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撤人,回開封府了?”
“好。”他一麵頷首一麵不出院門,“先派人去告訴包大人一聲,他眼下還在八王爺府上。”
“是。”
時音偏頭見他當真走遠,帶著幾分無奈地搖頭輕歎。
“還真是一點都不會哄姑娘家開心……”
*
果不其然,如展昭之前所想,年前在慕府上流傳出來的書信正巧兒生母所寫,儘管被尹征逐出家門,卻因為念及夫妻之情,不願令他入險,可又不能揭發是女兒所為,情急之下隻能出此下策。
前日就過堂了,巧兒幾乎沒有辯解,所有罪行儘數認下。雖然展昭已極力為她求情,但無論如何勝負兩條人命,依照大宋律例,必定是要問斬的。
從開封府中出來,他垂頭歎了口氣,隨即又往慕府走。
自打巧兒入獄之後,念一房間又多了個小丫頭,看上去很伶俐,一雙眼睛尤其警惕,故此他不得不注意自己的言行。
“我們這兒隻有花茶,展大人可喝的慣麼?”
“都行。”展昭略略點頭,“麻煩你了。”
“沒事。”
丫頭捧著茶葉到外間煮茶,念一就靠在床邊垂首繡花,連看也沒看他一下。
這般模樣,便是不問也知道她還在怨自己。展昭無可奈何地顰起眉來,思量著應當怎樣開口比較好。
他本就不善言辭,更彆說此時念一還不打算搭理他,枉自躑躅了許久,終是在她對麵坐下。
“……先休息一下吧?這地方光線也不大好,傷眼睛。”
念一垂眸拉著針線,半晌搖了搖頭。
展昭無法,又取了個橘子來笑問:“渴不渴?要不要吃個果子?”
“不吃。”
“喝水?”
“不喝。”
她發起脾氣來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展昭心自苦笑,隻覺%e8%83%b8中壓著塊巨石,沉沉重重,還是默默替她剝好橘子,擱在床頭。
“包大人那邊……我去問過了。”
他頓了頓,輕聲道:“……人情不能枉法,大人他也有他的難處……”
後麵的話,也沒再說下去。聽得他的語氣,念一緩緩放下針線,緊緊抿著%e5%94%87。
料想自己此時在這兒恐怕也惹她不快,展昭站起身來。
“我就先走了……要是有事就派人來傳話。”
剛轉身的瞬間,手卻突然被她握住,展昭微微一愣,腳上便一直僵著。
念一扔下針線,自後將他抱住,埋首在他背脊上,半晌不說話。
“念一……”
明白她心中感受,展昭轉過身來,伸手將她摟住。
念一貼著他的臉,輕輕摩挲,“我也不想讓你為難,但是……你知道我的,畢竟與我熟識的人不多,她又是……我不想看著她死。”
“我再想想辦法。”他拍拍她的腦袋,柔聲安慰,“還有七日才問斬,這麼長的時間,夠琢磨了。”
隻剩七日了。
念一咬著嘴%e5%94%87,愈發感到不知所措。
斬首都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這七日還能怎麼琢磨?
展昭從屋裡出來時,時音就立在不遠處逗籠子裡的鳥兒,慢悠悠問他:“怎麼?她還是生氣?”
他淡聲道:“沒有,不太開心罷了。”
“噢。”時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丟了樹枝拍了拍手,“不打緊,扔兩個玩兒的東西給她,解解悶。”
說著便打起簾子來,朝念一笑道:“念一,看看誰來了。”
話音剛落,還沒等她抬頭,兩個黑色的身影一前一後撒歡兒似的撲到她懷中,定睛看時才發現是小鬼們。
“念一!”二小鬼哭得稀裡嘩啦,“念一真的是你啊,我想死你了!你還活著,太好了!”
三小鬼不住在她衣衫上擦眼淚,“嗚嗚嗚……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她呆愣片刻,才把他倆抱在手上,挨個挨個摸腦袋。
“你們怎麼來了。”
“是老大說你在這兒的!”二小鬼抽著鼻涕,眼淚嘩嘩地看她,“念一,我好想你。”
“不哭不哭。”似乎是隔了很久沒見麵,但兩個小鬼仍舊是從前的模樣,並沒有長大,念一抱著它倆,亦是萬分感慨,“我也很想你們。”
二小鬼揉著眼睛問她:“真的嗎?”
“真的。”
“有多真啊?”
“……應該很真吧?”
她素來喜歡小孩子,果然有了這兩隻分散注意力,心情也逐漸轉好許多。時音見狀,悄悄退出來,然後朝展昭攤手聳肩。
“好了,暫時由著她們仨玩吧。等這件事過去,時間一久也就忘了。”他不在意道,“反正,從前也不是沒遇到過。”
展昭由衷感激道:“多謝。”
“謝什麼。”時音若無其事地調開視線,“又不是幫你。”
*
開封府,書房之內。
包拯悠悠翻過一頁書卷,盯著紙上的文字皺眉看了許久,終於頷首。案桌前,那抹紅衣筆直而立,頭微微而垂,眸中亦帶有幾分輕愁。
他合上書,輕歎了口氣。
“展護衛,你這又是何必……”
包拯著實想不明白,這種案子他並非頭一回處理,為什麼幾天裡日日都來給那丫頭求情。
“慕大人已將此事上奏給了聖上,大理寺那邊也存了檔,眼下就是我去說,人家也不一定肯給麵子。”
猜到他會如此說,展昭本也沒抱希望。
“但尹巧兒此舉也是事出有因,若非尹征始亂終棄,她也不會下此毒手。更何況,這數年來她與母%e4%ba%b2崔氏相依為命,日子過得很是辛苦……”
“她身世可憐,本府知道。”包拯放下書,摁著眉心,“可若因此事放他一馬,往後隻怕再難服眾。法不容情啊……展護衛。”
出了書房,展昭漫無目的地站在院外,望著遠處的梧桐樹出神。
“誒?展兄弟!”
趙虎正巡街回來,滿身風塵,上前就往他肩頭一拍。
“我找張龍喝酒,這小子不見人影,可巧你在這兒,走走走,咱們倆喝一杯去!”
“趙大哥。”展昭淡笑推拒,“不了,我還有彆的事。”
“彆的事?”趙虎性子老實,也聽不出他是推辭之話,究根問底道,“什麼事?重要麼?可要我幫忙?”
“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嗨,既然不是重要的事,改明兒再做不就行了,走走,前些天老家舅舅就送了壇陳年的女兒紅,正愁沒人陪我喝。”
趙虎不由分說拉著他便往屋裡去,展昭實在無法最後隻能應下。
酒水熱好了,往碗裡一沉,滿屋都是濃鬱的酒香。
兩三杯下肚,展昭神色才微微緩和。
趙虎又給他斟上了一杯,“對了,這幾天總看你悶悶不樂的,怎麼?遇上麻煩了?”
他搖頭苦笑,方把尹巧兒的事情簡單告訴他。^思^兔^網^
“啊?是為這個丫頭啊?”趙虎不解地撓頭,“她是你相好?”
展昭尷尬道:“不是。”
“不是?那就是相好的朋友了?”
猜得也太準了……
展昭不自然地搖了搖頭:“不……算是。”
“彆裝了,字兒都寫臉上了。”趙虎笑眯眯地喝了一杯,滿麵紅潤,“昨天我才見你拿著支珠花整整看了半個時辰,你就老實說了吧。”
“噗”他一口熱酒嗆在喉中,登時偏頭猛咳。
“你慢點兒。”趙虎忙好心地替他撫了撫背脊,一副語重心長口氣,“兄弟你也老大不小了,瞧上個姑娘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保不齊,咱們哥兒幾個還能幫幫你呢?”
“咳咳……”展昭拂開他的手,麵色潮紅地低頭飲酒,“多謝趙大哥關心。”
“哎,不過這巧姑娘的事,是有些難辦啊。”趙虎摸著下巴,琢磨道,“既然連大人都說沒辦法,你我就更束手無策了。”
展昭輕持酒杯,垂眸凝視著杯中酒水,歎息道:“是啊……”
但願念一能早些對此事釋懷才好。
傍晚時候,天色剛黑,今夜不用巡街,從角門口進來時,不知怎的,他忽然想去瞧瞧尹巧兒。雖然無法救她性命,但好歹吩咐看守彆太過為難,儘量在上路之前滿足她最後的意願,自己也算是仁至義儘。
開封府的牢房並不多,關押的都是還沒過堂的犯人,等明日尹巧兒便會送去大理寺,再過三天就該問斬了。
“展大人。”獄卒一見是他,趕緊笑著領他進去。
“都這時候了,您怎麼得空來牢裡一趟?是大人有什麼吩咐麼?”
“你不用緊張,不是大人的命令。”展昭邊走邊打量四周,“我隻是來看看尹巧兒……她這些天情況如何?”
“哦,尹巧兒啊?人挺正常的,精神也好,一日三餐都有照常吃。”
他頷了頷首:“明日大理寺的人就來了,麻煩你幫我打點打點。”
獄卒當即會意,“知道知道,小人絕對照辦,展大人大可放心。”
“尹巧兒的牢房就在這邊……大人當心腳下。”
剛從一拐角處過去,隻聽砰的一聲悶響,兩壁燈燭昏黃,眼前之景令著實他二人驚呆。
地上橫七豎八躺著昏迷不醒的獄卒,好些個連刀都未曾出鞘,展昭眉頭一皺,隱隱見得其中一人尚有意識,他撩袍俯身下去。
“出了什麼事?”
“展……有人……”那獄卒斷斷續續道,“有人……劫獄!”
話音剛落,展昭猛然抬頭,正見對麵的兩個黑衣人手忙腳亂地在開牢門,他未及多想,抬腳飛快將旁邊的木桌斜踢過去。
其中一人旋身上前,徒手便把桌子劈成兩半,恰在同時,展昭已揉身撲出,長劍直向那人開鎖的手腕刺去。對方隻好抽了回來,險險避開他劍鋒。
他二人幾乎沒有帶什麼兵器,手中不過一把小匕首而已。
幾招拆下來,展昭越發覺得奇怪,對麵這人武功平平,毫不出奇,甚至普通得有點熟悉,一招一式似乎在哪兒見過。
掌風習習,燭光從那人臉上一閃而過,他驀地反應過來,趕緊將她手腕握住,拿著匕首往自己胳膊上劃了一道,這一套動作極快,夜色裡很容易讓人以為是對方將他刺傷。
“先走!”他低低道。
背後的獄卒看不真切,看他半天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