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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後為凰 息時 4050 字 1個月前

士人之間總是客套,聽聞朱祐樘自稱“在下”,張均枼總覺得不大適應。文徵明道:“在下方才與沈周老前輩在此比試詩文,友人因沈周是前輩,一直分不出個高下,在下便想請閣下移步去點評點評。”

朱祐樘不曾遲疑,當即答應了。說是點評,其實就是看兩個讀書人比詩論文,除了文徵明與沈周,桌案旁還站著一個二十出頭的士人,想必便是文徵明口中的友人了。

“沈前輩說昌穀分不出高下,那徵明便找來旁人點評,這下沈前輩也該放心了吧,”文徵明這話同沈周說得陰陽怪氣,可也不難聽出,這三人之間交情極是深厚。

沈周瞧了朱祐樘與張均枼一眼,卻似乎並不願理會他們,文徵明那友人倒是有些見識,闊步朝他們二人走來,問道:“不知這位仁兄怎麼稱呼?”

朱祐樘道:“在下姓柳,字先開。”

那友人這便同朱祐樘與張均枼作揖道:“哦,柳相公,柳夫人。”

“那不知閣下貴姓?”朱祐樘問道。

“免貴姓徐,字昌穀。”

徐昌穀,原來是徐禎卿!

素聞徐禎卿長相略是醜陋,其貌不揚,比不得其他三人,而今一見。果真是如此。

徐禎卿這便邀他們二人走至桌案旁,看著文徵明與沈周均是一副勢不兩立的模樣,估摸著他這心裡頭也有些無地自容。

“叫柳相公柳夫人見笑了,在下這兩位友人在此說文論詩,不知怎的忽然爭執起來,還說要依題寫詩,比個高下。沈前輩說在下會偏袒。硬是不依。這不,徵明便請二位來此點評,說來也麻煩你們了。”

朱祐樘客氣道:“徐相公言重了。在下與內人也委實喜愛說文論詩,不麻煩。”

“是啊,今日既是兩位相公要比得高下,那不如就由賤妾出一題。”張均枼說著側首望著湖中央,而後回首道:“兩位相公就以陳妃水塚作首詩如何?”

張均枼話音未落。文徵明便已提筆作詩,沈周亦是不甘示弱。

轉眼已見沈周落筆,文徵明眼疾手快,毫不下於這長者。竟直接舉起桌案的紙來,側身望著朱祐樘道:“還請柳相公指點一二。”

沈周是個拗脾氣的人,他見文徵明如此。倒是沒有如他那般,隻是自顧自的念起詩來。“君恩付流水,無複吊仙妃,有客撈明月,香魂應借辭。”

文徵明瞧著沈周,也未曾打斷他,依舊舉著自己作的小詩,朱祐樘待沈周說罷,方才讀起他的詩,還有模有樣的道:“誰見金鳧水底沉,空懷香玉閉佳人。君王情。愛隨水流,贏得寒溪尚姓陳。”

朱祐樘讀罷出言誇讚道:“確是好詩。”

沈周聞言卻是來氣,陡然將手中的詩作揉成一團,硬生生的拋擲於地,斥道“沒眼力”,而後便拂袖離開。

文徵明見沈周揚長而去,心裡頭亦頗是不悅,扔下手中的詩作便緊跟著過去。他們二人倒是瀟灑,可急壞了徐禎卿。

徐禎卿回首與朱祐樘同張均枼急急忙忙作揖,隻道:“叫二位笑話了,在下這兩位友人就是倔脾氣,方才並非出於本意,還請二位不要怪罪。在下這還得跟去,先告辭了,有緣再會!”

見這三人匆匆離去,朱祐樘與張均枼自也是無語應對,說來他們二人已出來許久,是該回去了。

晚膳後朱祐樘出去走了一陣子,回來後便歇下,這會兒客棧裡頭的人亦是少了許多,零零散散的坐了幾桌,張均枼仍站在閣樓上,南絮出來輕喚道:“夫人,東家喚您進去歇息。”

張均枼頷首應允,忽然問道:“樊良回來了?”

南絮搖頭,道:“還沒,不過想是快了。”

聞言張均枼方才隨南絮進了屋子。

張均枼方才進了屋子,便又有一行四人進了客棧,而這四人當中領頭的那個,便是徐禎卿,徐禎卿身後那個,是祝允明,而與祝允明並肩而走的那個窮書生,便是張均枼一直頗是仰慕的唐寅。他們四人進來時,張均枼正巧進屋,她總是無緣見到唐寅。

文徵明走在最後頭,言道:“怎麼伯虎來陳墓也不事先與我們知會一聲,我們也好去接應你。”

唐寅道:“我哪知你們也在陳墓,若非方才見著昌穀,我怕是還遇不到你們。”

聞言徐禎卿回首,道:“這方圓百裡就這一家客棧,遇不到才怪。”

唐寅笑道:“說的也是。”

文徵明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忽然抓住唐寅的衣袖,問道:“沈姑娘呢,怎麼不見她?”

唐寅麵色略顯黯然,道:“九娘還在蘇州。”

文徵明自知這話叫唐寅不適,便岔話道:“對了,伯虎,你方才遇見昌穀,那可曾見著沈周那個老頑固?”

“沈周?”唐寅微微一愣,道:“他也在?”

文徵明臉色這便青了,道:“那個老頑固,我與昌穀今日好心喚他同遊,沒想到他竟與我不歡,非要與我比詩。”

四人這會兒落座,徐禎卿侃笑,“徵明兄與沈前輩今日可叫人笑話了。”

“哦?”祝允明道:“怎麼說?”

文徵明接著道:“他要與我比詩文,我說那行,昌穀出什麼,那我們便比什麼。誰想他說昌穀是我好友,定然會偏袒我,硬是不依,我沒得法子,隻好請來一對來此遊玩的柳姓夫婦,趕巧人家也是讀書人,那柳相公誇讚我的詩好,他立馬便氣跑了。”

唐寅與沈周交情匪淺,道:“沈前輩年紀大了,多少脾氣還是倔了些,你何必與他計較這個。”

這文徵明的脾氣偏偏也是犟得很,他聽聞唐寅如此說,便是不悅,雖未曾言語,臉色卻是陰沉,另外二人也知文徵明心中不悅,連忙解圍,祝允明道:“徵明,伯虎與沈周老前輩交情一向好,說這些話,你莫往心裡去。”

這四人交情好,文徵明轉瞬間臉色便好了許多,訕笑道:“我哪是小氣人,枝山可是小瞧了我。”

唐寅正想接話,忽聞客棧的老板娘走至他跟前笑道:“這位相公莫不就是唐寅?”

聞言唐寅笑著頷首,應道:“在下確是唐寅。”

老板娘驚喜道:“素來聽聞唐相公才氣出眾,還是鄉試解元,如今得以一睹風采,可是三生有幸。”

說起鄉試會試什麼的,唐寅當即變了臉色,其餘三人知道此事不該提起,一時不知該怎麼好,卻聞唐寅慍怒道:“有才氣又如何,才華橫溢又如何!無人賞識還不是窮書生一個!想我唐伯虎十年寒窗苦讀,滿腹經綸,隻盼著一朝中第,哪知如今竟落得個革除士子身份的下場!朝廷識人不明,用人不慧,我們這些士人,終究是沒得好仕途!”

聽聞唐寅如此抱怨,那老板娘愣住,恐是自己說錯了話。唐寅說罷,樊良正巧從外頭進來,方才唐寅語出厲聲,自然叫樊良一字不差的聽了去。

這祝允明前不久為保唐寅,曾求見過張均枼,那時樊良也在,這會兒樊良從外頭進來,一路走上樓,目光都落在唐寅身上,祝允明見他如此,自然有些狐疑,又覺得此人甚是麵熟,他轉念思慮一番,方才想起,這可是張均枼身邊的人啊!

祝允明見唐寅仍要抱怨,連忙打斷,喚道一聲“伯虎”,唐寅愣住,問道:“你這是作甚!”

“當心隔牆有耳!”祝允明依舊壓低了聲兒,提醒這麼一句。

其餘三人皆是一愣,唐寅亦是怔怔,祝允明忽然想起方才文徵明提及一對柳姓夫婦,便問道:“徵明,你方才說的那位柳相公,可是喚作柳先開?”

文徵明點頭,道:“枝山怎麼知道。”┆┆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祝允明聞言自然大驚,當即站起身,其餘三人不免費解,祝允明隻道:“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快走。”(未完待續。)

☆、第十五章 蓮生自蓮生

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

唐寅便是這麼一個人,他自負才氣出眾,鄉試一文,深得主考官梁儲賞識,成了江南之地有名的才子,人皆喚之“唐解元”,哪知經曆會試,竟是一落千丈,這一落千丈並非名落孫山,卻是遭人指責唾罵,他自此萎靡不振,想他才華橫溢,滿腹經綸,如今落得如此下場,任誰也是惋惜不已。

他痛恨朝廷,總歸是不可說的,且不說張均枼與朱祐樘就在這客棧裡頭,就是對著旁人,如此出言不遜,恐怕也不得好下場。

何況他所言句句,皆已叫樊良聽了去,祝允明心中惶恐,也是應當的。

祝允明拉著唐寅幾人匆匆離去之時,樊良方才走至閣樓上,他也是認得祝允明的,望見這四人倉皇離開,樊良經不住發笑,他原本並未打算將此事告訴張均枼,怎的他們四個如此慌張,竟將他視作惡人了。

樊良無奈搖了搖頭,舉步走至自己屋門前,正想進去,卻察覺張均枼與朱祐樘屋門叫人打開,他這便側首望過去,見的是南絮端著銅盆出來。

南絮見樊良回來,便微微側首瞧了眼屋裡頭,而後輕手輕腳帶上門。樊良見她此舉,自知她有話要說,便靜靜站在屋外等著,南絮果真走近問道:“你方才去哪兒了?可叫夫人好找。”

樊良聽聞張均枼急著找他,自然免不了一愣,怔怔言道:“我晚膳吃多了,出去走走,夫人找我有事?”

南絮睨了他一眼。而後輕聲責備道:“你出去那麼久,怎麼事先不與我們知會一聲兒,夫人還以為你走丟了,差點兒吩咐我和張瑜去找你。”

“走丟?”樊良聽著經不住噗嗤一笑,言道:“我都這麼大人了,哪裡還會走丟,夫人還當我是小孩子?”

南絮聽罷亦是覺得有些好笑。於是侃笑道:“你都這麼大人了。夫人哪裡還會當你是孩子,她隻是想你一向沒腦子,怕你找不著回客棧的路。”

“欸。打住,”樊良抬手示意南絮莫再言語,緊接著道:“姑姑每回都這麼取笑我,我以後都不敢同你說話了。”

樊良說罷旋即推門進了屋去。南絮見他如此,免不了搖頭笑一陣子。而後亦是起步離開。

在這陳墓逗留兩日,張均枼一行人在至此的第四日早膳後方才坐馬車離開,本打算去往池州,可他們這一路途經蕪湖與銅陵。走過銅陵本該走西北方向,哪知他們走錯了路,竟往西走去了安慶。

他們離了安慶。一路又是走走停停,方才至南昌。

至於這會兒。他們這一行人應當是在新建。

大概是從南昌走得早了些,這一行人到下轄的新建縣時,天色雖不算是過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