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沒有抬頭,依舊避開了林也奚的視線。
無論林也奚說什麼做什麼,她都配合。
絕對配合。
唐清又掛起了笑容,道:“也對,我們律法堂行事,向來公正嚴明,理應調查清楚再做處置。”
高階真言符極其昂貴,但築基以下的卻很便宜。
許輕如隻是築基境,二品真言符足以。
一道真言符落下,唐清再度問她:“你為何欺辱離遊?”
許輕如嘴唇動了動,說道:“我沒有。”
唐清勃然大怒:“若非你濫用迷魂術,離遊又怎會是這副癡傻模樣?”
許輕如依舊說道:“不是我。”
唐清道:“那是誰!”
唐清問出這句話時,林也奚的心怦怦直跳。
她幾乎要忍不住了,本能和理性在拉扯,一個聲音不斷說著:“阻止她,不要讓她說真話,不能讓人知道。”
明明是林也奚故意布下的,明明是林也奚有意引導,故意促成眼前這局麵的,可是她卻要控製不了自己了。
玉簡:“侵染度+10,總侵染度:100。”
林也奚徹底淪入“偽善”。
就在此時,許輕如在真言符的加持下,說出了真相:“是林也奚。”
說完這句話,許輕如慌了,她忍不住抬頭看向林也奚,看到的是詭異笑著的紅衣少女。
完了。
全完了。
他們都成了“偽善”的傀儡。
唐清蹙眉,質問她:“你是說,讓離遊變成這樣子的是林也奚?”
許輕如:“……是。”
唐清轉頭,看向林也奚:“怎麼回事?”
林也奚腦中全是那個聲音——
解釋啊快解釋,你不能擔下這個罪。
你不是故意讓離遊這樣的,你是為了救他。
你一片好心,怎麼可以這樣被誤解。
不要承認,絕不承認。
你會被逐出宗門,你會失去一切,你會孤零零回到那小木屋裡,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是我。”林也奚壓住了那聲音,艱難地說道,“沒錯,是我讓離遊變成這樣的。”
一旦說出口,她便覺得輕鬆多了:“離遊當時心神不穩,我故意刺激他,他才成了這幅樣子。”
她接著說道:“所以,此事與許輕如無關。”
唐清怔了怔,她臉上變幻莫測,一會兒肅穆一會兒微笑,青筋在她額頭鼓起,她似乎不知該如何思考了,隻是執拗地問道:“為、為什麼?”
林也奚平聲靜氣道:“因為,這就是事實。”
玉簡:“侵染度-70,當前侵染度:30。”
林也奚整個人像從水裡撈出來一般,渾身汗涔涔的。
她賭贏了。
她想的沒錯,破出“偽善”的鑰匙是,對事實的堅守。
林也奚利用了許輕如和離遊這個事件。
沒人知道真相如何,他們都先入為主地認定了是許輕如欺辱了離遊。
可事實上,離遊之所以會這樣,是林也奚在我行佛的畛域中,給了他過度的刺激。
林也奚押著許輕如來律法堂,這個行為是偽善的。
許輕如在真言符下說出了真相,顛覆了畛域的邏輯。
林也奚若是否認,那她永遠淪入“偽善”。
可她沒有否認,她在侵染度高達100的狀態下,仍舊尊重事實。
所以,她破出了“偽善”。
偽善是人性。
真誠也是人性。
入世再出世,才是真正的出世。
周圍景象陡然虛晃起來,肅穆的律法堂和破敗的律法堂交替出現。
一會兒是巍峨矗立的門樓,一會兒說東倒西歪的殘骸,一會兒是血流成河,一會兒是澄澈的大理石地麵……
畛域在鬆動!
咻地一聲。
一道笛音從身側襲來。
林也奚反應極快,拉著許輕如避開。
笛音刺到唐清眉心,她尖叫一聲,化作一灘血水。
瘋瘋癲癲的離遊站起身,他彎起一雙桃花眼,露出雪白的牙齒,笑得溫和風趣:“奚兒,何必呢。”
這不是離遊的笑容,更不是離遊的腔調。
他頂著離遊的皮囊,卻是宋萬鶴的氣質。
“離遊”眨眨眼,對林也奚道:“你啊,何必如此執拗,外麵的世界不如這裡的。”
林也奚道出了他的名字:“宋萬鶴。”
原來他一直潛伏在了離遊身上。
難怪這麼長時間,離遊始終無法恢複。
-
蒼瀾峰後山,密室中。
沈讓塵凝心靜氣。
他從不外放神識,對於整個乾坤宗發生的事,一概不知。
無情道修的是斬斷俗緣。
他被逐出宗門那一刻,便與俗世再無牽扯。
多少年了?
沈讓塵記不清了。
他承下“疾病”那一刻,便注定不會入世。
“邪神”入世,隻有萬靈哀鳴。
他從不後悔自己的選擇。
永恒和一瞬,本無區彆。
隻是此時此刻,他恍惚間看到了什麼。
那片金燦燦的識海,美得不可方物。
如此廣袤,如此澄澈。
那是一個嶄新的世界,充盈著希望、生機與未來。
與這荒蕪瘋魔的世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下一瞬,漆黑湧入金燦燦的海洋。
澄澈的天空被汙染,斑斑點點的腐朽爬上少女雪白的麵龐,那雙靈動的眼睛染上汙濁,豔麗的唇瓣蒼白如紙,膚色下有蟲豸湧動,她健康的身體爬滿汙穢。
少女空洞地看著他,無聲地喃喃著:“師尊,救救我。”
沈讓塵陡然睜眼,石室轟然震蕩。
整座蒼瀾峰像遭了地震一般,開始劇烈搖晃。
沉寂了五百年之久的鎮邪大陣在鬆動。
下一瞬,又歸於平靜。
沈讓塵平靜地立於石室之中,眼眸微闔,冷聲道:“滾。”
一個虛幻的身影浮在密室中,眉眼間有著介於少年和成年之間的爽朗,像個愛笑的大男生,然而他已數千歲,是掌握了“偽善”天道的大司命——宋萬鶴。
大司命的化身千千萬萬。
這不過是其中一個。
宋萬鶴笑著看沈讓塵,意味深長道:“師弟,你‘心’動了。”
沈讓塵拂袖,虛影瞬間渙散。
宋萬鶴的聲音卻飄飄蕩蕩又繞了回來:“她不受你侵染,你何不將她永遠拘於此地?那般純潔的識海,當真是曠世罕見,你將她這般放出去,她終究會變得肮臟、腐爛、墮落……
“世界是什麼樣子,你比我更清楚。
“你忍心嗎,讓這樣一塊美玉,染上汙濁。”
沈讓塵抬手,一道青紫色的妖異光芒自他掌心亮起。
密室被徹底封閉,哪怕是大司命,也彆想滲透進來。
沈讓塵耳邊歸於平靜,人卻難以入定。
作者有話說:
麼麼噠,評論區有紅包掉落。
第44章 第 44 章
◎唯有一雪白身影,立於天地之間。◎
乾坤宗律法堂, 主峰中最為巍峨肅穆的地方。
白牆黑瓦,十數米的樓閣巋然聳立。
正前方的寬闊平台上,有兩方象征著公平正義的獬豸雕像。
它們足足有五六米高, 昂首挺%e8%83%b8地端坐著,通體有青金火焰繚繞, 雖是石雕卻栩栩如生, 恍如活物。
獬豸的神態威嚴肅穆,在這尊公平正義的神獸注視下。
“偽善”笑得鬆快愉悅。○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宋萬鶴哪怕用了離遊的皮囊,也依舊是自己的氣質。
他在私下裡開朗愛笑,明明貴為掌門,卻總像個迷糊的大男生, 沉穩不足但親和力極強。
他笑著看林也奚,同樣的笑容在他臉上絲毫不顯怪異, 隻讓人覺得真誠可靠,讓人覺得這人性情極好,很好相與。
“你在神虛境中看到什麼了?”他問林也奚。
林也奚瞬間繃緊神經, 她不會受其蠱惑,哪有什麼真誠可靠,他是真真正正的“偽善”。
宋萬鶴又道:“小離遊的記憶很淩亂,隻能看清幾個片段……”
他故意頓了下, 又道:“每個片段裡, 都有你。”
林也奚終究是沒忍住,道:“離開他!”
宋萬鶴自顧自說著:“我以為你會掉進‘殺戮’的畛域, 不成想竟我行佛那蠢貨竟躲在神虛境中……”
他這話的信息量太大, 林也奚聽得一怔。
宋萬鶴知道得比她想象中還多!
林也奚想到自己剛回乾坤宗時, 鹿白和蔣雲照明顯被侵染, 他們回到峰上, 自家師尊給出的解釋是,神虛境遭了“殺戮”侵染,他們看到的都是幻覺,其實根本沒死人。
當時林也奚沒想太多,隻當這些年現世過的天道隻有“殺戮”,所以宋萬鶴甩鍋給了“殺戮”。
可沒想到,他是故意的。
難道,宋萬鶴知道季燕北的身份?
林也奚隻覺後背發寒。
宋萬鶴打量著林也奚,仔仔細細看著。
他的視線很乾淨,哪怕用著離遊那張生來魅惑的臉,也不染絲毫曖昧。
仿佛他不是男人,她亦不是女人,他打量著她,如同打量一塊美麗的玉石。
玉石沒有生命。
他的視線也沒有屬於人的熱度。
“你鎖住了季燕北?”宋萬鶴陡然靠近林也奚,幺汙兒二七五二吧椅他像是瞬間出現在她麵前,眼珠幾乎要貼上林也奚的眼球。
她猛地一後退,腦中響起玉簡的提示:“侵染度+10。”
林也奚輕籲口氣,平複著情緒:“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宋萬鶴節節逼近:“難道不是他吃了我行佛?”
林也奚:“……”
宋萬鶴:“若非‘殺戮’出手,你們能活著走出‘心執’?”
林也奚:“…………”
他都知道。
他什麼都知道。
他知道季燕北是“殺戮”!
那他知不知道季燕北和沈讓塵其實是一個人?他知道,他肯定知道。
林也奚這把劍鎖……
鎖住的從來都不隻是沈讓塵。
為什麼?
他為什麼會知道?
林也奚腦中一片混亂。
她以為自己抓到了真相,抬頭時卻發現真相依舊矗立在遠方。
宋萬鶴知道季燕北身份,那他是不是故意引季燕北上山,是不是故意讓她去合和峰上尋他……
可這明明是玉簡安排的任務。
一陣刺骨涼意襲來,林也奚如墜冰窟。
難道玉簡是宋萬鶴……
玉簡無波無瀾的聲音響起:“侵染度+10,總侵染度:50。”
林也奚:“!”
她壓住翻騰的思緒,不再胡亂聯想。
林也奚再度抬頭時,眸中已是一片清澈,她看著宋萬鶴,定聲道:“離開他!”
心無旁騖,不生雜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