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低頭看她,溫聲詢問:“怎麼了?”
她看起來有些愣愣的,好半晌都沒說話。
陸玄愔倒了杯溫水喂她,等她喝完,又為她整了整頰邊的碎發。
今兒出門隻是去祭拜,她穿著打扮以清淡為主,頭發隨意地綰起,甚至沒有佩戴任何首飾,素麵朝天,如同一朵出水芙蓉般乾淨、清爽,又有說不出的清雅柔和,格外動人。
褚映玉呆愣半晌,說道:“王爺,我剛才做了個夢。”
“是什麼?”他問道。
褚映玉轉頭看向車窗的方向,車窗的簾子放下,無法看清楚窗外的景色。
她緩緩地說:“我不太記得清楚了,依稀夢到一個人,她看著很熟悉,朝我笑得很開心呢,說我做得很好……”
聞言,陸玄愔心裡有幾分明悟。
他沒再多問,將她擁在懷裡,溫暖寬厚的大手一下一下地輕撫著她的背,想哄她再睡會兒。
褚映玉卻沒了睡意,默默地靠著他。
馬車在一處山腳停下。
這附近沒什麼人家,周圍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樹林,遠處有延綿而去的農田,在春雨的潤澤下,田地裡長出一片綠油油的青草,充斥著早春的氣息。
這附近沒有路,馬車沒辦法上山,隻能在這裡停下。
陸玄愔將馬車裡的人抱了下來,寧福兒和蘇媃在旁打傘,擋住那細細密密的春雨。
褚映玉往周圍看了看,又看向那被細雨打濕的樹林和狹窄的山道,說道:“我們走罷。”
陸玄愔先是給她攏緊了身上的披風,然後護著她上山。
天氣陰沉沉的,因為下雨,地麵濕滑,路並不好走,幸好有雍王府的侍衛在前麵開路。
一行人沉默地上山。
上山的路其實早在去年就有人特地整出來,一直通向山腰處一座孤墳。
看到那座明顯被人修整過的孤墳,褚映玉的神色一頓,然後緩步走過去。
當年他們將孟蓉葬在這裡,隨意地在山裡挖了個地兒就將人葬了,也不管什麼風水不風水。
欽天監那邊雖然看好了遷墳的日子,卻是在三月份,還需要等一等。
是以孟蓉的墳還沒遷走,仍在這邊,是一座孤墳。自去年得到消息時,雍王府便特地派人過來修墳,讓它儘量不顯得太過寒瘮。
褚映玉看著這座孤墳,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山間有風吹過,冷風裹挾著冰冷的細雨,飄灑在臉上,她仰起頭看向灰色的天空,似是連天空都在哭泣一般。
褚映玉默默地祭拜,告慰死者,帶來那三人已經伏誅的消息。
若你泉下有知,應該會欣慰罷?
她在心裡說,你的女兒不枉重活一世,這輩子終於揭穿他們的惡行,沒讓他們占到什麼便宜,也算是成功了,是嗎?
直到祭拜完,陸玄愔見她身上的披風被雨淋濕大半,她的手也被冷風和凍雨淋得冰冷一片,嘴唇發白,心頭一緊,握住她的手道:“走罷。”
褚映玉嗯了一聲,在他的攙扶中離開。
往山下走時,褚映玉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
陰沉的天空下,被春雨潤澤的山脈碧翠如洗,煙雲籠罩,似是山中有靈,沉默地凝望著山下來客,又似在目送他們離開。
褚映玉心裡湧起些許酸澀,又有釋然。
該做的,她都做了,該報的仇,她也差不多報完了。
現在她有了孩子,這輩子走上一條與前世截然不同的路,她會過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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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拜回來,褚映玉的情緒明顯不高。
陸玄愔有些擔心她,特地在家裡陪她,就算要處理什麼公務,也讓人將那些公文、宗卷等送到房裡,並不避諱地當著她的麵處理。
然後,褚映玉又變成了幫他讀公文的人。
讀完公文,還要幫他處理起公文。
如此過了幾天,褚映玉處理起公文來越發的嫻熟。
特彆是她上輩子練字時,還被他手把手地教過,甚至能模仿他的字,達到以假亂真的程度,是以幾日過去,居然沒有人懷疑這些公文上的批注不是他寫的的,而是出自她手。
陸玄愔特地看過她處理的公文,發現並無問題,滿意地頷首:“不錯。”
這也是他的有意為之。
自從去年讓她幫忙看公文,發現她在政務上有獨到的見解後,他便有意識地培養她在這方麵的能力,結果也非常好,和他預料的一樣驚喜。
褚映玉卻有些不自在,“王爺,這樣是不是不好?”
“沒關係。”陸玄愔說,“很好。”
他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好,甚至因為有她幫忙,讓他輕鬆不少,這是寧福兒、蘇媃等人都無法幫他的。
褚映玉瞅了瞅他,覺得他好像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這……我到底是內宅婦人,若是讓人知道……”
陸玄愔仍是那句“無妨”
他從未覺得女子生來不如男人,也不認為男人能乾的事,女人不能乾。
在北疆的七年,每每戰事起,北疆不管是男女老少,都要進入備戰,甚至需要時,連女人也會上戰場與敵人廝殺。
戰爭從來不是女人止步的地方。
同理,這世間其實並不是男人的天下,若是給女人同樣的機會,她們並不比男人差。
就像他的母後。
他的妻子。
陸玄愔將她處理過的公文整理好,叫來寧福兒,讓他帶下去。
褚映玉沉默地看著,直到寧福兒將它們取走,沒有送回來的意思,心裡難免浮現一種難言的情緒。
她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說什麼好。
接下來的幾日,褚映玉都陪陸玄愔在書房裡一起看公文,或是看他處理公務,甚至看他和幕僚商議事情。
隨著她知道的越多,她就越沉默。
倒是寧福兒、蘇媃和王府的幕僚對此沒有表現絲毫的不適,甚至連她出現在書房時,很自然地接受了。
處理完公文後,陸玄愔會抱著她,大手小心地貼在她肚子上,問道:“累嗎?”
“挺好的。”褚映玉朝他笑,看起來頗為精神。
陸玄愔看了看她,若有所思。
後來,褚映玉隻要拿起公文時,精神就抖擻,這狀態甚至能持續一整天。
但若是當天沒什麼公文需要她看,她的精神就懨懨的,並且十分嗜睡,可以睡個昏天暗地。
原本陸玄愔還怕累到她,畢竟她現在懷著孩子,而且比較嗜睡,好像怎麼休息都不夠。直到幾次後,他終於發現隻要公文在手,她不僅不會累,反而格外精神時,終於明白了。
她其實喜歡的。
隻是她怕被人發現,對他、對王府都不好。
於是,陸玄愔更喜歡將白天沒有處理完的公文拿回家裡處理。
夫妻倆窩在書房裡,兩人一起看公文,速度會快很多。
如此陸玄愔也不需要在外忙到天黑後才能回來,因為他都是將處理不完的公文帶回府,用過晚膳後,夫妻倆一起處理,如此他便能在晚上準時抱著媳婦上床睡覺了。
轉眼便到三月。
欽天監終於定好日子,給孟蓉遷墳。
褚映玉原本是想親自去的,卻因肚子已經顯懷,太後擔心她的身體,沒讓她去,而是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後,讓她去上支香,祭拜先人。
做完這些,褚映玉難免又變得消沉,很快就被某人的公文勾走了心思。
如此到四月份,天氣已經徹底地暖和起來。
正好這時,褚映玉聽說連靜萱懷孕的消息。
對了,年後聖人正式給八皇子、九皇子封王,八皇子封為定王,九皇子封為賢王。→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連靜萱有孕是好消息,褚映玉特地帶禮物去定王府探望。
她來時,姚桃正好也在,正和連靜萱說話。
姚桃看褚映玉穿著寬鬆的春衫,因為春衫並不厚,能看到微微凸起的肚子,滿臉驚奇,趕緊過去扶她。
“快坐下,彆累著了。”
連靜萱也招呼道:“七嫂,你快坐。”
褚映玉坐下來,朝連靜萱道了一聲恭喜。
連靜萱有些不好意思,嬌怯的臉蛋微微泛著紅,越顯嬌美可人,她赧然道:“七嫂你的肚子不方便,哪裡要你親自過來,使府裡的下人過來便行。”
褚映玉笑道:“這怎麼行,到底是喜事,我也想過來看看你。”
然後又問她的身體情況,害不害喜,休息得怎麼樣,能不能吃得下之類的。
兩人都是孕婦,聊起懷孕之事十分投契。
等她們說得差不多,姚桃已經無聊地啃起定王府為連靜萱做的糕點,說道:“聽你們說得頭頭是道的,我頭都大了,感覺懷孕好麻煩啊。”
聞言,褚映玉和連靜萱不禁瞅著她。
其實進門後,褚映玉就暗中關注姚桃,畢竟姚桃隻比連靜萱晚一個月成親,連靜萱現在都有好消息,擔心她會急。
不過一路觀察下來,發現姚桃還是和以前一樣,不免有些放心。
連靜萱笑道:“一個沒注意就和七嫂聊起來,阿桃你悶嗎?要是悶的話,園子裡養了一隻會說話的鳥兒,可有趣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姚桃擺手,“不用,會說話的鳥兒我見過,是一種鸚鵡,也沒什麼稀奇的,陪你們比較重要,畢竟你們都是孕婦,不盯著我不放心。”
“這裡是定王府,能有什麼不放心的?”褚映玉好笑地問。
“你不懂。”姚桃雙手撐著臉看她們,雙眼亮晶晶的,“你們肚子裡可是懷了孩子,怎麼小心都不為過。”
褚映玉和姚桃在定王府裡待了大半日,直到下人來稟報,說定王回來了,與他一起的還有雍王和賢王。
連靜萱一聽,打趣道:“看來雍王和賢王是來接你們的。”
褚映玉抿嘴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姚桃卻揚眉笑起來,大大方方的地說:“那是自然,我今兒過來看你,還特地和我家王爺說了,他說會過來接我,我便特地在你這兒賴多些時間,等他過來。”
褚映玉和連靜萱都被她逗笑。
兩人互視一眼,其實心裡多少有些高興的。她們連續都有好消息,擔心姚桃會心急,或者因為壓力太大會難受。
然而她並沒什麼變化,仍是那般活潑明%e5%aa%9a,與九皇子賢王的感情也很好。
這樣她們便放心了。
隻是兩人都沒想到,她們這剛放心呢,過了幾日,就聽說姚桃將九皇子打了。
第113章
聽到這消息時, 褚映玉頓時有些坐不住。
果然,很快就傳來姚桃被宮裡的淑妃叫過去的消息。
褚映玉當即讓寄春給她梳洗更衣,也跟著進宮看看情況, 若是淑妃要罰姚桃,她少不得要請皇後幫忙。
自從懷孕後,褚映玉進宮的次數少了,不過仍是在初一十五時, 會固定進宮給太後、皇後請安。
來到皇宮,褚映玉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