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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偏偏他在朝政上是極其英明之主。短短幾年的時間,天熙朝的疆土擴大到前所未有的地步。慶樂帝能征善戰,平定四夷,萬國來朝,歲歲進貢,開創下萬世輝煌的基業。

沅淑殿…渤…

昏暗的燈燭搖曳不定,照著楊熠的身影孤獨而疏離,在地板上拖出一條長長的陰影。有夜風吹進他的長袍,將長長的白色袖籠吹得鼓脹起來。他身材消瘦,麵容淩冷,墨眸幽深難測。

“噠、噠、噠……”空曠的大殿中傳來他的腳步聲兒,顯得異常清晰和寂寥!

今夜是宸貴妃蘇離兮的祭日,她離開人世已經整整六年了。慶樂帝早就恢複了她貴妃的稱號,每年的這個時間,慶樂帝都會將自己封閉在沅淑殿中整整一夜無眠。沅淑殿重新修整裡一番,各類物件和擺設完全按照她活著時候模樣的擺放。

楊熠緩緩地走著,眼前的一幕幕恍若隔世,飄忽遙遠。一件件熟悉的物件映在他幽黑的眸底。這裡什麼都沒有變,唯獨缺少了她……

紫檀雕刻蓮花纏枝紋的床榻上鋪著芙蓉淡粉繡的錦緞被子,織錦絨麵繡竹枝紋的雙枕頭。層層紗幔低垂著,薄如蟬翼的紗帳上繡著的栩栩如生白蝶,風兒一吹輕紗漫搖,蝶兒像有了靈性輕輕的飛舞著。床前的腳踏上放著一雙精美小巧的黃綢繡梨花麵軟鞋,有時候她沐浴之後睡不著,總是喜歡穿拖著這一雙軟鞋走來走去。那‘踢踏、踢踏’的腳步聲兒似乎還回蕩在他耳邊。

屏風後的紅木長排衣架上,依舊掛著她最喜歡穿的錦緞裙衫,貼身棉綢的中衣,白綾緞子雲紋的絲褲,束腰用的流蘇鑲玉帶子,還有幾根長長的彩色發帶子。她每天清晨要起床練舞,便是在這裡換衣束發。衣衫依舊,仿佛她隨時都會回來換衣裳。

靠小軒窗的地方擺著一張貴妃軟榻,上麵鋪陳著雙燕嬉春雲紋軟墊子。夏季天氣熱的時候,她最喜歡半倚靠在這裡看書。她一時低頭凝神閱讀,一時抬眸遙望窗外繁茂的綠意,一時端起榻旁的茶盞品味著。

他走到梳妝台前,拿起一柄白玉雕刻牡丹花的鑲邊小銅鏡,照映出他那一張絕望冷酷的臉頰來。微微窒息之感充斥著他的身心,‘啪’的一聲,他立刻將鏡子反扣過去按在案台上。

“小九、小九、嗬嗬,你來呀……”

楊熠的腦袋嗡嗡作響,他雙手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耳朵,頭痛欲裂。周圍的一切都在旋轉著!

這裡到處都是她的氣息,到處都是她的身影,她的一嗔一笑、一舉一動、一言一語似乎就在昨日,從來不曾遠去。可他卻再不可能見到她了。他曾經說過,就算她跑到天涯海角、上天入地都要將她抓回來。

然,她現在死了,他就算有通天本領、笑傲天下,卻再也找不回她了!

整整六年了,六年了!

他不但沒有忘記她,反而越來越思念、越來越痛苦了。

“吱扭……”一聲,楊熠推開偏殿的門,穿過一個小走廊可以通向她的書房。

書房的牆壁上懸掛著一幅、一幅、又一幅的《梨花落》舞譜,一共二十二幅。她將這些寶貝舞譜藏得很深,以至於慕容氏作亂的時候都沒有損壞過。

或許是因為她死了,所有關於她的東西都不值得追究了。

直到某一天,他命人重新恢複修飾沅淑殿的時候,才從某個黑暗的角落中找到了這些舞譜。曾經,他痛恨這些東西,這代表了她和安水屹的懵懂初戀,他恨不能%e4%ba%b2手毀掉它們。

然,他現在多麼慶幸能夠擁有這些畫像。

她在跳舞,在梨花樹下跳舞,在他的身邊跳舞,和她活著的時候一模一樣。每一幅畫像都是栩栩如生,或清雅、或嫵媚、或明豔、或嬌俏……

一個、一個跳舞的蘇離兮在他身邊閃過,彷如觸手可及!

這些畫像是他後半生唯一的念想了!

他一幅、一幅的看下去,每一幅都用心來細看,不會錯過任何一個細節,將每一個舞蹈姿勢深深刻在自己的心底。這些年他無數次觀望這些舞譜,就算是閉上眼睛也能倒背如流。他的手輕輕地撫摸著畫中的女子,眼眸中溢著淡淡的憂傷。他張開雙臂想要擁她入懷,觸碰到的卻是冰冷的牆壁。

畫中的蘇離兮對他笑著,清澈如水的眸子仿佛在嘲笑他的無能!

幽暗的書房中,楊熠枯坐了半個時辰,才疲憊地站了起來!

他輕

tang輕關上書房的門,緩緩地穿過後殿,經過一個小花苑之後便是離兮苑。時逢寒冬,一棵一棵的梨花樹全都凋零,乾枯的枝乾張牙舞爪著。離兮苑的深處是一座孤零零的墳墓,那是他%e4%ba%b2手掩埋的衣冠塚。

找不到她的屍骨,他隻能用她生前使用的衣冠建了一個墳墓。

墓碑上寫著:愛妻蘇離兮之墓!

皇後是皇後,妻子是妻子,無論他有多少女人,他心中的妻唯有一個蘇離兮!

冷風簌簌的黑夜裡,他一個人坐在墳頭上,眼眸中悲愴無望,他一根一根拔著土包上的枯草。這些草兒長得可真是快呀,他前不久才拔過,這就又長滿了!

離兮,你冷不冷?小九來看你了,小九來跟你說說話。

墳墓前早就擺好了豐盛的祭品,都是她生前最愛吃的食物和水果。她喜歡甜食和酸食,他還記得她吃東西時巧笑盼兮的樣子。

他點燃了金箔做成的紙錢,放在金銅盆子中燒著,一張一張的紙錢迅速燃燒起來,而後化做輕飄飄的灰屑,風兒一吹就高高的升上去。紅紅的火光兒映在他的臉頰上,陰森中透著而煞白:“你這丫頭兒,從來不把錢財放在心上。朕知道你喜歡什麼。”

他從旁邊的一個檀木盒子中拿出一本發黃的舊書,翻看來看了幾眼,‘刺啦’一聲撕掉一頁,而後一頁、一頁的撕下去,全都丟在火盆裡。

火苗兒跳躍中,他的麵色柔和了幾分,溫柔地說道:“醜丫頭,這是失傳很久的《狸首之舞》,你以前提起這個舞譜就深感遺憾,不能%e4%ba%b2眼所見,朕現在給你找回來了。朕在滅北戎國的時候從他們的皇宮裡找到了。你一定很喜歡,朕燒給你看看……”

“你等著,朕會尋遍世間,滅掉諸國,統一天下,將他們皇宮中所珍藏的舞蹈典籍全部都給你找回來,一本、一本的燒給你看。”

世間孤本的《狸首之舞》轉眼間兒就化作了一堆廢棄的灰燼,他卻一點兒都不心疼。

他的聲音滄桑而悲痛:“樂作而喜,曲終而悲,悲喜轉而相生,精神亂營,不得須臾平。朕聽說使節們說,遙遠的西茲皇宮有一套《六瑩》,相傳為帝嚳所作。你心裡必定是喜歡的。”

“朕已經派遣使臣前去索要,他們若是肯乖乖拿出來便罷了,朕瞧在湄蘭皇妹的情分上容他們多存活幾年。他們若是不肯獻出來,哼哼,朕立刻就率兵西去滅了他們,將《六瑩》給你搶回來。你說可好?……”

“你生前想要、而得不到的東西,朕都會一一幫你找回來!”

“朕要聚天下之力,奪得一切你可能喜歡的東西,統統燒給你把玩兒。”他的%e5%94%87角兒露出一抹譏諷的笑意:“嗬嗬,朕是天子,朕是天下之主!”

他從祭品中撿出一瓶酒兒,拔掉酒瓶塞子,仰麵大口大口的喝起來:“哈哈、哈哈、蘇離兮,你看看,你的小九已經坐擁天下了,江山社稷都在朕的手掌中。朕要誰死,誰便要死。朕要滅掉哪一國,彈指間就能叫他們灰飛煙滅。”

“什麼狗%e5%b1%81百年大家族,安氏、慕容氏、王氏、權氏,如今統統都變成了朕的走狗,搖尾乞憐,刻意奉承。可是,你在哪裡?你在哪裡呀?……”

他張開雙臂,仰天長嘯:“蘇離兮、你睜開眼睛看看呀!看看朕的輝煌和威武,看看朕……活得是、生、不、如、死!你可滿意了?哈哈、哈哈……”$$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第四百二十四章 痛不欲生

他將整整一瓶烈性白酒都灌下去,踉蹌地跌倒在她的墓碑前,他醉醺醺的向上爬去,狼狽地滑了幾次勾破了衣袍,一隻龍靴也踢到了一旁。

他此刻的模樣,比街頭的乞丐還要糟糕,肮臟窩囊、蓬頭垢麵、胡子邋遢、雙眸血紅。

他哆哆嗦嗦的張開雙臂想要抱住她,觸手之處都是冷硬的泥土,十指狠狠地插-進泥巴中,恨不能剜掉自己的血肉佐。

他張開嘴巴吐出一口泥,嗚嗚咽咽的叫喊著:“離兮,離兮呀……你回來好不好?朕求你回來、求你看小九一眼兒……”

“為什麼把小九一個人丟下?為什麼?”

他伸手抓了一把兒泥沙,看著烏黑的土從指縫間流出,一顆細沙子被風吹到了他的眼眸中,他用手背揉揉眼睛,滲出一滴溼潤的淚珠兒,也不知道是沙子摩挲的?還是傷心所致?

他低啞的言道:“離兮,朕的帝王陵寢已經在建造了。你再等上幾年,等咱們的輝兒長大了能夠獨當一麵,朕就來找你。我們會埋葬在一起,生生世世都不分離。”

“朕也要趁著這些年招賢納士,積累功績,中央集權,充盈國力,擴張領土,給咱們輝兒打下一個牢不可破的穩固江山,讓他做太平盛世的明君。朕來做這個得罪世人、罵名遠揚的暴君,將來才能讓輝兒做仁君聖主!”

他趴在冰冷生硬的墳墓上,眼神淒然,醉意蒙蒙:“蘇離兮,離兮,你沒有死,是不是?你從來都沒有離開過朕…你還是愛朕的,對不對?你一直都是愛著朕的…渤”

“你為了安水屹偷盜令牌,換來天下大亂,朕也不舍得恨你。朕隻是想冷落你幾天,讓你吃點苦頭兒。朕沒有想過,你會死……”

蘇離兮,若你能夠重新回到小九的懷抱中,小九願意用整個天下來換……

“蘇離兮、蘇離兮……”他痛徹心扉地喊叫著:“你聽到了沒有?你出來呀,你給朕出來…”

不遠處的小樹林裡,胡得誌等一眾太監宮女們焦急的挪動著腳步,個個麵如苦瓜。今夜可不是一個好日子,是宸貴妃蘇離兮去世的日子。那宮舞伎妖妃死了也不安生,非纏著皇帝失去清醒和理智。皇帝每年到了這個時候都會發瘋發狂一次,仿佛要將積累了一年的怨恨和痛苦統統都發泄出來。

大前年的這個時候,皇帝又哭又笑,一邊兒嘶喊著蘇離兮的名字,一邊兒喝醉酒變身遊俠揮舞寶劍,在墳墓之前亂舞亂跳,稀裡糊塗硬是將自己給砍傷了,在床上修養了半個多月,整個人仿佛老了十歲。

前年的這個時候,皇帝喝醉了酒兒,趴在墳墓上瘋狂地用雙手刨土,被泥土中的小石塊兒弄得雙手鮮血淋漓,硬是包紮了十幾天不能沾水,奏折也批不了,弄得朝臣們議論紛紛。

去年的這個時候,皇帝在墳墓前醉了半夜,沉默不語。突然間就爆發了,說是要給宸貴妃報仇。他提著鋒利的長劍在天熙宮裡亂闖亂打,嚇得宮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