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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珠映玉 霧矢翊 4394 字 6個月前

接著,褚映玉從筆架上拿起一支狼豪,取來一張紙,在上麵寫:【不必殿下費心,家父如此甚好。】

紙上的文字素來是冷冰冰的,無法從字上看出什麼情緒。

若隻單純看這紙上的字,會讓人覺得寫這字的人應該是個溫柔體貼的性子,不願意麻煩他。

褚映玉寫完後,便又開始沉默。

她在等著他對此的看法,是不是覺得她太過狠心。

或許在旁人眼裡,她此舉是十分不孝的,難免有些離經叛道。大周以孝治國,父母可以不慈,兒女卻不可不孝,兒女孝順父母是天經地義之事。

看到陸玄愔那句“你爹的事,若你希望”,她便知道他誤會了,誤以為她當時的沉默是希望他幫她爹複職。

他會這麼想也不奇怪,或許他沒想到,她居然真的如此狠心不孝,在他麵前居然都不掩飾。

在她的沉默中,那隻攬著她腰的手並未放開,他繼續在紙上寫下一句。

【若是不愉,可與我言,我是你夫君……】

“夫君”二字,猶其鋒利,剛勁透紙,似是滲透了主人的心情。

褚映玉盯著這兩個字,心情突然變得頗為古怪。

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她好像都沒有將他當成“夫君”,不是夫君,而是一個需要她討好、小心伺候的男人。

許是她這次的沉默太久,腰間那隻手微微用力,男人強勢地將她摟到懷裡,不允許她如白天時那般逃避。

褚映玉深吸口氣,換了一張白紙,繼續揮豪:【不知吾妹今日找殿下有何事?】

寫下這一行字的時候,她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紙,是以沒有看到摟著她的男人低頭看她,麵上的疑惑。

他在紙上寫下:【不知。】

褚映玉:“……”

他繼續寫:【我沒聽,且去找你。】

怔怔地盯著這行字,褚映玉忍不住失神。

她突然有股衝動,想問他對褚惜玉是怎麼看的,是不是如上輩子的流言所說的,因為褚惜玉對他有救命之恩,褚惜玉於他是不同的,隻是礙於自己替嫁過來,他隻能接受自己。

陸玄愔於女色不上心,他讀聖賢書,有天下為公之心,是個極為負責的人,所以隻要她好好地做好自己的本份,他不會有想換個妻子的想法。縱使褚惜玉當時一直未嫁,他亦未曾想過要將褚惜玉納入府裡,或者盼著她死,給褚惜玉騰位置。

她從來沒懷疑過,自己的死和他有關。

在她發呆時,陸玄愔將狼豪丟到筆洗裡,抬起她的臉,讓她與他對視。

他的目光幽深,明亮的燈光在他身上渡了一層柔光,看著格外俊美,卻也咄咄逼人。

褚映玉僵硬地與他對視,受不住他這般審視犀利的目光,下意識要逃避。

“彆動。”他警告地說。

褚映玉心臟微跳,越發的僵硬,身板直挺挺的,被他擁到懷裡。

他的雙手摟在她腰間,微微低頭,將臉埋在她的肩窩,輕輕地歎了口氣,不知道拿她怎麼辦。

陸玄愔做事從來不向人解釋,也無需他解釋。

可麵對她時,幾次三番打破原則,以往不想做的事,都在她這裡破功,讓他變得不像自己。

可看到她沉默抗拒的姿態,他又舍不得逼她。

“映玉。”他輕輕地喚著她的名字,聲音喑啞,“吾妻……”

這是他的妻子,前世的妻子,今世心心念念想要娶到的姑娘。

他怎麼舍得讓她難過?

隻是她的心思藏得太深,秦嬤嬤說她患了病,而且是心病,需要用極大的耐心助她走出來。

陸玄愔習慣在戰場上廝殺,習慣世人揣摩討好他,習慣父母親人的避讓……

從來沒有人能讓他這般無力、掛念,卻又忍不住想要給她最好的,想要讓她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褚映玉呆呆地站著,靠在他懷裡,聽著他近乎歎息的一聲“吾妻”,不知怎麼的,心裡突然有些酸澀,還有一種莫名的委屈。

她忍不住說:“殿下,您曾說過,您娶我,是因為我最適合……”她的聲音變得顫唞起來,“您……不必如此的……”

說到最後,她努力地抑住眼裡的淚,但眼眶還是紅了。

這聲“吾妻”算什麼呢?

陸玄愔身形一頓,交纏在她腰間的手徒然收緊,讓她疼得眼淚真的掉下來。

“不是……”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聲音又一次頓在喉嚨間,無人看到的地方,臉上難得露出一抹狼狽之色。

褚映玉卻靠在他懷裡,默默地流著淚。

感覺到%e8%83%b8口的濕濡,陸玄愔有些慌亂,趕緊將懷裡人的臉抬起,看到她流著淚的臉,眼睛紅通通的,鼻尖發紅,哭得安靜又委屈。

像個孩子似的。

他的瞳孔微微一縮,麵對北疆最凶惡的胡人部族都未曾慌過的七皇子殿下,此時慌得不行,手足無措。

“彆哭,彆哭……”

褚映玉轉過身,用袖子粗魯地擦去臉上的淚,帶著哭腔的聲音說:“我沒哭,剛才殿下太用力,我覺得疼才會掉眼淚的……”

陸玄愔走到她麵前,拿帕子給她擦臉。

她的臉被自己的袖子粗魯地擦得紅通通的,有些狼狽,卻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可愛。

陸玄愔情人眼裡出西施,覺得她就算哭也可愛,粗魯地擦眼淚的樣子可愛,怎麼看都可愛,讓他心都要化了。

可看她臉上的淚流個不停,他仍是很慌,不知如何辦才好。

“不是。”他急忙地說,“我、我心儀……”

正低頭抹淚的褚映玉原本還想著要哭多久合適,才不會讓他心煩,就聽到他有些結巴的聲音,整個人頓在那裡。

心儀什麼?

她下意識地看他。

陸玄愔反應過來,臉上露出一抹羞恥和狼狽,迅速地偏開臉,避開她的目光。

等了半晌,沒等到他再開口,褚映玉小聲地問:“殿下,您剛才說什麼?”

陸玄愔神色複雜地瞥她一眼,抿緊嘴唇,取過桌上的狼豪,在紙上揮豪。

褚映玉看過去,看到龍飛鳳舞在字在細膩的白紙上躍然而出。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

…………

這是詩經裡的詩《野有蔓草》,隻要讀過的,都明白它代表的是什麼意思。

他揮豪而就,然後將這幅可以當作名家墨寶的字推到她麵前,隻是麵上沒什麼表情,下頜繃緊,看著一副不好相與的模樣。

這不像是在向她表達愛慕之意,倒像是威脅。

如果他的耳尖不是那麼紅的話。

褚映玉的臉也紅了,她剛才隻是趁機哭一哭,不過是想試探他這輩子能容忍自己到何種程度,沒想到居然會逼出這麼個結果。

心裡更多的是不可思議,他居然會心儀自己?!!!

難道這輩子不用替嫁,他居然變了心,輕易就放下褚惜玉嗎?

室內變得極為安靜。

隻是和剛才的沉默不同,這次的安靜,又多了些什麼。

褚映玉紅著臉,有些不知所措,想說什麼,又閉上嘴巴。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響起梆子的聲音。

發現時間已經不早,褚映玉的目光飄了飄,有些結巴地說:“殿、殿下,我們該回去歇息了。”

陸玄愔淡淡地嗯一聲,看著完全沒受影響。

不過看到她臉上的羞澀,他心裡湧起一股愉悅,發現其實也不是那麼難。

她是他的妻,他心儀於她,是一件很正常的事,若不然,他為何要執意娶她呢?

此時的七皇子殿下完全忘記剛回京時,他對於娶妻一事並不熱衷,對娶誰都無所謂。

離開書房時,褚映玉忍不住將那張寫著詩經的紙抽出,小心地折好,放進袖子裡帶走。

陸玄愔自然看到她的舉動,並沒有說什麼。⊥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特彆是她有些靦腆地抬頭朝他笑時,他心裡隻剩下高興。

這是她第一次朝他這麼笑,還是值得的。

夜風微涼。

出了書房門時,陸玄愔接過蘇媃遞來的披風,為她係上,然後牽著她的手回去。

寧福兒在前麵打著燈籠,蘇媃等人持燈籠跟在後麵。

看著並肩而行的兩個主子,蘇媃等人能感覺到兩人之間的氣氛與白日時完全不同,不免鬆了口氣。

兩人回到正院,正院頓時熱鬨起來。

秦嬤嬤過來問道:“殿下,娘娘,可是要傳膳?”

兩人晚膳時在書房,正院的人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用膳,便讓廚房那邊準備著,隨時聽候主子們的吩咐。

褚映玉看向陸玄愔,問道:“殿下,您餓了嗎?”

兩人先前在書房裡廝混,後來又以紙筆交流,隻吃了些糕點,褚映玉是不餓的。

陸玄愔道:“傳膳罷。”

他拉著她在桌前坐下,讓她陪他吃一點。

膳食端上來,陸玄愔先是給褚映玉夾了很多菜。

褚映玉根本不餓,但想到袖子裡那張紙,還是給麵子地吃了幾口,見他還要夾,溫聲道:“殿下,時間晚了,不宜多食,怕等會兒睡不著。”

陸玄愔想想也對,沒再給她夾。

用過晚膳,夫妻倆喝茶消食,時間差不多,褚映玉便去沐浴。

沐浴完,她躺在榻上,丫鬟用添了藥材的薰籠為她烘乾秀發,同時用香膏保養,幾個丫鬟圍著她忙個不停。

角落裡的紫檀座掐絲琺琅獸耳爐燃著香,清淡的鬆柏香彌漫,褚映玉的心思不禁飄得老遠。

她如何也沒想到,這輩子陸玄愔居然會心儀她。

怎麼可能呢?

她實在想不通,兩輩子怎會如此與眾不同,他為何會心儀自己?

怪不得,明明他有更好的選擇,仍是選擇了她,怨不得他的那些行為如此怪異,現在想想,可不就是一個男人心儀姑娘的表現嗎?

褚映玉有一種很不真實感。

上輩子求而不得的東西,這輩子她什麼都沒做,居然就得到了。

可是他到底心儀她什麼呢?她有什麼能令他傾心的?

懷抱著這個想法,晚上歇息時,褚映玉忍不住探究地看他。

陸玄愔被她看得有些莫名,問道:“怎麼?”

褚映玉下意識地搖頭,爾後想到什麼,鼓起勇氣說:“殿下,您……為何心儀我?”

陸玄愔耳尖又紅了,沒想到她居然一直想這個問題。

幸好帳內的光線昏暗,她看不到自己的模樣,這讓他終於自在許多。

在心儀的姑娘麵前,七皇子殿下其實也很想維護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不想將自己狼狽的一麵讓她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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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是個不拖泥帶水的人,既然傾心,就告訴她。

但他想在女主麵前表現最好的一麵,不願意讓她看到自己的缺陷,所以就是死活不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