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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走進,端過杏仁茶輕輕一嗅,舉袖掩住口鼻,靜靜道:“皇上,這杏仁茶是滋補益壽的佳品,可若用得不好也是殺人的利器。”

玄淩不覺失色,“什麼?”

蘊蓉“嗤”地一笑,複又板了臉道:“淑妃娘娘這是什麼意思?!衛臨你來嘗嘗!”

“昭儀誤會了,吉祥!”

吉祥聞聲上殿,手中朱漆螺鈿盤上托著小小一個八仙蓮花白瓷碗,碗中熱氣嫋嫋,芳香撲鼻,正是一碗杏仁茶。吉祥端至玄淩麵前,淑妃低低道:“皇上嘗一嘗,這碗杏仁茶和方才槿汐那碗有何不同?”

玄淩不知就裡,然而淑妃素來穩妥凝重,玄淩也不多問,舉起銀匙各喝了一口仔細品味,然後搖一搖頭,表示並無差彆。淑妃又道:“衛太醫試試。”

衛臨推辭不過,隻得各舀了一勺喝下,他蹙眉品味良久,似是不能確定,又再品了一次。須臾,大約是有了十足把握,衛臨道:“回稟皇上,崔順人所製是加了苦杏仁的,而淑妃娘娘端來的一碗則是加了少許桃仁,兩者苦味相近,若非細辨,斷斷分不出來。”

淑妃撂開碗盞,端然肅穆道:“皇上慣常吃杏仁茶都不能分辨,若非醫者,如何能辨?”她一指吉祥盤中的杏仁茶,問衛臨道:“若有產婦不知,每日所食的杏仁茶都是加了少許桃仁粉,便會如何?”

衛臨大驚失色,忙跪下道:“若真產婦天長日久服食少量桃仁,孩子縱然在腹中長大,也會胎死腹中,生下的死胎會身帶青紫瘢痕。”

空氣裡是死水一般的沉默,所有人像是寒冬臘月被凍在了結了厚厚冰淩的湖水裡,隻覺寒意從骨縫間無聲無息滲入。玄淩額上青筋暴漲,原本清臒的麵容微微有些扭曲,隻%e5%94%87角銜著一抹冰冷如利劍的笑,叫人不寒而栗。

胡蘊蓉似想起一事,問道:“若是偶爾還用芭蕉葉蒸煮食物呢?”

衛臨冷汗涔涔,忍不住舉袖去擦,自從跟了這甄容華,這後宮陰私真是接踵而來啊,“若與桃仁雙管齊下,胎兒必不能保。但若此間常有讓孕婦驚悸憂思之事發生,那麼極難察覺是桃仁與芭蕉之效。”

青銅麒麟熏爐臥在地上,熏爐孔內散著龍涎香的嫋嫋淡煙,那若有若無的青煙彌漫在空氣裡,似張開了一張無形的大網,兜頭兜臉將人蒙住。玄淩的眼神飄忽不定,靜默無語站了片刻,“甘氏與苗氏屢屢生事,純元因愧疚致使苗氏小產之事,常常驚悸夜不能寐,又要對兩位廢妃言行百般隱忍,其實非常辛苦。”

胡蘊蓉輕輕傍在玄淩身邊,聲線綿綿如寒針深刺,“表哥,那些隻是外因,真正原因乃是這些桃仁和芭蕉,寒性日積月累,才害死了純元皇後和嫡皇子。”

玄淩半邊麵孔被光線遮住,神色看不出任何異常,隻靜靜問:“月賓,你從哪裡知道這些事?”

淑妃卻是笑著,隻是那笑滿是苦澀:“昔年慕容氏小產灌妾的一碗紅花,那滋味妾至今難忘。純元皇後待妾很好,一來二去妾便知曉皇後娘娘醫術一絕,加之對純元皇後死因有所懷疑,多年來不曾放棄尋找幕後黑手。”

“不往菀菀真心待你。”

“李長,入夜後把皇後宮中近身服侍的奴才抓到慎刑司,嚴刑拷打,務必給朕吐出東西來!”

李長應是,剛要退下,玄淩就一把推開他,大步流星走出去道:“朕%e4%ba%b2自去慎刑司!”餘下三人會心一笑。

玄淩自慎刑司出來後便召當日在場的三人去儀元殿。初秋的夜帶著絲絲冷意,寒風從窗欞間無孔不入地吹了進來,皇後鬢邊發絲微微浮動,不施脂粉的麵龐在一對紅燭的光照下細紋畢現,無處逃遁。因是待罪之身,一應首飾珠翠皆被摘去了,唯有皓腕上一對翠色沉沉的碧玉鐲子安靜地伏臥著。皇後的頭發被綰成一個低垂的平髻,以銀色絲帶牢牢束住。她穿著通身鑲黑色萬字曲水紋織金緞邊真紅宮裝跪在地上,精致而不張揚的花紋疏密有致地鋪陳於領口,露出一抹因消瘦而畢現的鎖骨。

胡蘊蓉沉靜侍立於玄淩身側,含著一抹快意的冷笑,一言不發,想來是覺得後位離她不遠了吧。

……(原著內容省略)

“心慈則貌美,菀菀再如何老邁,也一定勝過你萬千。”

皇後隻輕輕一笑,低首輕輕撫摩著腕上如碧水般澄澈通透的玉鐲,“這對玉鐲,是妾入宮那日皇上%e4%ba%b2手為妾戴上,願如此環,朝夕相見。”她停一停,語氣愈加低微,“當年,皇上同樣執著此環告訴妾,若生下皇子,後位便是妾的。可是當妾生下皇子時,您卻已經娶了我的姐姐為皇後,連我的孩子也要被迫成為庶出之子,和我一樣永遠有擺%e8%84%b1不了的庶出身份。”

……(同上)

皇後的聲音如浮在水麵泠泠相觸的碎冰,“本該屬於妾的後位被姐姐一朝奪去,本該屬於妾兒子的太子之位也要另屬他人。妾自小就生活在姐姐的光環之下,入宮後也要永遠屈居於她之下,連自己夫君所有的寵愛都歸屬於她,妾很想知足,卻實在難以做到。”

玄淩輕輕籲出一口氣,“但你的確不如莞莞。”

“所以,妾就要承受失敗,永遠屈居人下麼?”

……

玄淩既怒且哀,“你難道不怕報應麼?午夜夢回可曾夢見菀菀與孩子向你追魂索命!”

“她若索得去便儘管來取!省得昭陽殿長夜漫漫,我總夢見我早夭的孩子向我啼哭不已。”晃動的燭光幽幽暗暗,皇後的臉在燭光裡模糊不清,像沾水化了的墨跡一般,隱隱有熱淚從她乾涸而空洞的眼窩中緩緩流出,似燭淚一般滾燙滾燙連珠般落下,燙穿她早已千瘡百孔的身心,“妾的兒子因病夭亡時,姐姐已經有了身孕。皇上,你隻顧著姐姐有孕之喜,何曾還記得你還有個長子!皇上,妾的孩子死得好可憐!妾抱著他雨中走了一整夜,想走到閻羅殿求滿天神佛拿妾的命換孩子的命!他還不滿三歲,就被高燒燒得渾身滾燙,不治而死!而姐姐卻有了孩子,不是她的兒子索了我兒子的命麼!我怎能容她生下皇子坐上妾孩子的太子之位!妾是他的母%e4%ba%b2,妾怎能忍受!”

“你瘋了!”玄淩的麵孔被深深的哀痛浸透,不可自拔,“是朕執意要娶菀菀,是朕執意要立她為後,是朕與她有了孩子!”他疾步至皇後身前,一把狠狠揪住她的衣領,“你為什麼不恨朕?!”

他與她的臉近在咫尺,皇後溫熱的呼吸拂在玄淩麵孔上,她的氣息漸漸變得急促而激烈,目光似貪婪一般遊離在他麵上,“皇上以為妾不想麼?”她盯著玄淩,似要把他的臉他的身體嵌進自己的雙眼一般,“妾多想恨你,如果做得到,妾怎會不做!”有滾燙的淚滑下她冰涼的臉頰,“皇上眼中隻有姐姐,可曾知道妾對您的愛意不比您對姐姐少!”

玄淩冷冷撤開抓住她衣領的手,隨手扯過一幅帳帷擦了擦手,然後嫌惡地擲開。“嬛嬛,為朕起草一道廢後旨意。”

甄嬛冷眼旁觀,隻是為了這一刻。所有的爭吵對質,都不如一道廢後詔書了卻得乾淨利落!甄嬛鋪開金黃盤龍聖旨,飽蘸的朱筆如一箭朱紅新荷,逶迤寫下:

“皇後朱氏,天命不祐,華而不實。造起獄訟,朋扇朝廷,無見將之心,有可諱之惡。焉得敬承宗廟,母儀天下?可廢為庶人,冷宮安置。刑於家室,有愧昔王,為國大計,蓋非獲已。”

皇後以冷漠的容顏相對,仿佛那一道廢後詔書寫的並不是她,隻喃喃呼喚她早夭的兒子,“孩子,我的孩子!”

玄淩靜靜聽完,“可以了。”他低首欲取朱印。若他抬頭,便會對上蘊蓉狂喜而快意的眼神,廢後,隻差一枚朱印而已。可是事情真的會如她所願嗎?當然——不會!因為顧宓已叫人去給皇後搬救兵了。

太後來了朱宜修自然是廢不了的了。

次日,玄淩的旨意遍傳六宮,“皇後朱氏,天命不祐,華而不實,不宜母儀天下。念其乃純元皇後之妹,入宮侍奉日久,特念舊恩,安置於昭陽殿,非死不得出。明貴妃、淑妃和德妃共理六宮之事。欽此。”

不僅如此,玄淩命人取走當年封妃、封貴妃、立皇後的聖旨與後妃寶印、寶冊,吩咐內務府以最末流的更衣份例對待皇後,更曉諭六宮:“與朱宜修死生不複相見。”

恩斷義絕,隻留她皇後頭銜。

宮中紛紛議論,——二朱繼寵,福極災生。後位動搖,人心浮動如潮。

而頤寧宮中的太後,在這樣紛亂而寒冷的初春,沉屙日重。

皇後倒了,接下來該輪到你了——甄嬛。

081.又見龍鳳

清晨,紫奧城是靜謐的。當第一縷晨光射穿薄霧,宮人們紛紛清醒,動作輕輕地開始新的一天的勞作。

顧宓雖心知昨晚會發生什麼事,但作息還是始終如一。

洗漱完的顧宓挑選著今天適合穿的衣裳,抱琴依然如故的咋咋呼呼:“娘娘!娘娘!”←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顧宓睇了她一眼,沒好氣道:“又有什麼事使得你這樣一驚一乍的?”

抱琴平複喘熄回稟道:“娘娘,大事啊!今早皇上下旨幽禁了皇後娘娘,把宮權分到娘娘與淑妃娘娘德妃娘娘手中,還曉諭六宮要與皇後娘娘死生不複相見啊!”抱琴一口氣說完後眼睛直勾勾的望著顧宓,想看她家主子驚訝的麵孔,氮素,顧宓怎麼會如她所願呢。

在抱琴的巴望之下,顧宓隻是平淡的“哦”了一聲便繼續梳妝打扮了。

就這樣!?我褲子都%e8%84%b1了,你就給我看這個?!

看著映在鏡中抱琴搞笑的表情變幻,顧宓的嘴角不禁往上勾了勾,宮中枯燥的生活有個活寶逗逗才不至於無聊透頂啊!

“好了,抱琴去把妤沂妤潔和予治喚醒同本宮用早膳。侍書去準備上早膳吧。”

“是。”

用罷早膳,打理好三個孩子:“素心去備步攆。”

“娘娘,現在不用……”

“去頤寧宮。”

“是。”

頤寧宮外————

“娘娘到了。”“嗯。”

“竹息姑姑。”“貴妃娘娘安。”

“今早聽到皇上下的旨意,本宮料想太後心情不會太好,便想著讓妤沂妤潔和予治來陪陪太後她老人家,讓太後不那麼傷心。”

“貴妃娘娘有心了,娘娘不進去麼?”

“不了,也不知太後願不願意見到本宮這些妃嬪。他們三個就拜托姑姑照看了,本宮先回了。”

“老奴會的,娘娘慢走。”

“她走了。”“是。”“唉~真是七巧玲瓏心,可惜不是姓朱啊!”

初秋早晨的微風夾雜著絲絲涼意,景致雖不如春日夏日,但一路湖光山色亦是綠意濃濃,格外綺麗動人。

“停下,本宮要下來走走。”待扶著侍書的手下到地麵,“你們退下罷,留抱琴和侍書跟著本宮便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