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專心的趕車，好似根本沒聽見楚衡的自言自語。

邊境山下，漢族境內的一個鎮子。

一輛馬車吱吱悠悠的行駛在黃土路上，趕車的正是一臉疲憊的姬城。

姬城駕著車先是去藥鋪買了些止血藥，後又去裁縫鋪子買了幾件衣服，又轉路去麵鋪買了好些白麵饅頭。最後這才駕著車出了鎮子。

馬車順著官路行駛。趕車的姬城也是栽栽歪歪，好似隨時會從車上滾落下來一般。烈日當空，眼瞅著午時到了。姬城拉了馬韁將馬車停在路邊，等馬車停穩拴好後，姬城這才呼出一口濁氣，回頭掀開車簾子。看著車內麵無血色的二公主知月。

“知月，吃些東西吧。”姬城的聲音沙啞。好似鋸條拉在鐵棍子上一般。

車沒的知月好像根本沒聽到楚衡的話，她兩個眼睛焦距渙散，整個人的看上去呆呆傻傻的，活像掉了魂。

姬城蹙了蹙眉頭。他費力的上了馬車，鑽進了車廂手從椅子下頭拿出了乾糧包袱，又掏出個雪白的花卷塞到知月的手裡。

知月完全處於神遊太空的精神狀態。手上一點勁兒都沒有，花卷剛塞進去便跌落在了馬車地板上。

姬城眉頭顰的更厲害了。聲音沙啞無力：“知月，你這樣不吃不喝是不行的，便是你受的了，你肚子裡的孩子也受不了。”

知月在聽到孩子的時候眼睛動了一下，可下一秒，她又恢複成那副活死人的狀態。

姬城歎了口氣，彎腰在地板兒上撿起了跌落的花卷，這動作還牽動了他後背的傷口，可姬城眉頭都沒皺，隻是撿起花卷蹭了蹭花卷上頭的灰，低頭吃了起來。

胳膊上的傷口還在滲血，後背上的箭頭還沒拔出來。姬城這會的精神狀態也極度不好，可他還得照顧著精神狀態更不好的知月。

吃完一個花卷，姬城又喝了兩口水，再扭頭看向知月，知月依舊是那副癡癡傻傻的模樣。

姬城曾經想過把知月隨便扔下車算了，可他隻是想想，卻無法真的這麼做。許是因為他答應過蘇雲生要照顧知月和知月肚子裡的孩子，許是因為他和知月一起騎馬逃亡的的時候，那背後射來的一箭。

姬城搞不明白，自己為何那個時候會為知月擋箭。這麼多年來，他禍害人無數，可唯一舍己為人的一次，是為了楚衡，可現在他又為知月做了一次。

姬城原本以為這一輩子他隻會對楚衡這麼好，直到楚衡背叛了他，他對整個世界剩下的便是滿滿的惡意了，便再為想過，自己還能做出這樣的事。

“我竟然會舍身取救你，還將你帶出草原來了……”姬城扭頭看向知月，臉上掛著一抹嘲諷的笑。

知月的外貌豔麗，性格潑辣，這許是蘇雲生喜歡她的緣由，可姬城卻並不喜歡這樣的姑娘。

姬城登基之後，為了要平衡朝局，他往後宮收了些人。這些其中也有得他歡心的，可得他歡心的人身上無不帶著楚衡當初的影子，眼神澄明清亮，身子瘦弱單薄，心底善良柔軟，況且這歡心也從未持久過……

姬城原本以為自己這輩子是奔著追求權利而活的，楚衡背叛他之後，他對權利看的就更重了。可等他真的登上權利頂峰，他卻又不舒坦了。

楚衡出逃在外的時候，姬城卻夜夜噩夢，夢中無數次夢到楚衡的屍體躺在自己的腳邊，他心裡未曾有過片刻安寧。對於一個長期失眠的人，追求權利便顯得奢侈了些，他好長一段時間，隻想求個夜半無夢。直到姬城來到了辛族後，他在離楚衡近在咫尺的位置，似乎又終於能睡個好覺了。

這感覺甚至讓姬城不願離開草原，就算身上的血咒毒發，他依舊窩在草原寸步不移。直到那群黑衣人找上門來，他們殺了蘇雲生，姬城被迫帶著知月逃進了邊境山。又因為療傷需要，姬城帶著知月回到了漢族境內。

原本以為離開了草綠天藍的草原，姬城的噩夢又要席卷而來，可這幾日姬城竟睡的出奇安穩。姬城甚至認為，自己這夜夜安寧，就是因為後背那一截還紮著肉中的箭頭造成的。這箭上的痛姬城不在乎，可這箭上給姬城的心裡卻帶來了平靜。

“不知道是不是該謝謝你。”姬城注視著知月，語氣緩慢溫和，“蘇雲生是我的兄弟，我既然答應了他要照顧你母子二人，就定然會做到。”

知月依舊沒有反應，姬城也不指望知月有反應，他收拾好包裹和水囊，掀開車簾，準備繼承趕車往京城走。

“皇上，你可讓我好找。”

就在這時候，車外忽然傳來白霜略帶喜意的聲音：“皇上，我回來！”

“白霜？！”姬城嘴角上揚露出了個大大的笑容：“你怎麼找到我的？。”

“皇上可彆忘了，我是會占卜的。”白霜騎著馬立在姬城的馬車邊上，一臉的得意，可下一秒白霜的視線落在姬城臉上，臉色立時變了，“皇上的臉色怎麼這麼差？”

“受了些傷。”

“這可耽擱不得。”白霜翻身下馬，伸手搭上了姬城的脈搏。

這一搭，白霜的臉都白了。姬城身上外傷內傷還加上以前的血咒之毒，還有他體內那兩隻不安分的母蠱，真不知道為何姬城現在還活著……

“皇上先將這個吃了。”白霜從懷中掏出一個陶瓷瓶子，倒處一粒藥丸遞給了姬城。

姬城接過藥丸，仰頭便咽了下去。

“皇上吃完藥丸，先到馬車裡睡一會吧，我來趕車。”

姬城點了點頭，這些天他的確累的要死。

白霜代替姬城開始趕馬車，半天之後，馬車在一處稍大的鎮子上停了下來。姬城身上的傷勢很重，白霜要給他治好傷才敢繼續前行。

馬車停在鎮子上最大的客棧邊上，白霜下了駕駛位置，回頭拉開了車簾：“皇上先住下，我得去買些草藥。”

白霜掀開車簾後，便瞧見倒在地上昏睡的白霜和一個坐在凳子上目光渙散的女人。

“知月？”看到知月後，白霜嚇了一跳。這女人在馬車裡這麼久，無聲無息的他竟然沒發現！

白霜無奈的翻了個白眼，也是他太在意白霜的傷勢了，趕車的時候全程都分心想著治療的辦法，這才沒注意到後頭的車箱子裡還有一個人。(未完待續。)

☆、214 放棄

這也沒辦法，誰讓白霜因為一個雲月盒子得罪了那麼多人，最後隻能死死的抱住姬城的大%e8%85%bf不放，他如何能不緊張姬城的傷勢！

白霜先將姬城挪到客棧樓上，隨後又將知月也帶了上去，等安頓好這二人，白霜這才下了樓去買草藥。

姬城一行人在這鎮子上一呆就是將近一個月，等到夏季即將結束，秋季馬上來臨的時候，姬城才好歹算是養好了傷，總算能趕路了。

白霜的任務就從照顧姬城轉移到了照顧知月身上。

知月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大部分時間她都懵懵懂懂，像是傻了一般。更甚的是她整日整日的不吃東西，而等到知月實在餓的不行的時候，她又會猛地清醒過來，一邊往肚子裡噎東西一邊哭。

“我想把雲生的孩子生下來……”

這是這個月知月說的唯一的完整的一句話，而因為這句話，姬城瘋了一般的催促著白霜一定要治好知月。

“皇上，這孩子一定得生麼？”白霜一邊趕車一邊問坐在自己身側的姬城：“就按著知月這精神狀態，餓幾天撐一頓的，那孩子營養根本不夠，生出來八成也是個傻子。”

“一定的生，不但得把孩子生出來，還得健健康康母子平安的生出來。”姬城的語氣沉甸甸不容置疑。→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白霜張了張嘴，半晌隻得無奈的點了點頭：“我儘力吧。”

辛族王城城郊。

一處高坡上，一座孤墳煢煢孑立，墳有碑，碑無字。楚衡站與墓碑之前，一臉的肅穆哀傷。

“楚姑娘。時候不早了。”哈魯站在楚衡身邊，一臉擔憂的看著楚衡。

“你說，到底是姬城動手殺的皇上，還是蘇雲生動手殺的皇上？”

聽到楚衡這個問話，哈魯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我跟蘇雲生認識好多年了，他對我一直還算不錯，當年那場藤城洪水。便是蘇雲生救了我。”楚衡回頭望向哈魯。“蘇雲生真的會跟皇上的死有關係麼？”

“楚姑娘，現在想這些已沒什麼用了。”哈魯歎了口氣，視線越過楚衡望向了蘇雲生的墳塚：“蘇公子已經死了。”

楚衡默然無語。

哈魯沉默了一會。忽然開口問楚衡道：“我聽拓跋說，他想用箭射姬城的時候，是你阻止了他？”

“是。”姬城深吸了一口氣，舉目望向遠處茫茫的綠：“我那是心裡想著。不能讓姬城這麼簡單的死去，我想讓他受世間之苦。地獄之痛。”

“楚姑娘……”哈魯歎了口氣。

楚衡轉身麵對著哈魯，語氣消沉：“知月跟姬城一起逃走，姬城甚至為知月擋了一箭。你知道當我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心裡又多高興……”

“這有什麼可高興的？”哈魯疑惑的看著楚衡。

“我一直想找到姬城在乎的東西。然後摧毀他。”楚衡語氣中帶著一抹無奈，“可除了那皇帝的寶座，我不知道姬城還在乎什麼。姬城跟他父%e4%ba%b2的關係不好。姬城可以輕易將自己的養母丟在辛族不聞不問，姬城可以忍受蠱人之痛。他就連自己都那般的狠，我原本以為姬城該是已經煉成銅牆鐵壁的心臟，再無人可以左右他的情感……”

“所以，你的意思是，姬城很在乎我二姐知月？”

楚衡點了點頭：“也許姬城心裡還不知道他自己在乎知月，可我卻太了解他了，姬城那種人，肯為你擋箭，那你就再也逃不%e8%84%b1他的控製了。”

“你覺得傷害我二姐，能傷害到姬城？”

“是，我當時的確是這麼想的，直到……”楚衡又轉身麵對著蘇雲生的墳塚，語氣越發蕭索起來，“直到我看到蘇雲生的屍體，他渾身是血，身上沒有一塊好肉，可手還牢牢攥著他的劍，眼睛還那麼張著，好似在等誰來看他一眼……”

哈魯沉默著低下了頭，蘇雲生的屍體他也看到了，便隻是直視著那屍體那慘烈的樣子，腦海中就會自動勾畫出他浴血奮戰到最後一幕的英姿。

“是個英雄。”哈魯深吸了一口氣：“我二姐的眼光真真是不錯。”

“哈魯。”楚衡的聲音輕飄飄的，像是天邊漸行漸遠的雲：“開啟秘境的方法我已經告訴你了，你也沒有什麼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