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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猝不及防之間,竟是天旋地轉。

季黎將奇犽壓製在被褥間。

她直接撕開創口貼,果然看見了形狀猙獰的新鮮咬痕。

再加上奇犽相較平日更為蒼白的臉色,脈搏頻率加快,還有略顯遲緩身體反應,都無一不在證明他的身體處於大量失血的狀態。

若非如此,剛才那一下,奇犽不會連本能地反抗都沒有。

酷拉皮卡的治愈之鏈隻能加速愈合身體的傷口,卻不能讓已經失去的血液迅速恢複。

季黎指尖不由自主地發力,緊緊攥住被單一角。

和奇犽在枯枯戮山一起度過的那三年,是她難得既不用擔心生存問題,也不需要害怕渴血給他人帶來危險的,近乎純白的無憂無慮。

年幼的奇犽以自己的軀殼,為季黎構築了一個由鮮花、陽光、巧克力和亞露嘉(拿尼加)組成的安全屋。

那段記憶也被季黎珍藏在心底,陪伴她熬過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突然變成怪物,且隨時可能被鬨鬨吃掉的最難熬的時間。

所以與之後才認識的人不同,在季黎心中,奇犽不光是朋友,同時也是一個美好夢境的象征。

——唯獨最不想被這個人目睹最不堪的那一麵。

“奇犽是笨蛋嗎?!”她難免情緒失控的叫起來,“跑掉啊!打暈我啊!那種狀態下的我,明明根本不是奇犽的對手!”

哪怕丟著她不管也好。

無論哪一種結果,都絕對、絕對比這一種要好。

從來沒見過季黎情緒這麼外露地生氣過,本來還想興師問罪的奇犽,竟愣住了。

他盯著季黎看,慢慢地眨了眨眼睛,過了一會兒才反問她。

“所以你認為我會再丟下你,一個人逃跑?”

奇犽的表情很平靜。

季黎才堪堪破提的情緒,又因為這句話,意識到自己失言,立刻清醒過來,慌亂地要往回收。

“不、不是的!對不起,奇犽,我隻是——”

可季黎後半句話話都沒來得及說完,這次天旋地轉的人就換了她。

像是失去耐心、不再忍耐,奇犽沒有去聽季黎的解釋,而是反過來將她壓製住。

“道歉的話就免了。現在我不想聽這個。”

他捂住季黎的嘴,沒了慣常貓似的嬉笑散漫,唇角扯下來,眼尾眉梢更是透出股匕首似的冷銳。

“我說,都這麼久了,你也該差不多考慮好了吧?我勸你從現在開始,想清楚了再發言。我的忍耐也到極限了,這次就算你掉眼淚撒嬌,也彆想再糊弄過去。”

“從獵人考試再見開始就是,一副要把所有人甩開,什麼都打算自己一個人去解決的樣子。之前如果不是陰差陽錯被大哥抓住,你甚至都不準備坦白身份吧。”

“甚至就算到了現在,我都恢複記憶了,就站在這裡,你也總是隻會想辦法把我推開,讓我帶著亞露嘉和拿尼加,跟小傑一起去調查什麼貪婪之島。”

“我真是搞不懂,你到底在怕什麼。難道說,隻是這個嗎?”

奇犽說著,歪了歪頭,忽然挑起唇角笑了笑。

他直勾勾地盯著季黎的眼睛,然後抬起空著的另一隻手,搭上創口貼被揭下後,暴露在視線下的傷口。

指尖在瞬息間轉為利爪,毫無收斂地,將才結痂不久的傷口再次撕裂,弄得鮮.血.淋.漓。

季黎怔怔地看著他,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奇犽便將指腹沾染的紅抹到季黎唇上,又彎起眉眼,笑容有股稚氣的、天真無邪的殘忍。

“不會真的隻是這個吧?那你彆一個人悶著胡思亂想了,我現在就直接給你答案好了。”

“——可以哦。討厭傷害彆人的話,那就由我來供養你。多少都可以。多久都可以。”

“我們不是早就約定過了嗎?我的東西都有你的一半。”

很久很久之前就約定過的。

快樂也好,痛苦也好,亞露嘉和拿尼加的愛也好,連同這具軀體所擁有的一切,包括家人和枯枯戮山的那個小花園。

所有屬於“奇犽·揍敵客”的東西,他都允許與季黎分享。

區區血液自然也不例外。

奇犽收回捂住季黎嘴的那隻手,轉而用沒被血液沾染的、白皙乾淨的手背,去蹭了蹭她的臉頰。

那股氣惱上頭所表現出來的銳利口%e5%90%bb,也漸漸軟化下來,他帶上抱怨的語氣。

“……真是的。六年的時間給了你,怎麼反而越長越笨了?這點事情都想不通。你這腦子還不如小傑呢。”

季黎沉默地替奇犽治愈好傷口。

她撕下外套,將少年沾染的血漬都一一擦拭乾淨之後,才抬頭看向對方。

赤紅的緋紅眼再次進入奇犽的視野。

“……不一樣的。奇犽,彆再做這樣的事情了。我真的……不止是血液而已。”

季黎坦白了奇美拉女王蟻的體質,包括一旦失去理性,步入成熟期,攝入人.類.血.肉後可能會誕生的災難。

她也說了,這具軀體並非她真正的身體,所以她才會擁有人類的心智。

但這也無法掩蓋,奇美拉女王蟻客觀存在的危險性。

季黎之所以需要一次又一次地隱瞞,除了自己的個人情緒,也是為了避免被其他人發現身份。

畢竟連比起人類更偏愛動物的約厄斯達·森旺,當初看見“山神大人”的第一反應,也是就地處決,消滅潛在的巨大危險。

更不要提其他彆有用心的人了。

作為揍敵客家的繼承人,奇犽立刻想到了這個問題。

他追問季黎還有誰知道這件事,在確認僅有約厄斯達·森旺父女、酷拉皮卡和金·富力士之後,才稍稍鬆了口氣。

奇犽並不在意季黎是以血為食還是以人為食,也不在意季黎會不會造成災難。

他隻在意季黎自己的意願和她的安全。

又追問了季黎限製攝食是否會對她的身體造成損害等其他細節,奇犽已經開始思考要如何更好地隱瞞這個秘密。

她現在的狀態,可比當初亞露嘉和拿尼加要麵對的局麵還更糟糕。

幾十種預案在腦袋裡打架,為了以防萬一,奇犽又確認了一遍,問季黎還有沒有什麼沒交代的。

季黎猶豫了一瞬。

於是奇犽篤定地用兩隻手控住她嚤羯⒈②壹叁的下頜,不讓她逃避,笑眯眯地勸她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季黎試圖掙紮:“不是什麼會有危險的事情……已經徹底結束了。是、是我很私人的秘密。”

然而她在奇犽這裡的信用指數,早就跌破穀底。

奇犽居高臨下地觀察季黎的一舉一動,索性自己開始猜,把這段時間記在小本本上的疑點都一個個拋出來。

終於,在提起拿尼加表現出異常喜愛的“緋紅眼”時,季黎的表情出現了異常。

那對鮮活的緋紅眼近在咫尺,並且因為陽光充足,種種細節也看的更為清晰。

和拿尼加總是抱在懷裡、泡在福爾馬林溶液中的眼球,越看越似曾相識。

想起季黎在戒備爾島上的超強恢複力,想起拿尼加曾那樣篤定地說“季黎在陪我”,奇犽臉上從容的笑意也漸漸冷卻。

他冷靜地像是在聽彆人陳述:“那七對緋紅眼,不是念能力的造物?”

季黎沒有說話,但沉默已經回答了一切。

奇犽克製地閉上眼睛。

“難怪,酷拉皮卡總是對你表現出過度的保護欲……還有在枯枯戮山,那些窟盧塔族的人會不惜性命,也要來幫助你……”

他喃喃自語,列舉那些原本不合常理的疑點,語速越說越快,最終又化為噴湧的岩漿。

“——你是什麼故事書裡跳出來的聖母嗎?!你跟那群人根本就是素不相識,認識都沒幾天!你到底為什麼要做到這個地步啊!!”↓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季黎幾乎就快以為奇犽要對自己動手了。

她隻能小小聲地解釋:“其實、其實,也沒有那麼危險的。對我來說,跟捐血或者捐骨髓差不多?而且酷拉皮卡和約厄斯達他們,也都給我準備好了恢複的血液……”

但被奇犽毫不客氣地截斷。

“想要保持眼球離開人體後也是緋紅眼的狀態,就必須保證是活體在極端情緒時摘除。所以,你也根本沒用過麻藥吧?”

季黎不敢做聲。

“好。就當你不會痛、不會怕,你真的是故事書裡跳出來的聖母好了——季黎,你有沒有考慮過,是我們,是揍敵客,親自把‘露琪·揍敵客’的眼睛賣出去的?”

“亞露嘉因為那對眼球,以為你死了,甚至主動向壺音‘撒嬌’,要她向拿尼加‘請求’殺掉挖走你眼睛的人!就是因為這個舉動,她被重新囚.禁在莊園裡,徹底失去了自由!”

“你擅自做那種決定的時候,你到底有沒有考慮過這些?!”

在%e8%83%b8口燃燒的火愈來愈烈,奇犽也說不清那是憤怒、痛苦、抑或對誰的憎惡,隻覺得自己也仿佛被點燃,感到了灼烤般的疼痛。

他沒有餘力去控製翻湧的情緒,語言也由一開始的爭論,變得口不擇言。

憤怒是具有傳染力,且以理性為燃料的。

讓亞露嘉和拿尼加承受痛苦絕非季黎的本意,緋紅眼意外引出的一連串危機,也是她深懷愧疚的核心。

如今被奇犽掀開沒有愈合的傷疤,季黎沒有去辯解,挖眼是沒能聯係到金·富力士之前的無奈之舉。

她咬緊牙,半步不退地盯著奇犽,一字一頓地說。

“我沒考慮過!我當然沒考慮過!我又不是神仙,我沒有那麼厲害!什麼都知道,什麼都能做到!我也不像奇犽,有家做後盾,不用害怕被莫名其妙的人追殺,可以輕而易舉地辦到很多事情!”

“但我那個時候能怎麼辦!我什麼都沒有!我什麼都沒有!——我光是走到現在,走到這一步,我就已經拚儘全力了!”

“我也想輕輕鬆鬆地活著啊……誰想一天到晚害怕會不小心把彆人吃掉,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拚命忍耐,連停下來歇口氣都不敢啊……”

季黎在哭。

或者說,奇犽以為她在哭。

因為季黎咬緊牙關,盯著他寸步不退的固執又絕望的樣子,眼眶卻依然乾澀——看起來比流淚更絕望。

瞬間澆滅了奇犽本在點燃理智的那把火。

他啞然看著季黎,終於明白她真正害怕的東西。

——季黎害怕失去自我。

明明擁有人類的心智和思想,卻被拘束在吃人怪物的身體裡,所以選擇用痛苦維持清醒。

以近乎嚴酷地遵守“作為人類時接受的規則”,來捍衛自我的存在,拉住自己不向另一邊的深淵墜落,不被厭惡的東西同化侵蝕。

“……說謊。就算窟盧塔族的事情是這樣沒錯,那現在呢?”

奇犽安靜地看著她,揭穿她最後的謊言。

“季黎,你不是無路可退,你隻是誰都不肯依賴。”

因為潛意識中默認他人會否定自己的存在,所以乾脆不抱期待,試圖獨立地去做任何事。

想到這,奇犽忍不住短促地笑了一下。

“真叫人火大。你還真是……事到如今,都把這些人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