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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釵何日不生塵 甄城 4548 字 1個月前

是前兒他把我一件東西弄壞了,我一時生氣,打了他幾下,攆了他下去。我隻說氣他兩天,還叫他上來,誰知他這麼氣性大,就投井死了。豈不是我的罪過。"

寶釵隻想,以王夫人之為人,哪裡有僅僅因為“弄壞了一件東西”,就發脾氣攆人之理?金釧又何至於因為這點小事就投井自儘?王夫人一麵將金釧死因,說得那般輕描淡寫,一麵又哭得如此傷心,豈不是明擺拿假話誆人麼?

隻故意沿著王夫人的邏輯,更荒唐起來::"姨娘是慈善人,固然這麼想。據我看來,他並不是賭氣投井。多半他下去住著,或是在井跟前憨頑,失了腳掉下去的。他在上頭拘束慣了,這一出去,自然要到各處去頑頑逛逛,豈有這樣大氣的理!縱然有這樣大氣,也不過是個糊塗人,也不為可惜。"

王夫人得了台階下,忙點頭歎道:"這話雖然如此說,到底我心不安。"

寶釵心中想著,此事必有彆的緣故,多半是因為寶玉。不禁更為黛玉心上人竟如此荒唐而厭煩,隻想著早點走好問清楚,忙說:"姨娘也不必念念於茲,不過多賞他幾兩銀子發送他,也就儘主仆之情了。"

王夫人道:"剛才我賞了他娘五十兩銀子,原要還把你妹妹們的新衣服拿兩套給他妝裹。誰知鳳丫頭說可巧都沒什麼新做的衣服,隻有你林妹妹作生日的兩套。我想你林妹妹那個孩子素日是個有心的,況且他也三災八難的,既說了給他過生日,這會子又給人妝裹去,豈不忌諱。因為這麼樣,我現叫裁縫趕兩套給他。要是彆的丫頭,賞他幾兩銀子也就完了,隻是金釧兒雖然是個丫頭,素日在我跟前比我的女兒也差不多。"口裡說著,不覺淚下。

寶釵想著黛玉身體本就不好,更不得沾這晦氣,忙說:"姨娘這會子又何用叫裁縫趕去,我前兒倒做了兩套,拿來給他豈不省事。況且他活著的時候也穿過我的舊衣服,身量又相對。"一麵說,一麵起身就走。

一時寶釵取了衣服回來,正見寶玉在旁邊坐著垂淚。

王夫人正在說寶玉,因寶釵來了,也防著,卻掩了口不說了。

寶釵見此光景,察言觀色,早知覺了八分,果是因為寶玉。於是將衣服交割明白,趕快走了。

不一時,便傳來寶玉被賈政痛打的消息,原來蔣玉菡不見了,寶玉又和蔣玉菡時常往來,忠順王便派人找賈政要人。又逢賈環狀告寶玉因□金釧不遂,致其投井身亡,於是賈政便發起狠來,將寶玉痛打個半死。

寶釵和黛玉眼看著對方關心寶玉,心裡有如針紮般難受,卻難以開口。

又說黛玉又在寶玉送來的三塊舊帕子上提了詩,命送回去。

於是這些天,寶釵和黛玉的關係也停滯不前,時冷時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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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海棠社

且說這日,寶釵以為是薛蟠調唆了人來告寶玉的,少不得與哥哥吵了一架。薛姨媽氣的亂戰,一麵又勸寶釵。寶釵滿心委屈氣忿,待要怎樣,又怕他母%e4%ba%b2不安,含淚彆了母%e4%ba%b2,到房裡整哭了一夜。

次日早起來,也無心梳洗,胡亂整理整理,便出來瞧母%e4%ba%b2。

可巧遇見黛玉獨立在花陰之下,問她那裡去。寶釵想著自己這副摸樣,慌忙要躲,因說"家去",口裡說著,便隻管走。

黛玉見她無精打采,眼上有哭泣之狀,大非往日可比,隻道是為寶玉。心雖疼,嘴上的話卻隻流出:"姐姐也自保重些兒。就是哭出兩缸眼淚來,也醫不好棒瘡!"

寶釵分明聽見黛玉刻薄他,卻不回頭,一徑去了,隻留下黛玉還自立於花陰之下,遠遠的看著寶釵,又掉了幾滴淚。見滿地下竹影參差,苔痕濃淡,不覺又想起《西廂記》中所雲"幽僻處可有人行,點蒼苔白露泠泠"二句來,暗暗的歎道:"雙文,雙文,誠為命薄人矣。然你雖命薄,尚有孀母弱弟;今日林黛玉之命薄,一並連孀母弱弟俱無。古人雲'佳人命薄',然我又非佳人,何命薄勝於雙文哉!"更哭的梨花帶雨,眼睛都腫成了兩個桃兒。

寶釵回去,也不想彆的,但想起那日所見黛玉葬花時的場景,心有所感…拿了針線綉了一幅春容…

話說寶玉的傷一日好過一日,轉眼間到了□□月間,這年賈政點了學差,擇了吉日辭彆眾人上任去了,寶玉再無人管束有如%e8%84%b1韁之野馬,每日在園中任意縱性逛蕩,真把光陰虛度,歲月空添。

探春看著園中景致,偶起念頭,想起一詩社,便寫了幾個帖兒試一試,不想,一時,寶釵,黛玉,迎春,惜春,寶玉,李紈皆先後來到秋爽齋,探春笑道:“我不過偶起興致,誰知一招皆到了”。

黛玉笑道:“既然要起詩社,咱們都是詩翁了,先把這些姐妹叔嫂的字樣改了才不俗”,眾人都稱是,於是李紈定了“稻香老農”,探春取了“蕉下客”,黛玉號“□□妃子”,寶釵號“蘅蕪君”,寶玉號“怡紅公子”,迎春叫“菱洲”,惜春叫“藕榭”。

一時號定,便以海棠為題先起了一社,待書一樣預備下紙筆,迎春又令點香,以一柱香時間為限,超時要罰,大家便都悄悄各自思索起來,獨黛玉或撫梧桐,或看秋色,或與丫鬟們說笑,看似漫不經心,實則一邊暗思,一邊窺視寶釵。寶釵那豁然淡雅,氣定神閒之態竟讓黛玉越來越著迷。

一時探春先有了,自提筆寫出。寶玉又見寶釵已謄寫出來,忙向黛玉說:"香就完了,隻管蹲在那潮地下作什麼?"黛玉也不理。

寶釵見黛玉那樣,便知她心有成竹,暗暗想到:這丫頭真是調皮…隻那樣子好不可愛,也笑出聲來…等寶玉寫完。眾人又推李紈來評。

於是先看過探春的,再看寶釵的。隻見寶釵寫的正是:

珍重芳姿晝掩門,自攜手甕灌苔盆。

胭脂洗出秋階影,冰雪招來露砌魂。

淡極始知花更豔,愁多焉得玉無痕。

欲償白帝憑清潔,不語婷婷日又昏。

黛玉看了,見這詩似暗有諷刺自己和寶玉之意,隻抬頭看寶釵。誰知寶釵隻是眉目含笑,對自己點了點頭,遂也收起了這想法。再看這詩,果然是蘅蕪君。黛玉暗暗讚歎:詩自寫身份,隻以品行為先,才技為末。纖巧流蕩之詞、綺靡穠豔之語一洗皆儘,非不能也,屑而不為也。溫雅沉著,不愧是寶姐姐。

將近香儘,李紈便催黛玉“可有了?不然則要罰了”,黛玉也就不再推辭,提筆一揮而就,擲與眾人。

李紈等看他寫道是:半卷湘簾半掩門,碾冰為土玉為盆。看了這句,寶玉先喝起彩來,隻說"從何處想來!"又看下麵道: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 眾人看了也都不禁叫好,說"果然比彆人又是一樣心腸。"又看下麵道是:月窟仙人縫縞袂,秋閨怨女拭啼痕。嬌羞默默同誰訴,倦倚西風夜已昏。

寶釵看完暗自折服,想:她氣質生得風流婉轉,作出的詩也如她人一般風流彆致,真真叫人無限憐愛,逸才仙品也隻有顰兒。

眾人又將探春寶玉的看完。評論一番,終推寶釵含蓄渾厚為上。隻寶玉怕黛玉不高興,又纏了李紈一番。_思_兔_文_檔_共_享_與_線_上_閱_讀_

他又怎知黛玉和寶釵心中都互為對方折服…隻是不說…

說笑間便說定每月初二,十六二日開詩社,又將詩社名定為“海棠社”,說畢又道需把湘雲請來方有趣味,大家又商議了一回,略用了酒果,方各自散去,寶玉則去央求賈母接湘雲來長住,當下無話。

至次日午後,湘雲來了,見麵時將詩社始末原由告訴了她,湘雲大喜,一麵和人說話一麵要了昨日所作海棠詩韻,稍一忖度,便得了兩首,眾人看了,皆稱讚不已,湘雲又道:“昨兒沒趕上,明兒先罰我做個東道,讓我先邀上一社可使得?”,眾人道:“這就更妙了”,次後又將昨日所作之詩交予她評論了一回。

寶釵聽了湘雲之話,暗自搖頭,想起來什麼。又加想起湘雲前幾次來皆是和黛玉一同安歇,同床共枕,甚至還相擁而眠,心裡就很不舒服,也顧不得黛玉高興不高興,邀了湘雲同自己到蘅蕪苑。

豈不知黛玉也如她一般心思,又酸又澀又不得言語,少不得淚流不止。

這邊湘雲燈下計議如何設東擬題。寶釵聽他說了半日,皆不妥當,因向她說道:"既開社,便要作東。你家裡又作不得主,一個月通共那幾串錢,你還不夠盤纏呢。這會子又乾這沒要緊的事,你嬸子聽見了,越發抱怨你了。況且你就都拿出來,做這個東道也是不夠。難道為這個家去要不成?還是往這裡要呢?"

一席話提醒了湘雲,倒躊躕起來。寶釵道:"這個我已經有個主意。我們當鋪裡有個夥計,他家田上出的很好的肥螃蟹。你如今且把詩社彆提起,隻管普通一請。等他們散了,咱們有多少詩作不得的。我和我哥哥說,要幾簍極肥極大的螃蟹來,再往鋪子裡取上幾壇好酒,再備上四五桌果碟,豈不又省事又大家熱鬨了。"

湘雲聽了,心中自是感動。寶釵又笑道:"我是一片真心。你可千萬彆多心,想著我小看了你,不然咱們兩個就白好了。"

湘雲忙笑道:"好姐姐,你彆這樣說。憑我怎麼糊塗,連個好歹也不知?我若不把姐姐當作%e4%ba%b2姐姐一樣看,上回那些家常話煩難事也不肯儘情告訴你了。"

寶釵便叫一個婆子來:"出去和大爺說,依前日的大螃蟹要幾簍來,明日飯後請老太太姨娘賞桂花。你說大爺好歹彆忘了,我今兒已請下人了。"

這裡寶釵又向湘雲道:"詩題也不要過於新巧了。你看古人詩中那些刁鑽古怪的題目和那極險的韻了,若題過於新巧,韻過於險,再不得有好詩,終是小家氣。詩固然怕說熟話,更不可過於求生,隻要頭一件立意清新,自然措詞就不俗了。"湘雲答應著,因笑道:"我如今心裡想著,昨日作了海棠詩,我如今要作個菊花詩如何?"寶釵道:"菊花倒也合景,隻是前人太多了。"湘雲道:"我也是如此想著,恐怕落套。"

寶釵想了一想,說道:"有了,如今以菊花為賓,以人為主,擬出幾個題目來,都是兩個字:一個虛字,一個實字,實字便用'菊'字,虛字就用通用門的。如此又是詠菊,又是賦事,前人也沒作過,也不落套。賦景詠物兩關著,又新鮮,又大方。"

兩人都覺得好,越性擬出了十個來,研墨蘸筆,湘雲寫,寶釵念,一時湊了十二個。寶釵又說道:"既這樣,越性編出他個次序先後來。"

湘雲道:"如此更妙,竟弄成個菊譜了。"

寶釵道:"起首是《憶菊》;憶之不得,故訪,第二是《訪菊》;訪之既得,便種,第三是《種菊》;種既盛開,故相對而賞,第四是《對菊》;相對而興有餘,故折來供瓶為玩,第五是《供菊》;既供而不%e5%90%9f,亦覺菊無彩色,第六便是《詠菊》;既入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