絡蟲?”
餘之歸見他二人神色驚訝不似作偽,心裡微微一沉:“兩位這是怎麼了?”
“通絡蟲啊……這個沒聽過。”李雄撓頭,“我怎麼不曉得門裡有這種材料?”
“因為從五百年前開始,大家就都不用通絡蟲當材料了。”身後有人答話。
“柴師叔!”李雄慌忙行禮。
“柴師叔。”關壽也連忙行禮。
餘之歸拍拍身上灰塵,拱手道:“飛霞宗餘之歸見過真人。”
之前一麵他來不及行禮,一是懷裡有虎崽站不起來,二是對方也沒有和他打招呼的意願,三是因為他一時間想起對方殺了虎崽雙%e4%ba%b2,心緒未免有所偏頗。
現在虎崽平安,他心境緩慢平複,想想自己跟一個“金丹晚輩”較什麼真,於是起身行禮。
柴真人依然遠遠抱臂站著,受了一禮:“你要通絡蟲?”
“是的,求取幾隻活通絡蟲。”
柴真人挑眉道:“嗯,看來旁門左道也有幾分見識——那雪虎如何了?”
“柴師叔,兩隻虎崽均已無恙。”
“好,你們兩個我自會獎賞。而你——”柴真人道,“你是什麼來路?我從沒聽過飛霞宗的名字。”
突然間鋪天蓋地的威壓直奔餘之歸而來!
這種下馬威餘之歸真是一點也不陌生。隻不過這次,不僅僅是威壓,還帶著灼燒,仿佛五臟六腑的水分一刹那統統蒸乾,體內有如刀割。
皮膚更不能幸免,處處紅腫和水泡,簡直肉眼可見。水泡轉眼裂開,皮膚便露出紅肉。整個人仿佛被灌了鐵水,又扔進燒紅的鐵棺材裡,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眼看餘之歸就要變成烤魚乾,忽然左臂一陣清涼,轉眼擴散開去,身上重壓一輕,一股溼潤微風撲麵,他終於站直身體,舒了口氣,摸摸蛇王道謝。
再看柴真人,對方麵露驚愕之色:“小子,你護身傀儡不錯啊,過來。”
餘之歸不明所以,往門外走去。
剛走到門口,便被柴真人一把拉到甲板,地上湧出八條火蛇傀儡,口中烈焰吞吐,四麵八方直撲上來!
這和方才威壓不同,威壓隻影響心誌,心神堅定便在身上留不下什麼痕跡。而火蛇傀儡,實打實烈焰焚燒,口中的火焰不是紅色,而是白色隱隱透著天藍!
餘之歸一見火焰顏色,便知這位柴真人確實有真功夫。
火焰的顏色自然不僅僅是紅、黃、橙紅、金紅,溫度越高,越接近白色,溫度再高,則成為藍色。而火焰的終極顏色,非人類目力可見。
便是在非人類目力可見之後,也還能升溫。
火焰的終極溫度,據稱有若乾京。
——萬萬為億,億億為兆,兆兆為京。
小世界的火焰,據稱能達到“億”這一層級。至於“兆”或者“京”,那得是周天至道,宇宙生滅的層級。
餘之歸毫不懷疑若這位柴真人若是以火傀儡為道,合體期時火焰可以達到無色的程度。傀儡之術也不需如何精進,隻要接近某物事,那高溫足以將之摧毀。
隻不過,若是傀儡師本身沒有抵抗之法……也是一樣。
他明白對方為何離花園甚遠又刻意收斂威壓了,就憑他這火力,生性喜涼畏熱的小虎崽定然無法承受……哦,自己還在火蛇之……中……
餘之歸醒來時,感到全身熱乎乎的,喉嚨發乾。
然而頭暈眼花。
他看看左右,這裡是一間臥室。布置簡單,顏色……還好不是全紅。
蛇王還在手臂上冒充鐲子,隻是時不時%e8%88%8c信%e8%88%94%e8%88%94,尾尖搖搖。
“發生了什麼?”
蛇王安慰他,被高溫烤暈,並不是一件難以啟齒的事。
……這算報複我扛住了他的威壓?餘之歸好笑。
算是罷。
這裡是朱雀門?我們到陸地上了?
是的,這是李雄的屋子,他和關壽在隔壁,雪虎不在。
我昏過去以後,他們怎麼說?
金丹走了,什麼也沒說。
餘之歸翻身下地,在桌上看見一碗熱乎乎的粥,拿起來喝完,出了一身汗。
摸摸茶壺,也是熱乎乎的水。
——想在朱雀門找出不熱之物,頗有難度。
他拉開門走了出去。
夜幕已臨,天上群星辟易,隻掛著一輪圓圓的月亮。
在朱雀門裡,便是月色也清冷不起來。
隔壁不見燈光,許是已經睡下,不好打擾。
餘之歸又抬頭看了看天。不遠處的天空,一片淡紅。
或許那裡便是傳說中的萬年朱雀林。餘之歸想著,隨意打了個禦獸決,枝頭夜梟落在他麵前,咕咕叫著,表示那裡熱得難受,鳥獸都不敢靠近。
放走夜梟,餘之歸回屋入定恢複,之後又睡了一覺。
第二天,他被李雄搖醒。
“小兄弟休息好沒有?師叔要見你!”李雄一臉焦急。
餘之歸翻身坐起:“柴真人?”
“隨我來!”李雄拉著餘之歸,也不讓他洗漱,撒%e8%85%bf就跑,來到外麵打出火雲傀儡,向著不遠處的山峰疾馳而去。
到了空中,餘之歸這才看清,朱雀門占據了多大一處島嶼。這個島處處熱浪逼人,綠色極少,大部分是黑黃相間。生物也都是耐熱的鳥獸。在島嶼深處,中間兩座山峰相連,峰頭極平,雙鋒外側生出幾隻矮峰拱衛,同樣平平的峰頭。整座島地勢並不陡峭,中央高,周圍低,過渡平滑,直到陸地邊緣伸入海水,也是漸漸往下平緩加深。
他身下這架火雲傀儡,便往著其中一座主峰而去。
傀儡並沒有越過主峰峰頂,而是到了半山腰就慢下來,落在一處宮殿的長階之下。
若是餘之歸沒有失聰,隔著厚厚的牆壁,越過高高的長階,他都能聽到從院落之內傳出的、稚氣十足、中氣也十足的怒罵。
“這點火苗就受不了了,你們不是很厲害嗎?啊?窩囊廢!小爺要你好看!要你好看!”
李雄變了臉色:“江少爺發怒了,我們快走——”
忽然轟的一聲,兩扇殿門大開,一團黑乎乎的物件,從門裡撞出,沿著一溜台階骨碌碌滾落。
正好落在餘之歸腳邊。
餘之歸嚇了一跳。
當他看清楚地上的是什麼後,一股怒意不由衝天而起!
昨日還趴在他懷裡吧嗒嘴%e8%88%94蜂蜜的、毛茸茸連眼睛都掙不開的小虎崽,現在……隻隔了一個晚上——隻隔了一個晚上!
☆、第六十一章
一地黑色碎屑。
毛發燒焦的味道清晰可辨。
餘之歸腳邊,躺著一團黑乎乎焦糊的肉,原本毛色全不可見,黑色龜裂,內裡看到紅肉鮮血。
——誰這麼狠的心?
餘之歸彎腰檢查這隻小虎崽,李雄一拉沒拉動:“再不走師叔發怒,你我擔待不起!”
“你先行一步,我隨後就到。”餘之歸不走。他不敢移動虎崽,隻輕輕碰觸其鼻端和頸側。
皮肉之傷看著黑黑紅紅十分嚴重,實則倘若用了上好金瘡藥,幷不足為懼。嚴重的是滾落後身上怕有骨折,怕臟腑受損。
果然有骨折,一隻翅膀生生折斷,將來可能影響飛行。
餘之歸輕輕檢查著,眉頭不見放鬆,經過燒灼,經過摔打,小虎崽還有一口氣,真是命硬。
當然,地品靈獸確實沒那麼容易死,然而看這樣子,儼然被狠狠虐|待過。
什麼人,對一頭連路都不會走的幼仔下手?得有多大的血海深仇?^_^思^_^兔^_^網^_^文^_^檔^_^共^_^享^_^與^_^在^_^線^_^閱^_^讀^_^
如果沒仇沒怨乾出這事……這、這還叫人麼!
簡直畜|生不如!
餘之歸%e8%84%b1下上衣將虎崽抱在懷裡,邁步往上走去。
未曾靠近,便覺熱浪撲麵。
大殿形如火焰,無論內外,皆富麗堂皇。殿內八根柱子衝天而立,雕刻的朱雀振翅而飛。
遠遠的高處,並肩坐著一位紅袍繡朱雀的中年男子,眉間略有陰鬱之色;一位身著紅緞為底,通身繡金線朱雀的宮裝婦人,生得十分美豔。
兩旁列有桌椅,坐了五六人,均身著紅衣,肩上繡金線。
——看修為,有金丹,有元嬰!
左手第一位,便是昨日餘之歸見到的柴真人,李雄正立在他身後,誠惶誠恐。右手第一位卻有空缺。
大殿中央,立著一個一身緋衣,頭戴金冠、腰係金帶、足蹬錦靴的小小少年,正怒氣衝衝看過來。
那少年相貌與婦人像了七成,生得麵如滿月,色如春花,鬢似刀裁,眉如墨畫,端的一副好相貌。隻可惜相由心生,他眉梢眼角帶著戾氣,令人望之生惡,可惜了這副尊容。
餘之歸卻顧不得打量少年,他的目光,儘在對方錦靴之下。
一個黑白相間的毛團子,躺在那裡。
——另一隻虎崽!
也不知,是否還活著。
餘之歸快步走上前,壓抑怒火。他見座上諸人雖麵色各異,然而沒人責怪少年,心中對這朱雀門實在沒什麼好感。
他先向正座一欠身算作行禮,隨後轉向小少年,道:“請閣下高抬貴腳。”
“你就是柴叔叔說的馭獸師?”少年拉長聲音開口。
餘之歸道:“是我。”隨後又重複一遍,“請閣下高抬貴腳。”
少年腳是抬起來了,在落地之前,一腳踢在虎崽肚子上!
他將幼虎踹給餘之歸:“你能讓它飛起來,我就放了它,飛不起來,我要這個廢物乾什麼。”
餘之歸顧不得反%e5%94%87相譏,蹲下開始為這一隻做檢查。
情況比懷裡這隻好上一些。
他手持靈石,在虎崽傷處緩緩移動:“靈獸比尋常野獸生長還慢,你想看他們飛,最少還要五年。”
“五年?太久了,我才不要等這麼久!”小小少年一跺腳,跑到柴真人麵前,拉著衣袖撒嬌,“柴叔叔,這個生辰禮物很好,皎皎很喜歡,可皎皎更喜歡小的會飛的嘛!您這麼厲害,一定能幫我的!柴叔叔——”
柴真人此刻完全沒有半點不耐煩,笑嗬嗬道:“好,好,下次生辰再給皎皎好不好?”
小少年江皎撲到他懷裡:“柴叔叔對我最好啦!”
上首坐的宮裝婦人咳了一聲:“皎皎,還有娘%e4%ba%b2呢?”
“娘%e4%ba%b2也好!爹爹也好!”江皎笑著撲過去,在婦人和中年男子懷裡各滾了兩滾,“皎皎最愛你們啦!”
“你這個小搗蛋精……”婦人慈愛地捏捏他臉蛋,“那對小虎崽雖然沒甚用處,也是你柴叔叔對你的疼愛之情,你且好生照顧著。來年生辰,柴叔叔自然會帶給你心愛的靈獸。”
“嗯!”江皎點頭,“柴叔叔,我娘%e4%ba%b2作證,下個生辰您可不能忘記!”
“不忘不忘,一定不忘!”柴真人笑%e5%90%9f%e5%90%9f點頭。
舉座一片歡聲笑語。
到是柴真人,笑過了,淡淡吩咐:“李雄,你帶小左道下去,虎崽子皎皎不喜歡,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