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拿起金玉扳指,咬咬牙,往地下狠摔,玉碎。
秦穗臉色如常,不起任何波瀾。
決定印紅門門主之位的從不是金玉扳指,對她而言,可有可無。
副門主從碎玉中撿出金絲纏成的滾珠,一條條撥開,露出裡麵的紙條,慎重地交給小門主。
“印紅門第七任門主留給曆任門主的寶藏地圖碎片,所有地圖中最為重要的一片,關乎到印紅門生死存亡。”
秦穗接過紙條,放入袖籠中。
副門主邀請小門主一塊去地牢審問印刈。
秦穗進入地牢,隻看了兩眼,讓副門主搜印刈的全身,無異物。
審問繼續進行著。
片刻後,秦穗緩緩地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到印刈的身前,從他的頭上取下束發的玲瓏冠。
一直冷笑應對拷問的印刈開始劇烈地掙紮,目眥儘裂。
秦穗捏開玲瓏冠,露出裡麵的地圖浮雕。
她找的便是這個。
在印刈拿出鐵珠機關時,她便知他與先皇有過接觸,更可能是先皇的心腹,否則,先皇如此戒備警覺之人,不會把如此重要危險的事情交給他。
而所有的地圖碎片,都是先皇布置的。有鐵珠機關的印刈身上定然也會有地圖碎片。
先皇唯一沒想到的是,他信任的人在漫長的時間中被權力名利浸%e6%b7%ab的起了異心。
印刈盯著她,沙啞陰鬱道:“隻要我在外麵消失三天,就會有人來救我,你能攔住一個人手中的機關,你能攔住所有人的嗎?我死,整個印紅門都要為我陪葬。”
秦穗麵色平靜,淡漠地看了他一眼,悠悠道:“唐匠門。”
印刈臉色煞白,仍嘴硬道:“唐匠門那群鼠目寸光的窮光蛋又怎會做出如此精巧的機關,笑話。”
秦穗清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離開。
副門主坐在長條紅漆木凳上,喝了一口濃茶,看著神情委頓的印刈,歎息了一聲,“你又是何必?先皇給了你信任,你卻背主做出這些上不得台麵的事情。”
印刈陰沉道:“她是何來曆?”
“龍隱山,九師祖。”
弈北,河道旁,茅草屋。
秦穗悄無聲息地現身,靜靜地看著唐匠門門主和三位長老勾畫山丘溝壑河道分布圖。
從日升到日落,廢寢忘食的四人從圖紙中抬起頭。
唐匠門門主伸了個攔腰,轉身,看見秦穗,微微驚訝,問道:“什麼時候來的?怎麼沒有說話。”
秦穗淺淺地喝了一口茶,從腰間取出鐵珠機關遞給他,依然無任何的言語,隻等他看明白後解釋。
唐匠門門主第一次見到秦穗時便知她喜靜不喜說話,見她沒有開口,也見怪不怪地不再問第二遍。
拿著鐵珠機關翻看了半晌,沒有看出其他的東西,他為人正派,不喜這等偷襲的機關,以往被逼無奈時,也曾做過,都是一些小打小鬨,能傷人,不致命。
而他手上的這個玩意會致命,他沒有興趣,順手遞給了三位長老。
三位長老把機關拆開,看到裡麵一個精巧的小部件,臉色變了變,他們匠人,脾性都會提現在作品的每一個細節中,他們看見一個部件,便能猜出它的主人,這一次也不例外。
他們知曉了這個機關的主人,卻有些說不出口。
猶疑不定了半晌,想到坐在他們麵前的人是整個弈北城和唐匠門最為信服的壽穂長公主,果斷地講出了他們所知曉的。
唐匠門存在四百餘年,經曆過數十個朝代,能延續至今,憑借的是唐匠門門人的堅韌和不慕名利的匠人匠氣。
可,不是所有的門人都能忍受住落魄和貧窮,也不是所有人在麵對錢財美色時能收住本心。
他們走出唐匠門後,無論有何名利,唐匠門也會將他們拒之門外。
唐匠門收徒謹慎,即使變心走出唐匠門的人,也有著最基本的寡廉鮮恥,不回再回來打擾唐匠門,也不會再用唐匠門門人的身份。
是以,江湖上不曾傳言唐匠門中的是是非非。
秦穗按照三長老給她的信息,找到鐵珠機關其中最為關鍵的一個部件的匠人家中。
家中之人看見秦穗,隻以為是哪家迷路的小姐,熱情周到地招待著。
唐璞一身疲憊地走回家,看到秦穗腰間的機關,警惕地看向他,避著家人,低聲質問道:“你來乾什麼?是來威脅我的家人嗎?我在這裡埋了爆竹粉,如果你敢輕舉妄動,將死無全屍。”
秦穗眼神黑幽幽地看著他,想著,研究機關巧術的人都如此地富有想象力嗎?唐匠門門主如此,三位長老如此,這位也是如此。
她的無相功第七層地無形不是虛如擺設,從地麵到地下水,在她眼中皆是透明。
方圓十裡,沒有爆竹粉。
不過,他看起來很害怕,她不揭穿。
第040章 .機關
秦穗坐在石頭墩上,安靜地等他冷靜下來。
唐璞緊繃著身體, 剛硬地直視著她。
漫長的對峙後, 他的身體疲軟了下來, 他隻是一個會些機關巧術的匠人,從機關作坊到家有六十裡地的山路,他走了三個時辰到家,回來後又提心吊膽了一陣,早已筋疲力儘。
唐璞直接坐到地上,泄氣道:“你到底是誰?怎麼找到這裡的?”
秦穗剛來到他家時就受到了他祖母的熱清招待, 吃了一個裹著山澗野菜乾的黃窩頭, 她又從湍急的瀑布下捉了幾條大魚給祖母, 吃了一大鍋的酸菜燉魚,她愛屋及烏, 他問, 她便答。
“秦穗,唐匠門門主畫的地圖。”秦穗想了想, 補充道:“壽穂長公主。”
唐璞聽到唐匠門時, 臉色落寞了下來, 他有愧師門。
“壽穂長公主?”唐璞久在密閉的機關作坊中, 作坊消息閉塞,這裡又距離皇城遙遠, 他並沒有聽說過什麼壽穂長公主。
秦穗緩緩地點了點頭,想起她離開弈北時唐匠門門主的特意叮囑,又補充道:“龍隱山, 九師祖。”
唐璞倏地睜大了眼睛,結結巴巴道:“九、九師祖?”
秦穗微微點了點頭,他信也好,不信也好,他們師門沒有印紅們和唐匠門這類門派的代表身份象征的圖騰腰牌。
唐璞進入機關作坊後,為人更加警惕了一些,聽到了她的身份,震驚了一下後,又立刻收斂警覺道:“你如何來證明你是龍隱山九師祖?”
秦穗思忖了片刻,用了一招師傅的浮塵道。
唐璞沒有覺察到他五臟六腑內的病晦之氣已被清除,仍執著地盯著她看。
秦穗頓了頓,腦海中浮現出二師兄當年的話,世人多愚鈍,他們要多體諒。
秦穗回憶著在江湖上有更大名聲的七師兄的必殺招,以往沒注意,現在想起來,似曾相識。
似乎是她陪狼崽子玩時的隔空擲物。
秦穗使勁想了想,才想起,七師兄的必殺招是他求她教給他的。
想了明白,秦穗站起身,用這塊石頭墩來了一次隔空擲物。
唐璞眼睜睜地看著一人高一人寬的巨大石頭墩,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現在遠處的半空中,像落葉一般,慢悠悠地飄下來。
他隻聽過龍隱山七師兄的必殺招,從未見過,真正看見了,才知道其中的可怕。
如果不是巨石,而是一把刀,人將死的悄無聲息。
他這時才醒悟到,她想殺他的話,易如反掌。①思①兔①網①
唐璞雙腿一軟,跪了下來,唐匠門的人從不要求有骨氣,更何況,他早已被唐匠門趕出師門,他身為一個無權無勢隻有點小技術的匠人,他從來都是欺軟怕硬的。
麵對在江湖排行榜上排名第一的龍隱山九師祖,他能想到的唯一一個能保他全家平安的便是
——拜師。
“師傅!”
唐璞喊的真情實意,蕩氣回腸。
唐璞的曾祖母顫顫巍巍聽見曾孫子的聲音,顫顫巍巍地從東屋走出來,看見他曾孫子跪在小姑娘的腳下,失禮地抱著小姑娘的腳不放。
“壞小子!”
曾祖母拿著拐杖打向這個輕薄小姑娘的曾孫子。
唐璞挨了兩下,躲著掃把爬起來,飛快地躥到他的屋子裡,一袖子下去,把他精心收藏在抽屜裡的小機關全部掃到包裹裡,提著包裹來到秦穗麵前,給她一一展示。
“師傅,這都是我設計,彆看小,我都已經想好如何變大了,隻要這些小機關變大了,就能掙大錢,我本想著等自己從機關作坊中出來後,就自己建一個小機關作坊賣這些,能掙夠幾輩子花的錢。現在都給師傅!”
唐璞說完,眼睛閃亮亮地看著秦穗。
頭發花白的曾祖母用拐杖敲了下唐璞的頭,訓斥道:“你多大了,人家小姑娘才多大,你好意思叫人家師傅。”
唐璞躲到祖母身後,伸著脖子,大聲道:“有什麼不可以的,拜師傅,看的是本事,我師傅本事大的很。師傅,給您乖徒的曾祖母看一看您的本事。”
秦穗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無動於衷。她不是很想收這個徒弟,太吵。
祖母端著一碗酸辣蘿卜塊給秦穗,慈愛地拍了拍她的手,“不用管這個臭小子,他從小就沒大沒小,滿腦子奇奇怪怪的東西,要是有喜歡的小機關,直接拿走就行。”
在祖母慈愛和善的眼神下,秦穗乖乖地坐在飯桌前,就著大餅吃著酸辣可口的蘿卜塊。
吃完了一碗酸辣蘿卜塊,秦穗幸福地眯了眯眼睛。
唐璞從地窖中,從地窖中抱出三大探子醃蘿卜塊,“師傅,給您。我有的,都給您。”
秦穗緩緩地“嗯”了一聲。
唐璞乾巴巴地看著她,滿眼期待。
秦穗仰頭看了看曾祖母和祖母,慢吞吞地起身,來到曬柴的院角,把樹乾成一節一節,再把一節一節的乾柴撕成一條一條。
曾祖母和祖母驚詫地看著她,柴火在她手中就像麵團一樣。
唐璞看著他的小師傅特彆接地氣地蹲在地上,把柴火均勻地撕成拇指粗,然後再一條一條地疊放至角落。
毫無違和。
他還記得他小師傅說她是壽穂長公主來著。
唐璞認了師傅,便死心塌地了。
仗著有師傅護著,他也不再違背本心地去機關作坊製作部件。
他昨晚問了師傅,雖然師傅沒有理會他,但他從師傅的冷靜睿智的眼神中看出了師傅的自信,師傅會把他們一家子保護的妥妥的。
他早就不想去機關作坊日複一日地做枯燥的零件了,現在有師傅護著,他還去什麼去,他又不傻。
距離小院六十裡外,陰暗潮濕的地下機關作坊中,一群蒙麵的黑衣人在忙碌手上的小部件,另一個密室中,有三個地位更高的銅麵黑衣人快速地組裝成一個個的機關殼,相隔深遠的一件石屋中,隻有缺少了最關鍵部位的機關殼,沒有任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