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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上明夜 暮宴明瑟 4293 字 1個月前

根本沒有人能抵擋洛紅雨哪怕一個照麵,從離開那片堆滿狼屍的林間空地開始,他們幾乎是一路踏著鮮血來到這裡。彆人的鮮血。

人們總說“殺紅了眼”,身處殺戮戰場中的人會很容易被血腥刺激的發狂,進而製造更多的死亡。但洛紅雨並不在此列。

楊靈書一直是遠遠跟隨,所以反而看得清楚。自始至終,少女的神色都是漠然的,她的眼中燃燒著暗紅色的火焰,但她的眼神卻冷靜的像冰。那些哀嚎的聲音,被奪取的性命,激不起洛紅雨眼中的半點波瀾。

她隻是堅定的看著一個方向,然後前行。所有擋在她麵前的,無論是什麼,都被她平靜的碾碎。

現在他們終於來到了離合宮前。

下一個被碾碎的會是誰?

離合宮內,朔風凜冽的青野天梯上,一個青衣黑發的女子正憑欄而望。青野天梯下接荊棘台,上連悲歡殿,是離合宮中除了億星閣和宮主所在的悲歡殿外地勢最高的地方。而且四周全無遮蔽,視野極佳,由上及下可以清楚的俯覽大半個離合宮。

朔風撕扯著女子的衣袍,獵獵作響。她靜靜的看著外宮門處發生的一切,嬌好的臉龐上閃過一絲陰鬱的表情。

“都準備好了麼?”她問身旁的婢女。

身後在朔風中瑟縮了大半個時辰的婢女恭謹地垂首低聲答道,“按照您的吩咐都準備好了,幻音大人。”

女子微微頷首,最後一次掃過下方,轉身走到荊棘台中心,“開始吧。”她在早就備好的琴案後坐下,修長纖細的手指按上琴弦。

“錚——”低沉的琴音,帶著金鐵交鳴的音色,漫過整個離合宮。

而同一時刻,光線昏暗的離合宮六合殿中,忽然亮起一點火星。柔軟蒼白的手指撚著一張薄如蟬翼的紙條,亮黃色的火苗燃起來,很快將半指寬的紙條%e8%88%94舐乾淨,閃爍著,化作灰燼。

屋子裡很快又暗下來,黑暗中忽然響起一聲輕笑,一句低語,“終於開始了麼……”

☆、棋盤縱橫(下)

“這什麼鬼地方?”走在前麵的漢子一邊拿大刀劈砍旁逸斜出的各種說不出名字的植物,一邊又擦了一把汗,抖開衣領,“熱死了。”

他旁邊另一名拿著大錘的粗獷大漢附和道,“就是,現在還是二月份,怎麼會這麼熱?”他一邊說一邊拿蒲扇一樣的大手給自己扇風,但密林裡連空氣都是濕熱的,手掌扇動的那點風根本是杯水車薪。衣服也被汗水浸的透濕,黏在身上要多難受有多難受,最後乾脆伸手一扯,打起了赤膊。這才長籲一口氣,“涼快!”

拿刀的漢子見了,猶豫了片刻,也把上衣%e8%84%b1了下來搭在肩上,“呼!這樣舒服多了。”一邊還不忘招呼身邊衣冠整齊的同伴,“你熱不熱啊,乾脆也把衣服%e8%84%b1了吧。”

陸舟微笑著拒絕了。漢子繼續勸道,“這裡又沒有姑娘,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待會兒中暑了可不是好玩的。”

陸舟搖搖頭,“多謝大哥提醒,在下無妨。”

那漢子還要再勸,拿著大錘的大漢攔住他,怪聲怪氣的說道,“王兄彆理他,人家是名門之後,哪能跟我們這些粗人一樣。——喂!你%e8%84%b1不%e8%84%b1老子不管,隻要彆拖後%e8%85%bf就行。”大漢有些輕蔑的說著,招呼後麵的同伴,“大家都把衣服%e8%84%b1了散散熱氣,彆待會兒熱暈了耽誤大家的功夫。再加把勁咱們今天就能摸到魔宮的老巢了!”

陸舟仍然微笑著,並不和他置氣。他認得對方,洛紅雨發狂所殺的七人中有一個就是大漢的同伴。雖然這件事確實和他們碎雪峰無關,但洛紅雨畢竟是溫叔帶回來的,對方會遷怒他們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南疆氣候濕熱,蛇蟲鼠蟻既多又毒,各位還是穿上衣衫好些。”陸舟溫言提醒道,“不要一時貪涼,被毒蟲咬傷了就不好了。”

有幾個正準備解衣裳的聞言猶豫起來,粗獷漢子看見了嗤笑道,“大家彆聽他的,這小子是碎雪峰的,怎麼會知道南疆的情況?而且蟲蟻罷了,有什麼好怕的?老子伸個手指頭就能捏死,也值得大驚小怪?”

他們哪裡知道陸舟雖然沒來過南疆,但蘇夫人出嫁前卻是嶺南人,這些話都是臨行前師父師母特意交代他的。不過該提醒的都提醒了,陸舟不願和人爭辯,便不再多言,隻是自己把領口袖口褲%e8%85%bf都紮緊了,繼續趕路。

他們這一行人正是章懷信集結派往離合宮的人馬。那天溫南澗留書出走之後,蘇天天緊跟著失蹤,原本打算儘快離開密雲的蘇淵一行人不得不耽擱下來。

三天後蘇淵收到了胡雪青的傳信,得知隱樓三人離開密雲時機緣巧合救下了昏迷著被捆綁了丟在路邊蘇天天。因為三人不願再回密雲城以免節外生枝,而且當時發現蘇天天的地方離城門並不遠,所以等蘇天天醒後胡雪青便讓蘇天天自己回去。

誰知道第二天投宿客棧的時候才發現,蘇天天根本沒有回密雲,而是一直跟在他們後麵,說是要和他們一起去隱樓,看看謝家傳說中能救治一切內傷的渡劫手是不是真的有那麼神奇。

畢竟是個年輕的姑娘,雖然會些功夫防身,但終歸孤身一人,若是遇到了心懷不軌之徒難免發生意外。何況隱樓並非什麼生人勿進的禁地,帶個人回去也無妨。最後顧然和胡雪青、邵暘合計了一下,隻好暫時帶著少女一起上路,又寫信告知了蘇淵個中情形。

有了蘇天天的消息,蘇淵和蘇夫人都鬆了口氣。但這時密雲城中的好戰情緒已到了頂峰,章懷信也已集結好人馬不日就要前往離合宮決戰。密雲城中來來往往的武林人士更是張口閉口說的都是要怎麼殺進魔宮,把魔教妖人如何如何。碎雪峰再想置身事外已經來不及了。

不過因為碎雪峰留在密雲的人隻剩三個,蘇淵傷勢還未好全,蘇夫人一介女流又不會武功,還的照顧蘇淵,所以最後跟密雲城人馬一起上路的隻有陸舟一個。

陸舟和諸人同行原就是身不由己,一路上也都刻意和眾人保持距離,和其他人的交情並不深。所以大漢的話一說出口,更多的人還是選擇相信粗獷漢子,紛紛解衣的解衣,敞懷的敞懷,隻有少數謹慎的沒有動。

陸舟並不理會這些,臨行前蘇淵交代他,此行以保全自己為要,其他的敷衍了便罷,凡事不要強出頭。其實這些蘇淵不說陸舟也知道,他年紀雖輕,處事卻很穩重。再說了江湖紛爭,哪裡當真有什麼正邪之分?

他抬頭看向隊伍前方章懷信的的背影——一切不過都是野心罷了。

無名小輩揚名立萬的野心,各大幫派擴張勢力的野心,章懷信一統武林的野心——沒有一個是和碎雪峰有關。他可不會為了彆人的野心隨隨便便把自己搭進去,讓師父失望,讓師娘擔心。

對他來說更重要的是師父的另一個交代:把天天帶回去。

原本他跟著大部隊到了長寧後,就打算找個機會%e8%84%b1身,前往隱樓尋找蘇天天。誰知昨天經過長寧的時候又收到顧然留信,說是數日前他們抵達長寧,準備轉道返回隱樓時蘇天天又一次留書出走,隻身進了南疆密林。這才知道蘇天天根本從未打算和他們一起去隱樓,而是另有目的地。

陸舟自然猜得到蘇天天的真正目的地,她既然說是去找溫叔,而溫叔留書又說要去離合宮找洛紅雨,想來蘇天天是奔著離合宮去了。

隻是蘇天天無人帶路,能找得到離合宮所在麼?如果沒找到,南疆這麼大,她又會在哪裡?

錚——!錚——!錚——!

白皙的手背上青筋隱隱浮現,十指翻飛著,在琴弦上留下一片殘影。

鏗鏘的琴音挑動著所有人的心弦,氣血都因之而翻騰起來,衣擺上繡著新月鳳凰花紋的離合宮弟子前仆後繼湧向漢白玉台階上的單薄身影,灑下一蓬又一蓬鮮血,將台階也染成血色。

洛紅雨□□著雙足緩緩拾級而上,每前進一步,就有一級新的台階被鮮血鋪滿。

從外宮門起,她幾乎是一步一人的殺到此地!錚錚琴音下,還伴隨著越來越急促的“叮鈴”聲,那是她足上的定魂鈴在跳躍!震顫!●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攻上來的弟子一個一個倒下,從攔在外宮門前的夏冰起,除了悲歡、七殺、六合三殿外,其餘的九大殿主已去其六,隻剩怒殿戴湛,五蘊白藥和伶仃殿的羅長空,死傷的普通弟子更是不計其數。

程稟和羌岑雖曾明爭暗鬥,頗多齟齬,但在接到宮主秦艽對祁玉的格殺令後,卻當真聯合起來,不惜一切要將這個已經和宮主離心,不能再為離合宮所用的術法師抹殺!

他們的準備不可謂不充分。從祁玉一行踏進長寧開始,沿途的八組截殺者都是嗔、癡、懼、恨四殿培養的死士,從小以藥物馴養,武功未必能到頂尖,但精通蠱毒、偷襲和暗殺,悍不畏死。

程羌二人倒也沒妄想憑那些死士就能殺了祁玉,但消耗一下對方的實力總不在話下。而等到祁玉抵達離合宮,才是正場。

從外宮門到荊棘台的一路上,羌岑派出了手下懼、恨、癡三位殿主,程稟也埋伏下喜、怒、嗔三大殿的人馬,為表決心更是連自己的小弟子夏冰都安排在了第一線。這幾乎已是半個離合宮的人馬。而其餘的人手則被二人分派在宮中各處,以防祁玉不走大道,而從彆處上山。

半個離合宮的人馬,彙聚在從外宮門到荊棘台不足三百丈的距離內,再加上荊棘台上幻音的琴音催動——即使術法與武學之間的鴻溝再大,堆也能把對方堆死了!

畢竟祁玉還是個“人”,即便再厲害,修為再高強,也仍然隻是“人”。

他們的考量原本沒錯。

祁玉或許可以以一敵十,以一敵百,但畢竟不能以一敵千,以一敵萬。他不是神,終究也有極限。

倘若隻有他一個人,麵對如此不計後果,精心設計的殺招,他自信可以闖過,卻必定要付出巨大的代價。巨大到在他登上荊棘台,麵對傅明夜時,再無力一戰的代價。

隻可惜,洛紅雨的出現打破了一切。

那是真正“非人”的力量。天命的力量。

無人能擋。

她一步步往上走著,走的緩慢而堅定——一路血戰,即使麵對的隻是不懂術法的普通人,終究也要消耗靈力。何況,催動著這些離合宮弟子血戰的還有幻音的七殺陣!

這本就是幻音為祁玉準備的殺陣,又豈是能被輕易突破的?

金色的定魂鈴瘋狂的跳動著,“哢”的一聲輕響,出現了第一道裂痕。

滿月長嚎著,緊跟著洛紅雨,半步未退。

大狼身後是白衣術士,祁玉信步跟隨,卻走的無比從容。滿地血汙,但他白色的衣袍上纖塵不染,連鞋底都未沾上一絲汙跡。程稟二人為了對付他準備的殺招,他根本沒有動過一根手指。

無色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