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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清晨。

當飼養員因眼前分門彆類、整整齊齊排列的紅白之物,而崩潰尖叫的時候,尼菲彼特也拎著兩籠老鼠,神清氣爽地回到藏書室。

由於老鼠染色體上的堿基對與人類的非常接近,二者的基因相似度也達到了80左右,常被用於生物醫學相關的實驗。

考慮到皇宮附近的大猩猩實在數量有限,現在也徹底沒有能用的了,尼菲彼特隻能再退而求其次,將老鼠當做次次選。

為了防止老鼠鬨出的動靜惹王不悅,在將籠子帶到藏書室之前,尼菲彼特便統一切斷了它們的發聲器官,可能發出嘈雜叫聲的實驗因此變得宜人而安靜。

他今天的研究題目是毒性試驗。

即便無法再發出聲音,可老鼠在被毒性損傷神經後,那些不受控的抽搐和垂死掙紮,還是與空氣摩攃,顯得吵鬨。

梅路艾姆從書後抬起眼,視線卻在不經意間掃到了另一個籠子。

與疊成蠕動肉.山的鼠群不同,這一籠裡,隻有一隻老鼠。

隨時留了一部分注意力在王的身上,雖然手裡還在記錄老鼠的藥後反應,但尼菲彼特立刻就開始自覺解釋。

“那是一隻即將繁殖的母鼠。”他說。

“母鼠一年產仔六到十胎,每胎產仔數為八到十五隻,屬全年多發倩性動物。屬下先把它單獨放置,等它分娩結束後,再進行配種,就可以省去重新捕捉的麻煩。而且人工飼育也有利於控製鼠群的淨化程度和遺傳背景。”

書上的知識早已倒背如流,尼菲彼特解釋得輕輕鬆鬆。

梅路艾姆收回視線。

但他也沒有再繼續之前的閱讀。

梅路艾姆的視覺和感知係統與常人不同,他可以輕易讀取一個人的心跳、呼吸乃至周圍肉眼不可見的信息。

所以梅路艾姆早已意識到,季黎的“氣息”在這幾天發生了變化。

暗自收集了季黎哪怕細微卻異常的種種舉動,他核對過概述人類情緒與肢體語言的書籍,認為季黎是在不安。

但是,為什麼?

梅路艾姆原本以為,是因為人類潛在的威脅。

可麵對他的詢問,季黎不但當即否認了,還詳細闡述了她的計劃,向自己論證計劃的極高可行性。

如此排除掉一個錯誤答案後,梅路艾姆仍在尋找合理的原因。

尼菲彼特給了他新的思考方向。

……難道說,季黎的不安,是源自女王蟻的身份?

也不是沒有可能。

既然人類能夠圈養母鼠,讓其無休止地繁衍出後代,直到榨乾最後的利用價值;從擔任了繁衍角色一職的這一點來說,女王蟻和母鼠並沒有什麼區彆。

這麼考慮的話,季黎對外隱瞞自己“女王蟻”身份的決定,的確是正確的。

正當梅路艾姆順著這個角度,想進一步思考解決方案的時候,長明卻在他的腦海中,突然發出了一聲嗤笑。

梅路艾姆倒沒有不悅。

他冷靜地分析:【意思是,這個也是錯誤答案。】

之前翻看過季黎的記憶,長明知道所謂“原著”的發展,更清楚季黎到底是在擔憂什麼。

對梅路艾姆和尼菲彼特都沒有什麼好感,她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不屑於正麵回答梅路艾姆的猜測。

但不回答本身,也是一種回答。

如果讓季黎產生焦慮的源頭,和人類、和她自身都無關的話。

梅路艾姆若有所思。

他閉上眼睛,集中注意力,開始在腦海中調撥指針,逐幀回憶並倒推季黎這幾天的言行舉止。

畫麵一幕幕閃回,時間最終定格在尼菲彼特誕生那日。

當季黎站在地下防.空.洞的入口處,順著他所指的方向,與滾落在破碎蟲卵裡的尼菲彼特撞上視線時,季黎的呼吸停滯了。

她表現出了恐懼。

那是季黎氣息改變的起點。

在雜亂的線索中抓住了至關重要的那一條,梅路艾姆睜開眼睛,重新給出關鍵詞:【尼菲彼特。】

從長明微不可查的停頓中,他判斷出,自己的猜測已經接近了正確答案。

但梅路艾姆不理解。

他之所以容忍了尼菲彼特的存在,是因為季黎先主動向尼菲彼特伸出了手,並且在後續的接觸中,對那隻奇美拉蟻也沒有表現出反感。

長明卻在這時候,反過來追問他。

【就姑且假設你的答案是正確的好了。】長明狀似好奇地問,【是尼菲彼特,所以,然後呢?】

梅路艾姆沒有絲毫猶豫:【殺了他。】

頂端狩獵者的殺意,如轉瞬即逝的冰冷刀光。

但哪怕梅路艾姆隻是單純用意念回複長明,本人仍坐在原地一動不動,感知力極其敏銳的尼菲彼特,尾巴卻已經本能地炸開了毛。

可不等他條件反射地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又犯了什麼錯誤,不小心觸怒了王,梅路艾姆的殺意便消失了。

因為長明說:【那如果,是因為你呢?】

【……我?】有一瞬的茫然,梅路艾姆下意識跟著重複了這句話。

長明笑了一下。

【對啊。你也很清楚吧?你現在是提前孵化的不完全體,導致你目前的實力,其實和趨於成熟、狀態巔峰的王直屬護衛隊,並沒有拉開絕對碾壓的差距。】

【而且從尼菲彼特的表現來看,他們應該具備遠超普通奇美拉蟻的‘個人特質’,不是師團長那種隻知道服從命令的蠢貨。】

【偏偏季黎討厭殺戮。】

【所以這麼擔心也很正常吧——比如你太弱了,沒辦法約束自己的王直屬護衛隊,導致那些不聽話又自以為是的家夥,為了你,去找季黎的麻煩、破壞她的計劃之類的。】

毫不掩飾自己對梅路艾姆和王直屬護衛隊的惡意,長明語氣甜蜜,這種甜蜜之下卻裹挾著尖銳,仿佛一把包裹在柔軟綢緞下的匕首,隻要輕輕觸碰到皮膚一點點,就會流出殷紅的血。

她恍如自恐怖中滋生的幽靈,在梅路艾姆的耳畔低語,編織詛咒。

【如果是這樣,梅路艾姆,你又準備怎麼辦?】

梅路艾姆陷入沉思,久久沒有再回答。

不過,長明也沒有非要等一個答案的意思。

雖說她不知道季黎正在被席巴詰問,可既然季黎想保護梅路艾姆,也不願提前抹殺還未實施惡行的王直屬護衛隊,她就不會再擅作主張。

她絕對不要被季黎討厭。

但在這個前提下,找找罪魁禍首(梅路艾姆和王直屬護衛隊)的不痛快,長明還是非常樂意的。

她學不來無私奉獻,隻會平等地嫉妒所有瓜分了季黎的“愛”的家夥。

而且季黎明令禁止過,除非受到生命威脅,不許梅路艾姆殺死活物。包括人類和奇美拉蟻。

尼菲彼特又是天生的皮糙肉厚,麵對不完全體的梅路艾姆,可以說想死都很難。

因此,長明也並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不介意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梅路艾姆的不快樂之上,她神清氣爽,打算沉回意識海深處,繼續躺著。

反正她給梅路艾姆設下了“警報”,一旦梅路艾姆動了殺念,“警報”被觸發,她就會立刻收到提示。

能完成季黎拜托給自己的任務就夠了,她可沒有給梅路艾姆當保姆的愛好。

長明卻沒有料到,在她離開後不久,梅路艾姆便結束了思考。

放下書,年幼的王低下頭來,看向自己空空蕩蕩的雙手。

還未發育完全的十指,就算極力張開,也無法將季黎的手包裹在掌心裡,往往隻能選擇性地圈住幾根手指。

這是他能力不足的證明之一。

無法定義此時此刻正在%e8%83%b8膛湧動的情緒,究竟是不甘、屈辱、抑或其他,梅路艾姆忽然收緊指尖,將雙手都攥成拳,做了一個用力抓取的動作。

——無論是怎樣的未來,王都必須是最強的那個存在。

他還需要力量。

更多的力量。

渴.望點燃欲.望,也放大了原本被理性禁錮的本能,梅路艾姆忽然福至心靈,想起了被掩藏在角落裡的記憶。

科魯特。

在他剛剛誕生的那一日,季黎陷入昏迷,科魯特等三名師團長趕回巢%e7%a9%b4時,他因為食.欲和領地意識,攻擊了科魯特。

並且,食用了科魯特的肉塊。↙思↙兔↙網↙

那個時候,梅路艾姆隻是單純評價了它作為食物的味道,可在對念更熟稔的現在,他意識到了另一個被忽略的可能性。

梅路艾姆似乎抓住了什麼。

“把你的血肉,獻給我。”他毫不猶豫地向尼菲彼特伸出手。

不需要理由,不需要解釋,尼菲彼特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便十分乾脆地動手,從最柔嫩的腹部挖出一塊血.肉。

他跪下,將血.肉獻於王。

由於不含任何殺意,長明並沒有被“警報”喚醒。

沒有享用食物的悠閒,梅路艾姆胡亂撕咬了幾口,便吞咽下去,血從麵龐上順著嘴角滴落下來,有些溼潤,但此時的他十分專注,連嘴角與臉頰飛濺到的血漬也全然無知。

他專心感受自己“氣”的變化。

果不其然,伴隨著被滿足的飽腹感,他體內儲存的生命力量,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上飆升!

向來麵無表情的梅路艾姆,突然爆.發出一陣快意的笑聲。

終於發現了——他與生俱來的能力,就是通過食用念能力者的血肉,來增強自己的力量!

越是吞食強大的食物,他就變得越是強大。

將世界的一切都掠奪成自己的養分,仿佛一開始就是為了襯托“王”這一身份,而精心設計的天賦。

正合他意。

止住恣意的狂笑,梅路艾姆重新變得安靜下來。

他伸出舌尖,%e8%88%94舐掉手心與指尖殘留的血液,然後歪頭看向依舊保持跪姿的尼菲彼特。

但是,不能吃。

季黎和他約定過,不許對活物出手。很遺憾,不論按照哪種定義去劃分,尼菲彼特都屬於這一行列。

所以,不能吃。

幸運的是,梅路艾姆也已經找準了接下來的狩食目標。

隨口命令尼菲彼特為自己止血,他用指尖擺弄掛在頸上的護身符,像是不經意的口%e5%90%bb,自言自語道。

“雖然都是同一個物種,人類卻會受限於地區,給自己設立不同的法律,自行增加障礙,拖慢種族內部交流的效率。”

“其中一個熱門議題,是人類女性的墮.胎.權。”

“爭議主要圍繞‘還未分娩的胚胎究竟是否被算作生命’展開……雖然在我看來,這已經成為政.客為自己拉票的無聊把戲之一。”

說到這裡,梅路艾姆故意停頓了片刻,但長明的聲音依舊沒有響起。

他忽然笑了一下。

解開護身符的紅色繩結,梅路艾姆鬆開指尖,讓護身符墜落向桌麵,發出一聲脆響。

“而我,決定做一個支持派了。”

他慢條斯理地補充。

………………

…………

……

梅路艾姆回到了地下防.空.洞。

既能獲得力量,又能解決季黎不安的源頭,而且不用違背和季黎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