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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書紀年 淩夢竹 4450 字 1個月前

“清心!清心!”菜花死命地搖著清心,可是他卻再也沒有反應。

一道怒火閃過菜花眼中。

“岱真!你數次陷我、咒我、害我、殺我,我通通不與你計較。可是這條命,我定要你血債血還!”

菜花好似瘋了一般,拔下清心身上的劍衝向岱真。

來不及了,真的來不及了。

我殺了自己一手培養至%e4%ba%b2至愛的徒弟。

我沒能照著四十九位先輩的遺願守護好這個世界。

錯,錯,錯。

都是我的錯。

岱真沒有避閃,閉上眼,抬起頭。喉頭咽了一咽,迎來了那一道劍光。

一道淚水從他眼角滑落,滴在地上,濺起了一些塵埃。

劍在他%e8%83%b8口停了下來,斜斜地刺向了岱真的臂膀。

不忍,還是不忍,菜花還是無法違背本性去殺害彆人。

岱真睜開眼睛,看見菜花大哭著跑開,抱著清心,一路跑進宮殿裡。

“清心,你彆睡,你不是要看《竹書紀年》麼,我帶你去看,你彆睡。”菜花拖著清心,在宮殿中狂走。

進了宮,菜花才發現,這宮中四十九閣,每兩閣之間都有暗道相連,區區一本小冊子應上哪兒去找。

菜花一抬頭,“懷石閣”。

圖書館!

菜花猛然驚醒,這四十九閣便是學校裡那四十九個圖書館!那麼《竹書紀年》便應在這懷石閣的正中間!

“清心你醒醒,你醒醒,我們馬上就找到了!”菜花拖著清心,向中心跑去。

就在那裡,一本竹簡安安靜靜地躺在一塊冰玉石上,發出暗淡的光芒。

菜花奪過那個竹簡,癱下`身子,倚靠在冰玉石邊上,一邊抱著清心,一邊看著這本竹簡。

這本,改變她命運的竹簡。

大抵是受了過分聰明的累,表現於她平日的可愛俏皮,表現於她遇到不公時的平和,表現於她受到魔尊威脅時的冷淡,表現於這一刻的懦弱——菜花有些不敢,有些害怕和緊張。

大概聰明至極的人都是懦夫,因為聰明理性的人,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吾國吾民》]可是事情走到這一步,已經沒有給菜花再留下任何懦弱的空間了。

竹簡上記錄的便是她出生的所有事情,也是三界中一件驚天地的大事。

是了,正如岱真仙長所說,她就是謹萱。

%e8%83%b8口的胎記是出生時便有的,而脖頸上的平安扣也是當年懷玉留下的。

懷玉仙長當年因與沛文帝相戀而墮仙得一子清心。無奈魔尊迷戀懷玉多年未果,怎料得她最後因一個凡人而墮仙。惱怒之中就去質問懷玉,推攘之中,讓懷玉又懷上了一胎女嬰。

那一夜,在竹林之中做的那個噩夢,夢中那個與自己樣貌相似穿著黃袍的女子,便是自己的母%e4%ba%b2——懷玉,而生下的那個孩子,便是自己。夢中自己隻是隱約聽到她最後說了一句“不死”,實則用儘她尚存的所有仙力、仙術、仙命以自己不再轉世為條件,換來女兒南湘見不死。

後來,懷玉的父%e4%ba%b2守神因女兒受了這般奇恥大辱與魔尊相鬥,兩人都身負重傷,最終守神因傷心過度且體力不支也離開了這個世界,而魔尊從此也不再過問仙界任何事情,魔界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了左右護法掌管。

懷玉在生前咒這個女孩兒不死,但這個女孩兒的身上集魔界、仙界和凡界的血液,眾仙眾魔皆以為將她留在三界必定後患無窮。

☆、尾聲與番外

當時仙界、魔界和凡界共同商議了三天三夜,最後一同決定嘗試從古至今的一門禁術,廢三界共四十九位界內技藝高強的先輩之命一齊打通這時光隧道,將菜花送至萬年之後的現世,托付給一個人家照顧。

那四十九位先輩的遺體,最終化成了這四十九閣,組成一個迷宮,作為《竹書紀年》的最後一關,而穿越到現代的方法,便是菜花用自己的手,像來時一樣,一筆一劃地,撫摩一次竹麵上的那串陰文——[竹][書][紀][年]。

南湘守。

南湘見。

難相守。

難相見。

南通難,道懷玉一生之難。

本以為墮了仙便可以在凡間安安穩穩地過些日子,即便眾叛%e4%ba%b2離,父女不認也都可以不再去想,到頭來,卻死得如此淒涼。

那一夜在竹林中產下這名女嬰,尚未等到皇帝、守神和魔尊的到來,懷玉便已經氣絕離世。這魂魄離身,便是再多的仙力仙氣也難以挽回。自知再難相見,不如讓這個女孩兒化作這一世的記憶;自知再難相守,不如讓那個男孩兒化作這一世的情殤。

“是了清心,我真的是你的妹妹。”

“不,南湘守,我是南湘見。”

“哥哥,我是見兒啊!你醒醒啊哥哥!”

看完整個冊子,菜花想起了自己在現代、在仙界經曆的所有事情。

自小被彆人嘲笑沒爹沒娘,自小都是悶悶一人,鮮有往來。

往事一幕幕出現在她的眼前,每一次自己以為自己的生命走到儘頭,每一次以為清心的生命要走到儘頭,一切過得這麼突然,這麼驚喜,這麼讓人難以承受。

淚水自菜花臉上滑落,滴在清心的臉龐上,溼潤了黑色中帶有一縷紅色的頭發。

我本屬於這個時代、屬於這個世界,但如今,我已不屬於這個時代、不屬於這個世界。我們二人,要麼現今兩世,要麼陰陽兩隔,一直到你離開,都沒有互認兄妹。

令我沉醉的,不是時間,不是空間,而是這一份情。我活在借來的空間裡,活在時間的鎖鏈中,是那一條血脈穿透了我們,使我們在漂泊中還有明覺,一點一滴,一絲一縷,在血管中沸騰不已。[1]

在這沛國、在仙界的所經曆的一切,是我這輩子最難忘的事情。

但你已經離開,這個地方對於我,除了悲傷,已沒有其他任何的情緒。

我曾想過要跟你一同離開,可是。

我已經經曆這麼多了,我還怕經曆更多麼?

我已經失去這麼多了,我還怕失去更多麼?

我已經受過這麼多苦了,我還怕更苦麼?[2]

那晚蛇妖將我甩至半空,我告訴了自己要活下去。

那日臭魔迷惑了心智,我才發現自己有多麼愛你。

既然你用自己的生命換了我一條命,換了我一個答案。

我們家四人,如今卻隻剩我一個。

我有什麼理由再不活下去?

穿越到這世間的幾個月,就像在沙漠中行走,突然看見了遠方的城堡,一路奔行,最後才發現一切都是海市蜃樓,待要回看,已找不到原來的腳印,更彆說一直在腳邊的綠洲與玫瑰了。[3]

菜花猛吸了一口氣,忍住了淚水,抬頭,看了看這四周黑黑的懷石閣,又低頭,覆上清心已不會再張開的雙?%e5%94%87。

%e5%94%87間的血液已經凝固,菜花的溫度又將它們融化開來,可惜,卻再也融不開這一整個人了。

菜花取下自己脖子上的平安扣,硬生生地把它掰成兩半,一半握入清心手中,另一半握在自己手中。

現在,我要回到我應該去的地方了。

菜花最後看了一眼清心,在心中與他道了聲“哥哥,再見。”,便用手指,再一次撫摸了竹簡上的那四個字。

回到現代,雖然還是一身當仙人時候的裝扮,但是正好周遭的人正在進行複興古著的運動,倒也不覺得奇怪。隻是在這茫茫激憤的人群中,謹萱的悲傷顯得尤為格格不入。

“清心。”

菜花一邊哭泣著小跑回家,一邊喚著清心的名字,這一路的風景仿佛都與她毫無瓜葛。是啊,對自己最重要的人離開了,這世上,還有什麼值得留戀的。

回到家菜花終於抑製不住內心的痛苦,放聲大哭。

明明知道自己所經曆的一切都不是夢,卻強迫著自己把這一切想象成夢;明明知道自己深愛的那個人是自己的哥哥,卻覺得這隻是前輩們跟她開的玩笑;明明知道他已經離去再也不可能回來,卻在心裡喊他的名字上百遍上千遍,仿佛這樣,他就還在自己身邊。

指望一夜的大雨,

把天上的星和月都遮了;

指望今夜喝得爛醉,把記憶和相思都滅了。

人都靜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夜已深了,

雲也散乾淨了,

仍舊是淒清的明月照著孤獨的身影,

我的酒又早已全醒了。

酒已都醒,

如何消夜永?

[4]

背著門,菜花哭了好久,不知道是一個時辰,兩個時辰,還是一天,兩天。隻知道自己從站著哭到了蹲著,從蹲著哭到了坐著,哭得沒心沒肺,哭得筋疲力儘,哭到最後,竟連自己也分不清自己,背靠著門癱軟在地上暈了過去。

“砰砰砰”是有人在敲門。

“砰砰砰”這次力量大了一些,震醒了菜花。

“砰砰砰”

“哎呀沒!人!在!沒用電沒用水沒訂報這個屋子裡的人已經死啦!”

“嗚,這個屋裡的人已經死,了。”菜花抑製不住,又哭了起來。

“見兒?”

這一聲這般清晰,這般輕柔,這般%e4%ba%b2切,像極了清心。

“哈哈,我真是會騙自己,清心他已經死了,這是幻覺這是幻覺這是幻覺!”菜花狂躁地揉搓著自己的臉龐,撫弄著自己的頭發,淚水順著臉頰往下,鼻翼、嘴邊、下顎、脖頸而後鎖骨、衣裳。

“菜花你沒事吧?快開門讓我看看你。”

這聲音這般熟悉,這般急切,這般緊張,這般仿佛隔著這扇門,站著的就是清心。

“你既要騙自己,我便開了門讓你看看現實。”菜花站起來,開了門,自言自語道。

打開門的那一霎那,兩邊的人都怔住了。

一邊的男子,高大而又帥氣,眉宇間露出了不凡的氣息,脖頸上掛著半塊平安扣。一邊的女子,萎靡而又不振,頭發散亂無章,多日未眠以淚洗麵,臉龐上多了好多道淚痕,而身上,卻還是剛剛穿越回來時那身白色的古裝,手裡緊握著半塊平安扣。

兩人雙目對視良久,竟都久久說不出話來。她舉起手中的半塊平安扣,與眼前男子頸上的那塊恰巧碰合在一起。

兩人相擁,久久不能分開。

這一世,沒有什麼仙長,沒有什麼魔尊,不再是什麼兄妹,不再有什麼《竹書紀年》。

有的,隻是這茫茫人海中的一點姻緣,一世相愛。

在這個人事已非的世界裡,我最喜歡你。

1林清玄《櫸樹與香樟的牽手》

2摘自知乎

3林清玄《玫瑰與鑽石的擁抱》

4胡適《八月四夜》

(本文完)

附:番外生活日常

“菜花!我的衣服呢!”南湘守從臥室裡探出腦袋。

湘見回過頭,一邊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