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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書紀年 淩夢竹 4226 字 1個月前

考場內的學生按順序上前在眾人麵前抽簽,然後根據簽上的字應考。

雖然都是彆人在考,但是“知彼知己,百戰不殆”這句話菜花還是懂的,何況自己這次出門什麼書都沒帶,更不可能像一旁坐著的那個小姑娘一般臨考前還要抱抱佛腳了。於是菜花坐得端正,投入地看著前麵那些參考的人都是如何表現的。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倒是嚇一跳。

雖然大多數人在菜花眼中隻是表現凡凡,但是也不乏幾個厲害的人物,聽一旁人的議論之聲,確是什麼大家的世子。且不說自己覺得自己“書”、“畫”的水平尚可,跟他們的作品一比也是不相上下,而那個抽中“詩”的男子,雖是一副風流倜儻的小公子模樣,作出來的詩凡鋪文陳詞,字義之輕重深淺,皆精細工巧。[改寫《吾國吾民》]那韻律、那意境、那涵義倒真是叫人暗暗稱讚!

菜花情不自禁地為那男孩子鼓了鼓掌。

本來文關的過程中,所有參賽弟子都須得保持安靜,除了比試的時候,不可出聲的,無奈菜花沒看過那些亂七八糟的規則,那封考場須知早就被清心不知道扔到哪裡去了,而她的室友好夥伴們也不曾告訴過她這些細節。安安靜靜之中菜花這一下鼓掌倒讓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連那小公子也回了頭,像是衝她拋了個眼神。

還沒理解那眼神的含義,菜花已經看到了他身後清軒上仙的目光。

哼,還沒有比試就想出風頭,待會兒給你好看。清軒暗自心想。

除了批評,那道目光中似乎夾雜了了很多東西,很多她不知道的東西。知道她是主考官,知道自己應是做錯了,菜花深深地埋下了頭。

不知道自己待會兒要是抽中了“詩”簽,明日的武關比試是得要多努力才能入得了仙門啊,哎。

“九百二十三號,蔡見!”

☆、調香與竹笛

聽到是在叫自己,菜花趕忙上前,求了一簽,見是“香”簽,心中暗暗鬆了口氣。

雖然考場裡前麵沒有人抽到過此簽,清心上仙也並未檢查過這條,好在自己平時就挺感興趣地,便也多看了些,多記了些,總比抽到“詩”簽要好些。

可是,菜花不知道的是,所有文關中,清軒最擅長的,就是調香。

這一簽,又是她在暗中作怪。

“既然是香簽,便由清軒上仙來出題吧。”一旁的副考官不明就裡,試探性地問到。

雖然其他另有幾個考官調香能力並不在清軒之下,倒也不怕在她麵前擺弄調香之藝,但今日她是主考官且尚未出過題,便也都點頭稱是。

彆人都已經把台階搭好了,豈有不下的道理。

“也好,”清軒接過話,“今日調香之藝考法便由我定。調香最基本的便是要掌握‘辨香’、‘仿香’、‘創香’三方麵的基本功。這三方麵相互聯係,也是學習調香過程中必不可少的階段。”

在場的幾位包括參賽的弟子們皆點頭稱是。不過,這隻不過是個開場。

“因此今日,由我先出一香,若你能答對我所出的香中所有的香料,便算是五十分,即是‘辨香’。若是再能答出製作的流程先後,工序如何,便算是你會仿香,再加五十,即是‘仿香’。最後,再由你出一香,若我答不出其中所有香料,也是五十,即是‘創香’。若是做不到,便各扣五十。這三個五十算在一起,往下扣,扣到零分為限,往上加加到百分為止。你看如何?”清軒麵中含笑,看著菜花不僅不慢地說道。

“你這!”小公子“欺人太甚”幾個字尚未說出口,已被菜花接過話:

“菜花謝過清軒上仙。”

應是在場上太緊張了,菜花竟沒聽到小公子要說話。因為自己也沒見過其他人考這調香一關,自是不明白往常的規則,以為主考官定是公正,菜花便自然而然地點了點頭,還道了句謝。

可是其他的副考官聽完這番話,本雖想說些什麼,聽完菜花這句,便也搖了搖頭,不再出聲,想著這小女孩兒見的世麵也太小,這下子定是要與仙界無緣了。

往常,調香這一關評分可不是五十五十地對半砍,也不是這般和上仙級彆的人物進行比試。因之若是仙界有人創了一香,再去仿他不免被人笑話,大家最看重的還是創香。而且若是能創得一味好香,辨香、仿香的技藝自是也得達到一定境界的。所以一般情況下都是讓弟子取出自己認為調的最好的香,與考官們解說自己是如何調製,香名是什麼,前調、中調、尾調是否有什麼寓意。然後各位考官依照自己的判斷對這一味香進行評分,大多數時候也不會為難這些來參賽的弟子,所有考官的分數平均一下,往往也不至於到五十這麼難堪。

今個兒也不知道清軒上仙是動了什麼氣,竟要與這樣一個來參賽的小女孩兒比試,不讓她修仙。

“好,既然你答應了那就開始考試吧。”清軒依舊麵不改色,從袖中取出一個香囊,略施功力,讓這香氣在考場內彌漫開來。

畢竟,她為了這日菜花出醜,平日裡除了幫清遠師兄準備這比賽,又費勁心思,在自己一直未曾公之於眾的一道香中另外添了一味世間鮮有的百香果之香。

清軒上仙所創之香在仙界已經小有名氣,其功力自然也不在話下,這第三關‘創香’的分菜花怕是彆想了。今日能拿多少分,全看她能不能答出這一二兩問,所以清軒上仙今日會出什麼香至關重要,大家也都替菜花捏了把汗。

初聞這一香,與人擔憂,與人緊張,與人欣喜,與人惆悵。

行至中調,與人迷戀,與人快樂,與人熱切,與人不舍。

末了,尾調中又與人悲傷,與人關切,與人無奈,與人不知所措。

隻是,這一道香除了這些情愫之外,似乎還有一點什麼,讓人琢磨不透。

副考官中有些人都自覺答不上來,心裡更是明白菜花這場,得是拿零分了。

“你是明不起來的清晨,

你是夜不下來的黃昏,

你的語調像深山流泉,

你的撫摸如暮春微雲。

你是從詩三百篇中褰裳涉水而來,

髧彼兩髦,一身古遠的芹香。

越陌渡阡我到了你的身邊,

到你身邊已是楚辭蒼茫。”[1]

這一席話從菜花口中說出,雖與往日的詩篇不同,直白之間卻又好似道出了那香味中的一二真諦。

“清軒上仙此香前調與《調香術》中的‘禁欲’略微相仿,但卻有些不同,似是在禁欲之外又增了些縱欲之味。若是弟子沒有猜錯,應是集二十一年白露之日清晨卯時之露水三百六十五滴,一滴不多,一滴不少,配以每年穀雨黃昏之時的櫻花十六朵,夏至時的夾竹桃三十二朵,寒露時的木芙蓉十六朵。再添芍藥兩錢,葛根粉一勺,一直在冬季才開的虎刺梅下整整埋了一百二十餘年才取出,製成前調。委實需費上許多功夫。”

幸好,自己多看了幾眼《調香術》,這一道香,前中後三調都與書上記載的“禁欲”、“縱情”、“奈何”有些相似,但又有些改動,應是將這三調中的些許香料改了改順序,將它們融在一起了。菜花暗自慶幸。*思*兔*在*線*閱*讀*

考官和作為看客的其他弟子們都悄悄鬆了口氣,還好,這女孩兒的調香功力也不差,竟還能將《調香術》爛熟於心。

可是清軒的臉色卻不太好了,自己辛苦調製的前調雖然是借鑒了一些古書,但沒想到被這姑娘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而且說得這麼透徹,連禁欲、縱欲之意都被說得這麼明白。沒想到,萬萬沒想到,清心竟然連《調香術》這麼古老的書都給菜花看了,當年自己可是向他磨了半天才借到的,清軒心中不免惱火,耐著性子接著聽。

無意中瞥見清軒上仙的臉色,菜花意識到自己不該在大家麵前說清軒上仙抄襲,便改了改口,道:

“中調之水這般熟悉,應是留下獨有的溫泉之水,配以暮春將雨而未雨的雲朵之氣,添夏至之日的廣玉蘭三兩,冬至之時的金邊鐵蘭三株,還有一味,這般濃烈卻又讓人不舍,定是之時每株金桂最後落下的金桂。不過這一調不是在地下深埋,應是,應是上仙細細研磨,快乾之時再添那溫泉水,重複不斷,連續整整三年一千零九十五日,日日力道均勻,持續不斷才可研磨至這般境界。清軒上仙真是用心。”

菜花一拱手,敬了清軒上仙一下。

沒想到,清軒上仙不但不領情,反而增了幾分怒氣。

“接著說。”這一聲仿佛是個命令,不容遲緩。

場上開始有些唏噓聲,菜花沒聽清,但大多都是讚美之情,小小年紀便可得這般功力。

“尾調則是采那人涉水後衣上殘留的水。”菜花尚未說完,見清軒上仙反而更加惱火了,難道自己說錯了?可是自己真的隻能品出這些個味道啊,好吧,菜花隻好硬著頭皮接著說。

“集鶴望蘭、留下白茶、盞菊、茯苓、忍冬草各兩兩,置於玉杯內存十年取出,於東海邊玄門的沙灘上提煉至隻剩餘香而不見其形後便是。”

菜花近乎於是把書背了出來,隻是那東海邊玄門的味道太過熟悉,不禁改了改增加了準確度,祈求清軒上仙能表揚幾句。

可是,不曾相見清軒上仙原本皺眉的臉上多了一絲狡邪的笑容,那笑容不是讚美,不是鼓勵,而是……

難不成自己說錯了?菜花低下頭,不語,好似有些頭疼,又是那種要說糊話的前兆。

“你這題”清軒上仙正要開口,卻又停了下來。

“啊,是百香果!最後還有一味百香果,但添至這香中不過三十餘日,尚未融入這道香中。恕弟子多言,百香果之味雖和這道香所形容之愛意相似,但卻放得略微有些不適,且不說放入的時日尚短,它與前調、中調和尾調相融得也甚為不妥。”

原本‘辨香’就又名‘評香’,既然辨出了整道香,連製香的過程都說得一清二楚,再多加評論一二大家也就覺得無妨。

“嗯,你說得都對。”

清軒真的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但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這世間的上仙,聞過百香果之人用手指頭就可以掰得出來,因之生在絕明頂上,千年生一果,且有百香鳥守護,普通的仙人難以拾獲,連自己也隻能遠遠地汲取些許百香果的香味卻難以將它整個采回來入香,沒想到這個小丫頭片子連這個都能答出來,清軒心中說不出是驚訝、是嫉妒還是惱怒。

旁人們紛紛稱奇,沒想到這一個小姑娘竟然真的知道百香果的味道,自己之前覺得她見識短淺,到頭來原是自己見識短淺。這個女孩兒,應是從頭便已是充滿自信才接過這樣的評分標準的吧;清軒上仙,應是一開始就知道這姑娘的厲害吧。

這場上應是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