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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上明夜 暮宴明瑟 4250 字 1個月前

起來,隨之而來的巨大痛楚將她從“自己”的身體裡剝離出來。她浮上半空,第一次看清這段時間困住她的軀體。

一個小小的粉色身影,大概七八歲年紀,眼神空洞的望著不知什麼地方,嘴%e5%94%87緊緊抿著。那能夠焚燒一切的白色火焰就是從孩子小小的身軀裡不斷湧出來,但孩子自己卻似乎對此毫無所覺。

她看著孩子沒有表情的臉,心裡湧起一種奇怪的熟悉感覺,可不論怎樣回想,卻又都想不起來曾在哪裡見過相似的眉眼。就在她快要放棄的時候,她忽然想到:那個孩子看起來有點像阿南口中的大嫂,那個蘇天天的母%e4%ba%b2!

就像是某種咒語,那個念頭一在她的腦海中出現,所有的景象忽然都消失了,被烈焰吞噬的屋宇,粉色衣衫的孩子,白茫茫充滿霧氣的世界……都像是一個夢。

她睜開眼睛,夢醒了。

☆、幕間·夢醒

她睜開眼睛,四周是一種昏暗的黃色,不知道什麼東西在燈盞旁邊跳動,在她身前的牆壁上投下巨大的晃動的陰影。

她靜靜地看著那個影子,搖曳、跳動,許久許久,隻是看著。夢裡的景象重新浮現在她腦子裡,竟然有一種奇異的陌生感,那些記憶久遠的仿佛是上輩子的事。

或許,說是“上輩子”也沒錯。她輕笑一聲,帶著淡淡的諷刺,也不知是在笑誰。

值夜的女婢原本就是淺眠,她一笑就醒過來,試探的問,“宮主?”

她沒有理會,女婢不敢多話,小心翼翼地伏在腳踏邊等候吩咐。然而紗幔堆疊的深處再沒有彆的聲音,就在婢女撐不住重新打起瞌睡的時候,女子冷淡的聲音問道,“幻音現在何處?”

“啊,幻音殿主?”婢女愣了一下,很快答道,“奴婢也不清楚,不過這個時候應該是在七殺殿中吧。”

“綾羅呢,也在六合殿?”仍舊是淡淡的語氣,聽不出喜怒。

“綾羅殿主前日回報說身體不適,一直在芙蘭居靜養。”婢女答得飛快,心中卻是驚訝非常。因為和宮主從小一起長大,又同為女子,七殺殿主幻音一直深受宮主信任。宮主半夜問起幻音殿主還算尋常,但綾羅殿主……要知道森羅十二殿中,最不被宮主喜歡的大概就是六合殿的這位綾羅殿主了。

她五歲就被爹娘送進離合宮中作女使,說是女使,其實就是婢女。離合宮中等級森嚴,婢女是最低的那一級。這樣的身份,對於宮主那些真正的“大人物”來說,大概就和螻蟻沒什麼兩樣。但做螻蟻也有做螻蟻的好處,隻要彆不長眼的自己找死,大人物們是不會費心要碾死你的。如果你再稍許聰明一點,機靈一點,在離合宮中要活下去並不是什麼難事。

她今年二十八歲,已經在離合宮呆了二十三年。二十三年,乍一看或許並不長,離合宮裡多得是入宮三四十年的人。但其中大部分都是如她一般的底層弟子,反倒是那些“大人物”們沒有幾個能活過五十。

就說現在高位上的那些大人,連宮主在內,並左右長老,左右護法,十二位殿主,甚至再加上各地分堂堂主,五十歲以上的一隻手就能數的過來。二十三年,她經曆了前任老宮主繼位之亂,和現任宮主奪宮之變,兩次勢力清洗,當初的那些大人們能熬過的沒有幾個。

離合宮內部的權利紛爭每時每刻都在上演,卻和她們這些底層弟子沒有大的關聯。那是隻屬於大人物們的棋局,以鮮血和性命為籌碼,贏家就能掌握命運——不管是自己的,還是彆人的——而螻蟻甚至連成為棋子的資格都沒有,她們能做的隻是旁觀。

旁觀一代又一代的堂主,殿主,甚至是宮主,意氣風發的走上雲端,或者灰頭土臉跌落泥潭,即便如此也已經是數一數二幸運之人了,更多的則在那鏤刻命運的棋盤上過早的輸光了一切。

她是個沒什麼野心的人,當年爹娘把她送進離合宮做女使,隻是為了讓她能有口飯吃,而她在離合宮呆了二十三年,最大的願望也隻是能繼續活下去。所以溫順的當一個旁觀者,卑微的接受被支配的命運,對她來說並不困難。

自然並非每一個底層弟子都和她一樣,她也曾在深夜無意中聽到過其他女使滿懷不甘的質問,質問蒼天為什麼如此不公,質問為什麼自己必須活得像一個螻蟻!這樣的弟子非但不少,甚至可以說很多,隻是她們最後的命運從來不令她羨慕。

除了一個。

六合宮殿主,綾羅。

綾羅加入離合宮的時間並不長,八年。八年前她第一次見到那個孩子的時候,綾羅才十三歲。十二歲的女娃娃,被人領著走進離合宮,走過每一個加入離合宮的人都要走的修羅道,帶到女使們平常所在的石屋。她不知道綾羅第一次走進石屋的時候心裡想的是什麼,但她知道這個女娃必定不會再這裡久留。

不為彆的,隻為綾羅有一張絕色的臉,雖然才十三歲,但那眉目中的姝色,那雙楚楚動人的眼睛,已然初露端倪。

有這樣一張臉的綾羅注定不會和她們一樣,一輩子住在最偏僻的石屋,一輩子活在離合宮的最底層。

但她從未猜到會這麼快。三年,綾羅十六歲那年,某日左長老大人送漿洗好的衣物,偶遇同樣來找左長老的葉幸。第二天,綾羅就搬出了石屋。

即便是到這時,她其實也並不感到羨慕。哪裡都不缺麻雀變鳳凰的童話,從石屋搬去華美宮殿的美貌女使,綾羅也不是第一個,她早已司空見慣。唯一值得驚訝的或許隻是綾羅爬上的是少宮主的床,她原本以為會是某一位殿主從石屋裡帶走綾羅。

但也僅此而已了。無論爬的是誰的床,看似飛上枝頭,到底不過還是那些大人物們掌心的玩物罷了。縱然名貴璀璨如夜明珠,剛得到時或許會拿在手裡時時把玩,日子久了,終歸還是會被棄至一旁,落滿塵灰。乃至隨手相贈,輾轉飄零。

這樣的例子,她實在已見過太多。

所以那時她目送綾羅踏出石屋的背影,心中想的並非羨慕或嫉妒,而是一聲歎息:希望她能幸運一些,至少不要淪落泥沼,黯然凋零。隻因那確實是個好孩子,沉默,溫順,謹小慎微,如果不是有那樣一張臉,幾乎就像是另一個自己。

但連她也沒有想到的是,綾羅比她所能預想的幸運的多。她沒有變成又一個美麗的擺設,更沒有零落成泥,枯朽腐爛——

她成為了六合殿的主人。

即使六合殿是森羅十二殿中最不受重視,實力最弱小的一個殿,除了滿屋子故紙舊籍,甚至沒有幾個弟子看守。但那畢竟是森羅十二殿之一,就算沒有實權,作為六合殿的主人,隻憑名義上的地位也是遠高於各地分堂堂主的。

從一個最普通的女使,到離合宮十二殿主之一,綾羅隻用了兩年的時間。自然也有人不滿,但作為老宮主唯一的孩子,當時葉幸地位穩固,有他撐腰,眾人不願為此惹他不快。再加上六合殿實在太不起眼,前任六合殿殿主病逝後,殿主之位空懸了兩年多,他們也沒提起精神去爭,現在再唱反調,倒好像故意和少宮主葉幸作對似的。最後所有人便也接受了這個事實。

唯一明確提出異議的是半年後遊曆歸來的宮主。宮主那時還不是宮主,隻是被寄養在離合宮的一介孤女,她的意見沒有人會在意。

大概那時,宮主對綾羅的不滿便已經開始了吧。

宮主不喜歡綾羅,這在離合宮中並不是秘密。有人說是因為宮主不喜歡綾羅的長相,沒有一個女人會喜歡比自己漂亮的女子;有人說是因為綾羅曾經跟過葉幸,而葉幸大概是宮主在這世上最討厭的人了;還有人說是因為祁公子,宮主對祁公子的信任和%e4%ba%b2近,整個離合宮有目共睹,而祁公子平常除了呆在億星閣,最常去的地方就是被當做藏書閣的六合殿……

原因究竟如何,她猜不到,也不會去猜。不對與己無關的事產生多餘的好奇,是她二十多年來安身保命的秘訣。尤其是事情的當事人一個是殿主,另一個是宮主的時候。

但不論原因如何,三年前葉幸命喪荊棘台後,宮主並未如眾人所想的那樣褫奪綾羅六合殿殿主之位,送她去和葉幸作伴。反而留下了她的性命,甚至還讓她繼續當六合殿的殿主。

綾羅自己也知道宮主不喜歡她,所以三年來始終躲在六合殿裡,若非必須參加的場合,從不在宮主麵前出現。宮主無事也不會想起她來,更不用說像現在這樣半夜問起——

她恭順的低下頭,“宮主要見兩位殿主,奴婢這就去請。”

“不必了。”長長的衣袍拖過光滑的黑曜石地麵,女婢保持跪伏的姿勢轉身,衣袍的主人已經走遠,隻有清冷的聲音落下,“我自己去找幻音,另外讓綾羅把祁玉每一次去六合殿看過的書都送去七殺殿。”.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果然宮主更信任的還是七殺殿主,突然想起綾羅隻是因為祁公子罷。

她以額觸地,恭謹的應道,“是。”

☆、傷人(修改)

洛紅雨緩緩睜開眼睛,她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以至於醒過來好一會兒後,她還覺得有些恍惚,分不清自己是真的醒了,還是又掉進了另一個夢裡。

邵暘探過腦袋,“你醒啦。”

洛紅雨微微皺眉,眼前因為靠的太近而放大了的臉很陌生,“你是誰?我還在做夢麼?”

“做夢?哦不不不,你已經醒了,非常清醒,相信我。”邵暘又靠近了兩分,目光無比真誠的看著少女,“現在我需要非常清醒的你做一個非常清醒的決定。”

“啊?”洛紅雨眨了眨眼睛,明顯沒聽明白。

邵暘稍微拉開了點距離,循循善誘,“你看啊,你剛剛其實並不是睡著了,而是陷進了魘魅之地。魘魅之地你知道吧?”

少女呆呆的搖了搖頭。

“我猜你也不知道,沒關係,你隻要記住這種情況呢是非常危險的,一個不好很可能永遠都不會醒過來了。”邵暘嚴肅的說道。

“哦……”洛紅雨仍然狀況外。

“幸好你遇到了我和我師兄,”邵暘又把臉湊了過來,放大的臉上一雙眼睛,很大,很誠懇,“我們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來,所以我們就是你的救命恩人。”

“恩人?”

“沒錯。”邵暘拚命點頭,“正所謂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我也不要彆的,就把那隻叫滿月的大狼讓給我當做報答吧。怎麼樣?我保證一定會好好照顧它。”他豎起手,做了個發誓的手勢。

聽到最後一句,少女瞳孔微縮,這一回是真的清醒了。可惜邵暘沒注意到她神色的變化,兀自說道,“如果你答應了呢就點點頭說‘好’,就像這樣。”他邊說邊示範了一下。

“點頭……”少女掩在袖口的手指微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