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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上明夜 暮宴明瑟 4242 字 1個月前

☆、顧然

少年離去後,男子又看了洛紅雨二人一眼,眼神中說不出上什麼表情,好像隻是無意識得一瞥,也跟在少年後麵下了船艙。

這輛船常年跑青州和密雲兩地間的客運,總是清早出發,傍晚到達。從青州到密雲,或者密雲到青州,兩日一個來回。因為路程並不長,船艙裡摒棄了分隔休息的單獨客艙,隻用木板簡單隔出幾大塊,擺滿了低矮的通鋪,以便有更多的空間容納船客。

走下木板梯的時候,聽到艙室一角傳來爭吵。他循聲望去,封閉的船艙裡光線很不好,天不亮就來趕船的商販貨郎們把擔子卸在腳邊,坐在看不出顏色的矮鋪上歇腳。逼仄、壓抑、窒悶,耳邊充斥著嗡嗡嗡的聲音,有熟識的聚在一起說著閒話,也有抓緊時間補眠的發出微微的鼾聲。

在這片嘈雜中,角落裡的爭吵聲猶為刺耳。是船老大和一個黑衣劍客在爭執,說是爭執也不儘然,全程他隻聽到船老大大呼小叫,“沒錢你上什麼船!看你穿的倒是人模人樣的,幾個船錢都拿不出來?騙誰呢?想裝可憐賴賬是不是……你彆跟我說彆的,要麼給錢,要麼就下船!……”

黑衣劍客說了句什麼,船老大愈加拔高了聲音,“我不講理?你出去問問我胡老三跑這條水路二十年,哪個不說我是最講理的,說我不講理,你乘船不給錢反倒有理了?……大夥都來說說到底是誰不講理?”

船艙裡的其他人都被船老大一句呼喝吸引了注意力,嗡嗡的聲音小下來,他才聽清黑衣劍客的回答,“上船的時候船錢不就已經付了麼,你收了錢轉頭又想不認,還在這裡歪曲事實?!再不放手我可不客氣了!!”想來也是被氣急了,劍客按上身側劍柄,冷聲道。

“你、你嚇唬誰呀?”船老大瑟縮了一下,立刻聲音再提八度,“你還敢給我提上船的時候,你知道上船的時候你那頭惡狼嚎的那一嗓子嚇走了我多少客人嗎?就你給的那兩個船錢頂個%e5%b1%81用!不行,你得賠我五倍、哦不、十倍的船錢!”

和船老大發生爭執的正是溫南澗,他並不是個對銀錢斤斤計較的人,若是平常他會毫不猶豫多付十倍船錢來終止這毫無意義的爭吵,但今天卻不行——前一日在青州的逗留,少女誇張的胃口差不多花光了他的盤纏,而在付完船費後,他已經身無分文。

“快給錢!不然就給我下船!”船老大還在叫囂。

這完全是在強人所難,船已經開到江心,這個時候趕人下船,怎麼下?直接跳江麼?明擺著就是要溫南澗給錢,正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溫南澗想走又走不了,給錢又給不出,更不可能當真和船老大動手,進退兩難。

嗡嗡嗡的聲音又響起來,像某種惹人厭的群居蟲類,其中倒有大半是在給胡老三幫腔。並非不會分辨是非,隻是大家常來常往,小本生意就指著每天的這班船,怎麼肯得罪了船老大?至於那黑衣服的小子,麵生的很,誰知道哪來的?小市民的智慧。

船老大得了聲援,更加不肯饒人,“沒錢就拿你身上的東西抵,不然帶你去見官!”

溫南澗幾曾被人這般逼迫過,心中也是大怒,隻因對方終究隻是個尋常船夫,他不肯恃強壓人。師父從小的教導,他們追求力量並不是為了用力量去欺淩弱小。對師兄的訓導是不許用術法對付不會術法之人,對他的要求則是不許對不會武功的人拔劍。

卻不想他不肯恃強壓人,反倒被人壓到了頭上。

“吵死了。”正躊躇之際,一隻手掌伸到胡老三麵前,“這些夠不夠?”白衣少年站出來,攤開的手掌心裡一塊足有二兩重的銀元寶。

“夠了!夠了!”胡老三拿了銀兩,喜笑顏開。他把溫南澗堵在這裡半天,也看出來對方身上是真的沒錢了,隻是話放在了前頭不好說改口就改口。他雖不算什麼大人物,但至少在青州密雲這條漕運碼頭上也是有名有姓,現在又有這麼多人看著,更不能讓人覺得軟。否則今天你欠個船錢,明天我賴個渡資,他這船還開不開了?

胡老三是當真覺得自己占理,——他看的真真切切,開船前那頭灰狼嚎的那一嗓子,嚇得原本都要上船的幾個公子哥立刻就退了回去,其中一個還是城北顧家的小子,平常最愛喬裝打扮了出來玩,出手又闊綽,坐了幾次他的船,每次光賞錢就能得不少。——這麼大個財主被一隻畜生給嚇走了,可不得找那畜生的主人來賠麼?

本來見是個拿刀拿劍的江湖人,胡老三心裡還打鼓呢。這些人刀頭%e8%88%94血的,他可惹不起,誰知自己叫嚷了半天對方也沒敢拔劍□□,頓時更加得理不讓,當對方隻是唬人的假把式。哪裡會想到是溫南澗有意想讓。

不過他心裡也有分寸,不可能真的逼人跳江,畢竟是江湖中人,狗急了還跳牆呢,就算是個軟腳蝦,也得防著魚死網破啊。正想著該找個什麼台階下來,就有個白衣小子搭好了梯子,更妙的是梯子還是用銀子搭的。

把銀子揣進懷裡,胡老三咧嘴笑道,“原來二位是朋友,誤會,一場誤會,那這賬就算是清了啊,兩位慢聊……”

“還不快滾!”少年瞪他一眼,語氣很不耐煩,“囉囉嗦嗦的吵死人了。”

船老大的笑臉僵在臉上,但看少年的神氣,估計不像前一個那麼好說話,縮了縮脖子,訕訕的走開了。

其餘人見船老大都走了,也都紛紛散去,窩回角落,睡覺的睡覺,閒聊的閒聊。

瞬間偌大個船艙就剩兩個人目光還留在溫南澗身上,替他解圍的白衣少年,和跟在少年身後少年的師兄。

“多謝二位。”溫南澗等胡老三真的走開了,這才鬆了口氣,轉過身來,抱拳道謝。

“你是那頭狼的主人?”少年一開口,他師兄已經猜到他要說什麼,想阻止已然不及,“賣給我吧,多少錢你隨便開。”

果然。男子強忍住扶額的衝動,就說小師弟從來看熱鬨不嫌事大,這次突然替一個陌生人解圍,正覺得驚訝呢,原來是還惦記著那頭大狼。

溫南澗怔了一下,“……我不是滿月的主人。”

“滿月,好名字。”少年的神氣很張揚,“那你一定認識它的主人吧,你幫我問問,多少銀子都可以。”似乎是習慣了命令,他根本沒有留下彆人拒絕的餘地。

“呃……”去問阿雨肯不肯賣滿月?答案顯而易見,估計不用阿雨回答,滿月就會撲上來咬他了。可眼前少年剛剛幫了他,溫南澗猶豫著想找到一個委婉的方式拒絕。“少俠仗義相助,在下十分感謝。但是,抱歉,我們不賣……”

“感謝什麼的就不必多說了,小事而已。要是你真的想謝我,就把那頭狼讓給我吧。”少年擺了擺手,打斷他,“你應該很缺錢吧,價錢隨便你們開。”溫南澗忍住了才沒有皺眉。對方的語氣太過理所當然,把剛剛留下的好感抵消了個乾淨。

“邵暘!”一直沉默的少年的師兄終於開口,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失禮了,溫大俠。我師弟他年輕不懂事,他的話溫大俠不必放在心上。”

“師兄!”少年不滿的叫道。

男子看他一眼,“彆忘了我剛剛和你說的話。”

“我……”少年似乎有些怕自己的這位師兄,不複方才頤指氣使的樣子。“我”了半天,終究什麼也沒敢多說。

“讓溫大俠見笑了。”男子溫言細語,不卑不亢,形容舉止間無不顯露良好的教養。令人不自覺便心神好感。

“不敢,未知閣下是……”溫南澗問道。對方能一語道出自己姓氏,應該是認得自己的,可他卻不記得曾在哪裡見過二人。

“在下顧然,這是在下的師弟邵暘。”顧然道,“一月前在下曾在家師座上見過溫大俠一麵。”

一個月前?“你是謝家弟子?”一個月前自己剛到隱樓求藥,那個時候見過,便隻有謝家人。

“家師名諱正是謝幼青。”顧然向南一禮,恭敬道。

“原來是謝前輩的高徒。”溫南澗也笑道,“幸會。”謝家和蘇家並列武林三大世家之二,更在蘇大哥重危之際拿出至寶“碧離”,他心中甚是感激。不過謝氏一向對門下弟子約束甚嚴,輕易不許離穀,“顧少俠可是要去密雲城?”能驚動隱樓也派人外出的,大概也隻有密雲城主發的英雄帖了吧。

“正是奉家師之命前往密雲。”顧然心內一轉,“溫大俠也是?”

“不錯。”溫南澗點頭。

看來碎雪峰主人已到密雲的傳言是真的。溫南澗到隱樓求藥的緣由他是知道的,需要用碧離才能救的病肯定非比尋常,蘇峰主的情況恐怕不容樂觀。這種情況下溫南澗拿了碧離卻沒有儘快趕回漠北,隻能是蘇淵也到了密雲城。

連病重的蘇淵也來了嗎?這一次,密雲城主究竟想要做什麼?①思①兔①網①文①檔①共①享①與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方才在甲板上見到溫大俠的同伴,那隻名叫滿月的大狼真是威風凜凜,奪人眼目。小暘從小就喜歡這些,一下了就被吸引了。不過君子不奪人所好,言語之中若有冒犯之處,還望溫大俠海涵。”顧然再一次替少年道歉,語氣誠懇。

這樣多禮,不肯給人留下一點指摘的餘地,倒是和陸舟的性子很像。是不是世家出身的子弟都這樣?溫南澗想著,不過對方的分寸拿捏的極好,有禮,卻不會讓人覺得囉嗦。

“顧少俠言重了。”和這樣的人相處,溫南澗也隻能循禮回答。“既然同路,不如一起吧。”

一直蔫蔫的邵暘一聽又有了精神,和對方一起的話不就能近距離接觸大狼了嘛。

顧然看看少年,猶豫了一瞬,笑道,“溫大俠相邀,怎敢推辭。但我們還有一位同伴未到,到了密雲後須得等他一起,就不打擾溫大俠了。”

溫南澗便也沒有堅持,指指顧然身後,“那溫某就先上去了。”

“請便。”顧然轉身讓開艙口。

☆、風起

待溫南澗身影消失在木梯上,邵暘問道,“師父不是說已經到密雲了麼?我們還要等誰嗎?”

“沒有了。”顧然道,“我們到了密雲直接和胡師叔回合就行。”

“那為什麼……”邵暘這才反應過來,“師兄你是故意這麼說的。可是,為什麼呀?你不是認識他嘛?”

顧然看著少年寫滿困惑的眼睛,在心裡歎了口氣,“你知道他是什麼人麼?”

“不知道。”邵暘細想了想,半晌還是搖頭道,“他姓溫,沒聽說江湖上有什麼有名的姓溫的劍客啊。”

“那你有沒有聽說過碎雪峰?”

“當然,”邵暘道,“是和我們,還有密雲章家並稱三大世家的那個嘛。”

顧然道,“要是不算碎雪峰主人蘇淵的話,他應該能算得上是碎雪峰年輕一代的第一人了。”

“哈?”邵暘很驚訝。不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