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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暖。

也是,倘若他當真有奪位之心,恐怕早就?已經將自己的?身份公之於眾了。

而?且一個護龍衛罷了,自己死後要不了幾年便塵歸塵,土歸土,根本就?攔不住他。

想通後聖人說不出是失落,還?是慶幸。

慶幸他足智多?謀,從?一開始便利用自己的?愧疚,先是欽點狀元,隨後設謀以身相救,讓自己以為他並無怨恨。

再?後來一步步引誘他許高位,給機會接近卞達可汗,還?利用了瑞王。

失落的?是,他似乎與她從?麵容至性格如出一轍,令人又愛又恨。

聖人最後輕歎出聲,將混沌的?眼閉上:“如此便立齊王為太子罷,他年紀小又依戀你,好歹是哥哥多?照顧他些……”

“遵旨。”

聖人立齊王為太子。

而?救駕有恩的?蘇巡撫提為太子傅,成為了教導太子的?帝師。

聖人剛將這?些事安排妥當,夜裡又召了一次蘇忱霽入宮,誰也不知那夜兩人說的?什麼。

隻是在蘇忱霽前腳離去後,沒有過多?久,聖人突然半夜駕崩。

喪鐘的?哀鳴延綿。

年近七歲的?齊王登上九五之尊,聽欽天監占卜,改國號為盛年。

北齊史上最年輕的?權臣蘇忱霽,被盛年帝順理成章地封為丞相,輔佐新帝,被新帝稱作師。

這?位年少的?丞相好似慈悲憐憫的?水月菩薩,慈悲六道,待人溫和有禮,時常接濟受苦受難的?百姓。

新帝剛登基,便遵照帝師心願大赦天下,完善國法,降稅減輕其百姓這?幾年被強製供奉朝廷三分之二的?苦難。

外間?百姓無不對這?位年輕權臣感恩厚待,稱之為天上臨凡的?慈悲人。

饒是如此,朝中的?人卻無人會當他是憐憫的?慈悲人。

先帝去世?得突然,再?加之前一連串出現?的?那些詭譎的?意外,無數人皆懷疑這?位少年丞相權欲心醺,是他一手策劃的?這?些陰謀。

齊王最初登基時,不少舊時的?瑞王黨不知從?何處尋回來一個人,非道是先帝流落在外的?皇子。

瑞王黨打著除奸佞的?名?號,欲要借勢推翻齊王。

可這?場鬨劇並未持續多?久,那些參與此事的?大臣皆莫名?暴斃在夜裡。

掌管皇城衛的?李洛川小侯爺,本是瑞王手下第?一個忠貞之臣,卻在此時站出身主動?投效齊王手下,並將那所謂的?皇子的?真實身份拆穿。

不過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焉能混淆皇室血統。

那些依舊保持質疑的?大臣剛被罷官,就?又被人快速頂替上來。

朝中被迅速大清血。

而?那位身在輿論?漩渦中的?少年丞相,自始至終都未曾出手,便將這?些人清理得乾乾淨淨,無疑才是最令人生懼。

但他卻有個怪異的?癖好,異常信奉神佛,身上佩飾皆是請迦南寺大法師開過光,聽說他身上從?頭到腳的?裝飾都具有佛性。

若說信奉好像又不儘然,因為他每個寺廟隻進一次,所以每月他都會前往各地寺廟理佛。

他每次出來時臉便會透白不少,見過他的?人都道是佛性產生的?法相。

而?眾人親眼看?見死於謀反的?瑞王,自始至終都跪在古寺中。

……

朝廷的?風雲詭譎,皇權更替,未曾影響偏較遠衢州地界中的?一個小縣城。

柳縣西街搬來一戶人家,是位眼盲的?孕婦,和待人和煦的?青年。

最初眾人以為兩人是夫妻,後來從?才知曉,原是一對兄妹家族敗落,故而?在此地紮根。

青年道是姓秦,待人溫潤如風,雖嗓子受了傷難辨本音,手腳也不便,卻文采了得,便辦了間?學堂教學。

許是偏向南邊,所以柳縣的?冬天寒風是透骨子裡的?。

下完堂後,顧少卿抱著書卷往外麵行去,天邊飄來絮絮的?雪,遮掩住陳舊的?小縣城。

他微揚著頭看?了看?,心中想起家中的?人,便冒著風雪往外跑去。

待回到門口時身上已經洇滿了飄雪,濕漉漉地貼在身上,渾身帶著潮濕的?寒氣。

屋中的?人因懷有身孕,又因之前落過水將頭磕傷了,現?在身子還?未調理回來,此刻正羸弱恐怕受不得寒氣。

顧少卿猶豫片刻,想伸手撫去身上的?雪,但有隻手已經廢了,抱著書卷又無法動?作,隻好先推門進去想將衣裳換了。

他甫一推開門,便見院內堆滿著積雪,而?門口正扶牆立著一位烏發用綢布半挽著女子。

棗紅白領毛的?襖子將她裹得緊緊的?,露出一張白皙的?臉,透著蒼白,寬大的?衣裳遮不住隆起的?肚子。

是位懷胎似七八月的?孕婦。

她正是當時駕車離去時,因不慎跌落河流的?沈映魚,當時大難不死被人撿到救下。

但許是何處磕壞了腦袋,沈映魚醒來時眼睛已經瞎了。

這?次不是幻覺,而?是真的?什麼都看?不見。

因聽不出嗓音如何,沈映魚不知是何人救的?他,隻當是路過的?好心人。

大夫診脈看?眼時,卻查出她早已懷有身孕。

和前世?相差不大。

沈映魚情緒表現?尚且穩定,半分詫異都無,倒是一旁的?顧少卿震驚得久久難以回神。

直到聽見她隱晦地描述給大夫飲過藥,再?讓大夫再?仔細看?診。

大夫先是蹙眉想了想,自己診斷的?確為滑脈孕相,最後猶豫地給出一個可能。

以前大夫也曾遇見過類似,飲過藥還?能有孕的?事,許是藥草弱,所以致使有孕也不意外。

沈映魚聽了這?話心中微澀,果真是有孕了,幸而?當時發現?一切都越發與前世?相近時,並未讓蘇忱霽請大夫。

不然他得知後定不會前往盛都,或是也會將她一道帶去,想要離開絕無可能。

沈映魚本是不想留下孩子,但詢問過大夫,道是已有孕三月有餘,且身子羸弱不宜墮胎。

最後她想了很久,還?是將孩子留下了。

顧少卿一心認為她遇見此事是他的?過錯,滿心愧疚地掩藏身份,尋個借口留在她身邊,擔任起照顧職責。

沈映魚本不想麻煩旁人,但懷孕諸多?不適,無法隻得暫且接受。

後來兩人又輾轉來了,距離盛都較遠的?柳縣,而?盛都謀亂的?消息,延遲許久才傳來。

瑞王謀反失敗而?亡,年幼的?齊王成了太子。

而?蘇忱霽先是被聖人寄予厚望封為太子傅,待齊王登基後又一步拜相……

和書中一樣,許是沒有她在其中,所以唯一不同的?便是,他不再?如前世?那般暴戾嗜血。

沈映魚慶幸離開了,但心中卻沉甸甸的?難受。

記憶緩緩回歸。

立在門口的?沈映魚聽見了聲音,眨著灰霧的?眸抬頭,循著聲音的?方向看?去,“是回來了嗎?”

聲音微啞還?伴隨著輕咳。

是前段段時間?不小心受了風寒,現?在還?未好導致的?。

顧少卿立在門口因她的?聲音回神,趕緊放下手中書上前。

但他又因為身上的?寒氣而?不上前,拿過一旁的?棍子放進她的?手中。

“嗯,回來了,今日外麵下著大雪,路上耽擱了一會兒。”他見沈映魚已經握住了棍子,便引著人慢慢往裡麵行去。

待到進去後點起炭火,片刻室內暗浮著暖意。

“怎麼出來不拿棍子?”⑨本⑨作⑨品⑨由⑨思⑨兔⑨網⑨提⑨供⑨線⑨上⑨閱⑨讀⑨

換了一身衣裳的?顧少卿行至她的?身旁,看?著她透白的?臉,語氣輕輕地問著,好似聲音大一些就?會將她震碎。

雖懷有身孕後身子似乎豐腴不少,但前幾日受了風寒,臉又清瘦得隻剩下巴掌大小,一派羸弱之姿。

若不是肚子高高隆起的?,恐怕難以使人覺得她有孕。

“坐久了腰有些酸痛,想出來走?走?。”沈映魚回應。

身子越發重了起來,她幾乎整日都躺在床上,渾身都腫脹酸痛得厲害,所以才會起身想要走?走?。

顧少卿也知她如今身子沉重,觀她被凍得泛紅的?纖細手指,端起旁邊的?茶杯倒上一杯,塞進她的?手裡。

“對了,嫣兒呢?怎麼不見她?”顧少卿環顧四周蹙眉詢問。

嫣兒是照顧沈映魚的?丫頭,因她眼瞎有些事他也不方便,故而?買來買來一個專門照顧的?丫頭。

沈映魚接過他遞過來的?熱茶捧著取暖,低垂著眸,鬆軟如疊迭烏雲的?鬢發垂下一縷,柔和得仿佛盛開的?皎潔的?玉蘭。

“今日肚子不舒服,我?讓她去拿藥了。”她柔聲地說著,眉目間?,悄然暈染開一抹淡淡的?粉紅,渾身散發著初為人母的?溫柔。

顧少卿目光停在她的?身上,第?一次無比清楚地直觀感受到。

沈映魚和沈青荷根本就?不像。

說完話後久久得不到回應,沈映魚眸含疑惑地抬起眸,哪怕她如今看?不見,還?是下意識用眼看?人。

顧少卿回過神,咽下心中浮起若有若無的?酸楚。

因眼瞎後沈映魚如今全靠的?感知,察覺空氣中沉浸的?滯留感,疑惑地發問:“怎麼了?”

顧少卿猶豫地動?了動?唇,卻又不知從?何開始說,可看?見眼前雲鬟霧鬢,柔情綽態的?女子。

其實若當時早些明白,或則是在發現?蘇忱霽心思時就?同她道明,此刻她不會成這?樣。

嫣兒恰好提著藥包回來,沈映魚聽見便讓她扶著自己進屋。

顧少卿留在原地徹底咽下想說話的?話,也隨著跟進去門外風雪擋住。

柳州的?大雪漫天,晉中亦是一樣。

晉中在前兩個月,已經成為了新的?首都。

其原因是這?位年輕的?相爺,每月有二十幾日都在晉中舊府邸中。

小皇帝為了討好蘇忱霽,不管不顧地將皇城改遷至晉中,最初眾人還?大肆反對。

但在場的?幾乎都是蘇忱霽的?黨羽,他對此事不言語,這?些微弱的?反抗聲,自然而?然也無甚重要。

盛年一年,首都遷移,晉中正式成為北齊首都。

驟雨猛烈地下著,宛如天河傾瀉,雷聲轟隆。

陰沉幽暗的?房間?中隻有被風吹鼓的?紗幔,雕花檀木拔步床上躺著身形頎長的?少年,他直直僵著身軀如同乾屍。

蘇忱霽睜著眼睛,額間?的?汗順著往下掉落,身子控製不住還?在餘顫。

他做了一個夢,夢見和如今完全不一樣的?人生。

他恨沈映魚,但不僅僅是恨。

年幼時他被沈映魚折辱,然後被拋棄,由他被人牙子抓走?。

後來他費儘心思將那人牙子殺死,拿走?人牙子身上所有的?錢財,輾轉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