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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珠映玉 霧矢翊 4403 字 6個月前

是很頑強地苟活著,活著受罪。

可現在看他們, 褚伯亭和孟芙都活得好好的,褚瑾玉的雙腿完好無損,褚惜玉甚至還梳著未婚姑娘的發髻……

突然,褚映玉意識到什麼,猛地轉頭,看向靈堂前方的牌位,以及靈堂中的那口棺材,有一個不可思議議的猜測。

這是前世她死後的情景。

棺材裡躺著的人——是她。

果然,就見褚伯亭一家撲到棺材前,痛哭出聲,一邊哭喊著她的名字。

褚伯亭哭得倒是真情實意,看起來極為傷心。

孟芙好像也很傷心,一邊哭一邊叫著“我的女兒”,時不時用帕子擦眼淚,每擦一次,眼淚就嘩啦啦地流。

褚惜玉和褚瑾玉跪在父母身後,也跟著低頭哭。

褚映玉沉默地看著他們。

她此時就像一個徘徊在人間無法投胎的鬼魂,懸立在棺材的上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將靈堂裡的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在褚伯亭四人過來時,那些原本在哭靈的賓客和下人們紛紛看了他們一眼,麵露同情之色。

褚映玉的目光一轉,看到跪在棺材旁燒紙錢的寄春。

寄春白衣素服,形容憔悴,瘦得像脫了形,臉上的悲傷化作麻木。

直到她聽到褚伯亭等人的哭聲,她的眼珠子僵硬地轉了轉,抬頭看向他們,眼裡瞬間迸射出刻骨的怨恨。

這樣的怨恨引來了孟芙的注意。

她在低頭拭淚時,瞥了一眼寄春,見到寄春臉上的怨恨之色,眼裡露出殺意。

褚映玉飄下來,本能地擋在寄春麵前。

她從來不懷疑孟芙的狠辣,一旦讓她察覺到寄春的威脅,她會毫不猶豫地殺了寄春。

可惜她的身體擋不住什麼,褚映玉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孟芙收回視線,繼續撫著她的棺材哭,做足了慈母的模樣。

這讓她惡心壞了。

雖然知道孟芙是作戲成份多,隻怕心裡不知道笑成什麼樣,她這個隨時可能會暴露她身份的人死了,她隻會高興。但看孟芙在自己的棺材前作戲,她心裡還是很不樂意。

褚映玉厭惡地彆開眼,看到旁邊哭得雙眼通紅的褚伯亭時,漠然地掠過去。

縱使褚伯亭是褚家的四人中唯一為她的死哭得真心實意的,然而她心裡仍是沒有絲毫的情緒起伏。

她沒去看褚惜玉和褚瑾玉姐弟倆怎麼哭,決定先搞清楚現在的情況。

褚映玉覺得自己應該沒有死,畢竟在昏迷前,她聽到接生嬤嬤說“出來了”,也感覺到孩子從她的肚子裡順利地出來。

雖然很痛,但其實她生得還算是順利,並沒有難產。

那她為何突然變成一個鬼,還回到了前世自己死後的時候?

或許,這是她在做夢?

褚映玉想著,捏了自己一下,發現沒有絲毫感覺,不痛不癢。

既然搞不清楚是什麼情況,褚映玉沒再糾結它,默默地看著靈堂裡的人,順便收集一些消息。

她想弄清楚,到底是誰殺了自己。

重生後每每回憶死前的事,她推測出當時要殺她的人應該有兩夥,一夥是給她下毒的,一夥是將放到馬車裡,想製造出她不慎墜馬的假相。

原本她可以問陸玄愔的,但看他恢複記憶後隨時可能發瘋的樣子,到底不忍心再問他,想著等他的情況好一些再問的。

隻是沒想到,她還來不及問,便以這副模樣回到前世。

褚映玉神色平靜,查看靈堂裡吊唁的人,看到不少熟悉的麵孔。

如果是前世剛死那會兒,或許她會怨氣衝天,滿心的戾氣和怨恨。

然而重生後,該報複的人已經報複了,仇人也死了,再加上她現在過得很好,孩子已經出生,和陸玄愔的誤會也解除,再多的怨和恨都已經放下,可以平靜地麵對這些人。

吊唁的人來了一撥又走一撥,哭靈的人也繼續哭。

至於褚伯亭那一家,在孟芙哭得暈厥過去後,被褚伯亭和褚惜玉姐弟倆帶下去休息。

褚映玉冷眼看著他們,並不相信孟芙真會哭暈過去,估摸是作戲給人看的。

這是想讓世人知曉,她這“母親”有多疼愛長女,長女死了,她有多痛苦。

人死如燈滅,人都死了,他們和長女以往的不睦等煙消雲散。

外麵的天色漸漸地暗下來。

靈堂也變得安靜,連作法事的和尚也離去。

最後靈堂隻剩下寄春一個人,安安靜靜地燒著紙紙,神色麻木,重複著同樣的動作。

褚映玉飄在她對麵,憐惜地看著她。

她曾想過自己死後寄春會怎麼樣,肯定會很傷心,然而看到寄春為她的死將自己折磨成這般,愧疚又心疼。

夜漸漸地深了。

寄春燒完手中的紙錢,怔怔地看著棺材,終於沙啞地開口,“小姐,您若是在天有靈,定要告訴奴婢,是誰害了您,奴婢定乍為您報仇!”

褚映玉歎息一聲。

寄春獨自守在陰森的靈堂裡,褚映玉便守在她身邊。

許是夜深人靜,無人打擾,寄春斷斷續續地和棺材裡的她說話。

“……小姐,王爺還沒有回來,不過應該也快了,聽說從北疆到京城,快馬加鞭六七日便能到……”

褚映玉聽罷,看向靈堂裡的棺材,慶幸現在已經是深秋,天氣不熱,屍體放個十天半月都不會臭得厲害。

按寄春說的,王府的人去了她墜崖的地方,將她的屍體收殮。

據說她的屍體摔得破破爛爛的,王府的侍衛尋到時,甚至屍體已經被野獸啃啃得麵目全非……不用想也知道,她的屍身有多難看,甚至不完整。

聽說人死後一定要保留全屍,下輩子才能投個好胎。

然而她連全屍都沒有。

看寄春為此痛苦自責,恨不得以身替之,褚映玉心中澀然。

夜深了,外頭有梆子聲響起,前院那邊一陣喧嘩傳來。

褚映玉有些好奇,靈堂裡沒什麼事,便想出去看看,然而剛到靈堂門前,就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束縛著,無法再出一步。

她轉頭看向陰森森的靈堂,好像有些明白。

自己已經變成鬼,不能離開屍身太遠。

褚映玉隻好耐心地等待著。

寄春對外麵的動靜毫不關心,繼續燒起紙錢。

褚映玉看她燒個沒完沒了,覺得要是自己真作了鬼,去了地下,一定有花不完的錢。

直到第二天早上,褚映玉終於知道昨天夜裡的喧嘩是什麼。

皇後娘娘昨兒又發病,病得非常嚴重。

她怔了怔,默默地低下頭,臉上露出悲傷之色。

其實在她死前,皇後就病重過一次,差點熬不過來,連太醫都隱晦地表示要做好準備。

幸好,皇後還是熬過來了。

但太醫說,皇後的身體很差,這次能熬過來,下次不一定。

褚映玉很擔心皇後的身體,就算知道她並不是生病而是中毒,命不久矣,仍是希望她能好好地活著,活久一點。

至少,有皇後在,陸玄愔麵對她的死訊時,應該不會太難受。

如此過了幾天,陸玄愔終於回來。

褚映玉正冷眼看著孟芙又撫著她的棺材假惺惺地哭,突然外麵響起王府下人驚喜的聲音。

“王爺,您回來了!”

褚映玉迅速地朝門口飄過去。

當了幾天的鬼,她已經習慣飄來飄去,反而用雙腳走路不太習慣。

褚映玉飄到門口,抬頭張望,終於看到風塵仆仆歸來的男人。

他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披風蕩在身後,滿是灰塵。臉上長滿亂七八糟的胡子,不知道多少天沒刮,頭發隨意地束在腦後,碎發從鬢角垂落,一雙眼睛布滿了血絲,模樣削瘦而憔悴。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靈堂前,突然停了下來。

男人高大的身軀頓住,久久未動,好像如何都沒辦法再抬腳向前走一步。~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一種無聲又窒息的痛苦從他身上彌漫,那高大的身軀仿佛承受不住那樣的輩傷,幾欲塌下來,連那沾著灰塵的披風都是沉甸甸的。

褚映玉飄在靈堂門口,與他對視。

他的神色麻木,一雙通紅的眼睛空洞地看著前方,沒有焦距,無言的沉默和痛苦像是穿越了時間和空間,讓另一個時空而來的她心臟為之擰痛。

所有人都不覺地沉默下來。

沒有人開口說話。

好半晌,他終於抬起沉重的步伐,走進靈堂。

他的目光空洞地看著靈堂中的棺槨,緩慢地走過去,來到棺槨前。

突然,他伸手要將棺蓋打開。

所有人都被他的動作驚住,反應過來後趕緊上前去阻止他。

“王爺,萬萬不可……”

未等他們阻止,陸玄愔已經將合上的棺蓋打開。

褚映玉探頭看了一眼,不忍睹目地閉上眼。

太慘了……

連她都不忍再看一眼。

然而陸玄愔卻不介意,他看著棺中的人,顫唞地伸出手想要碰她破碎的臉,卻在即將碰到時收回了手。

褚映玉原本以為他是害怕自己可怕的模樣,後來才發現,他是擔心自己弄臟她的屍身。

他風塵仆仆回來,一路吞風飲雪,確實很臟。

“出去!”他沙啞地開口。

靈堂裡的人看著他,麵露遲疑之色。

柳全等人都感覺到他的情緒不太對,在他開棺時,那種擔心達到頂峰,然而這裡沒有人能阻止他。

最後柳全默默地帶著守在靈堂的下人退下。

離開前,他看了一眼站在棺槨前的男人,隻見他低著頭,身體陷在暗影之中,看不清楚模樣,唯有從那沉默而微塌的身影能看出,他的痛苦和絕望。

靈堂又一次變得空蕩蕩的。

褚映玉飄在棺材前,看著垂首不語的男人,試著叫了一聲:“陸玄愔。”

男人靜默地站著,沒有絲毫反應,同樣聽不到她的聲音,看不到她。

她確實變成了一個沒人能看得見的鬼。

天色漸漸地暗下來,靈堂裡隻有微弱的燭光在搖曳,陰森森的,秋風穿堂而過,更顯陰冷森寒。

棺前的男人依然維持著原來的姿勢,沒有絲毫變化。

褚映玉陪著他,看著那雙血紅的眼睛,空洞洞的,似乎這具軀體是空的,沒有靈魂,沒有思維。

褚映玉神色複雜地看著他。

縱使已經猜測出他在自己死後定然會難受,卻未想到會如此。

他在她的棺材前沉默地站了一個晚上。

看著他風塵仆仆地趕回來,不吃不喝,不休息,人越發的瘦削憔悴,褚映玉心裡難受之極,擔心他的身體熬不住,很想讓人勸勸他。

可是有誰能勸得動他呢?

天亮了,柳全和寧福兒站在靈堂門口,欲言又止。

他們想勸王爺去歇息,勸王爺趕緊讓王妃的靈體下葬,讓王妃安息……可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