帶鬆垮,斜靠著浴室外的白色牆壁,在抽煙。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神色冷漠,不知所想。
虛掩的門縫裡水聲淅瀝。
火星在言渡垂下的指尖明明滅滅,便成了黑暗中唯一的光。
氤氳溫熱的水霧裡,他眯了眯眼,依稀看見一抹曼妙身姿在水流之下妖嬈綻放,黑發雪膚,玫瑰含雪,像夏日裡盛開到極致的蓮。
最後一口煙抽完,言渡掐滅了煙頭,隨手扯掉領帶丟到一邊,進了浴室。
水流聲掩蓋住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韓錦書正在津津有味地玩泡泡,直到聽見開關輕響,一室之內陷入黑暗,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什麼。
是言渡。
那個男人每次和她歡好,都不會允許空間內有一絲光。向來如此,絕無例外,這似乎是暴君的一個怪癖。
韓錦書不知道原因,也沒有問過原因。她很有分寸感。
畢竟,她和言渡的一紙婚姻本就隻是兩個家族利益交換的產物。無愛婚姻,堅守底線,除此之外,互不乾涉。這是她給自己製定的婚姻法則。
然而,儘管在過去的兩年裡已經經曆過許多次,韓錦書仍舊心慌意亂。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見,隻有水聲和音響裡的吉普賽舞曲依然在耳邊肆虐。
她努力做了個深呼吸,儘量穩住聲線不發顫,說道:“你的手機在臥室的床頭櫃上,我還沒洗完澡,你……”話未說完,熟悉的清冽煙草味與男性荷爾蒙便撲頭蓋臉將她籠罩,侵占了她所有感官。
韓錦書心跳如雷,感覺到男人帶著薄繭的手指,輕輕地、緩慢地撚了下她的耳垂。
她身體不受控製地一僵。
下一瞬,她嘴裡被喂進一顆巧克力球。
苦澀的微甜在唇舌間彌漫開。
言渡開口,向來冷靜的嗓音染儘情潮,性.感得可怕,“韓錦書。犯了錯的同學,要受懲罰。”
第03章
浴室的磨砂玻璃浮起迷霧,兩隻同樣白皙的手交疊著扣在上麵,一大一小,十指交纏,難分難舍,好似世上最相愛的神仙眷侶。
和過去的許多夜裡一樣。
言渡在黑暗中要了韓錦書,一次接一次,仿若孤高又野性的獸,用最直接最極端的方式確認著伴侶的存在。
整晚浮沉輾轉,潮浪纏綿。▼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次日韓錦書從睡夢中醒來,已身在臥室的床上。被言渡擲入灼灼烈焰中焚燒了無數回,她身體疲乏,腦子昏沉,迷蒙間,竟發現自己有點回想不起言渡的臉。
吃力地抬眼看向身旁。
黑色大床的另一側空空如也,手摸上去,冰涼一片,沒有體溫殘餘的痕跡。顯然,和她瘋狂通宿的男人已經離去多時。
腰也酸背也痛,整個身體像被卡車碾過。韓錦書用被子蒙住腦袋,隔絕開從深色窗簾縫隙裡透進來的陽光,翻了個身,準備睡個回籠覺。
然而,剛閉上眼,一陣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來。
韓錦書:“。”
韓錦書懊惱地低咒了聲,手一伸,撈起床頭櫃上的手機,看都不看來電顯示便滑開通話鍵,“喂?”
這聲音嗡嗡濃濃嬌無力,攜著幾分沙啞,再死板的木頭也聽得出其中的曖昧端倪。
聽筒那端的俞沁足足卡了三秒鐘,才低聲道:“你老公走沒有?”
韓錦書噗嗤一聲,換了個大剌剌的擺爛姿勢講電話:“這話問得。知道的清楚你是我表姐加閨蜜,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我的三兒,要趁我老公不在來跟我偷情。”
“積點口德吧你。”俞沁在電話那頭翻白眼,“少亂說話,你老公這號人物,誰敢給他戴綠帽子。我還想多活幾年看看世界。”
東拉西扯閒聊兩句。
韓錦書:“好了,說吧。大上午的給我打電話,什麼事?”
俞沁遲疑幾秒,回話道:“我和梁翰林約好了今天下午四點見律師,估計沒辦法去幼兒園接橙子。你幫我去接他一下。”
韓錦書:“好。你把幼兒園地址和放學時間給我。”
俞沁:“已經發你微信上了。”
“OK!”韓錦書滿口應下。應完一停頓,有些好奇:“你和梁翰林見律師做什麼?”
“簽婚內財產分割協議。”
韓錦書聞言滯了下,“你想清楚了?確定要離?”
“嗯。”聽筒裡,俞沁的語氣平淡,“前前後後折騰了這麼久,也該給彼此一個解脫。”
韓錦書:“姐,你能不能……”
話沒說完,便被那頭的俞沁打斷。俞沁淡淡地說:“彆說了。我和梁翰林都談好了,孩子歸我,我會竭儘全力給橙子所有愛。這婚已經離定了,你勸不動我。”
韓錦書一頭霧水,莫名道:“勸什麼?”
俞沁:“?”
俞沁:“你難道不是想勸我為了孩子再慎重考慮一下?”
“不是啊。”韓錦書說,“梁翰林那狗東西本來就配不上你,早該離了。”
俞沁一怔:“那你剛才想說什麼?”
韓錦書:“我想問你能不能把你找的離婚律師推給我。不出意外的話,我將來肯定也用得上。”
俞沁:“。”
*
因著俞沁的那通電話,韓錦書瞌睡蟲跑了個精光。她在床上翻來覆去烙了會兒煎餅,確實睡不著。坐起身,看一眼旁邊的落地鐘,這會兒是上午十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