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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穗鎖著眉頭,搖頭道:“你繼承不了我的衣缽。”

戎執無言,他還不知道她竟有這樣的想法。

身處皇室,十一皇子對“繼承”這兩個字尤為的敏[gǎn],緊張地問道:“什麼衣缽?”

“無相功。”

戎執的眼睛閃爍了下。

“你練不了。”秦穗看著他跟狼崽子捕獵時一樣的眼神,繼續道:“你忍不了疼,練不了無相功。”

戎執盤腿,聽課。

“無相功前五層,每一層都需要瀕臨極境,第一層是匠氣,需要疼到極致後激發出來。”

戎執點頭,殷切地看著她。

“必須意誌清醒。”秦穗掃了眼屋中的三人,道:“你們以往過的太舒服,受不住疼,尚未達到身體的極致,便會暈過去。”

戎執看著秦穗,眼神複雜。

被囚在宮中,像籠中鳥般無尊嚴可言的質子生活,讓他厭惡皇宮,厭惡後秦,甚至算的上憎恨,如果給他機會,他不會讓後秦俯首臣稱,他隻會踏平毀掉。

現在,她說,他的質子生活過於舒服。

如果舒服,他的這些憎恨豈不是變的可笑。

秦穗不講她如何闖過了無相功前五層,隻講她小徒孫們如何學四師兄的流相功。

二師兄曾跟她說,她練習無相功的方法太狠,她要是講出來會嚇著彆人,講師門其他人的訓練方法即可。

“山下望子成龍的人在孩子三歲時送到山上,四師兄帶著他們在秋天泡進水裡一個月,不能出水,受不住的不能跟他學流相功。”

“忍過了的,四師兄帶著他們練習基本功,到冬天,水麵開始結冰前,他們鑽到水中,雖著水凝成冰,他們也跟著僵硬進入休眠,到春日到來時,他們隨著冰水蘇醒,蘇醒的過程中,他們身上的肉會崩裂。”

“堅持十年,差不多能夠悟透流相功的第三層。”

戎執想象了下這個身體崩裂血肉模糊的畫麵,道:“聽著像邪功。”

第010章 .活著

邪功?

秦穗緩緩地歪了歪頭。

四師兄的徒弟徒孫遊走江湖,從沒人說流相功是邪功,也沒人說絕情派是邪教。

隻有二師兄說她練的無相功違逆自然,乃不合理的存在。

她沒覺的。

她隻按照師傅的吩咐,多吃苦,多訓練,就這麼順其自然的練成了。

十一皇子被流相功的練就方式嚇住,問道:“小姑姑,練成流相功的人有幾人?”

秦穗在心裡細數了下四師兄收的徒弟和徒孫,“很多。”

戎執最關心的是讓他參不透的無相功,“無相功又有幾人?”

秦穗的眼睛裡飛出來些細碎的星光,“一個,我。”

戎執托著腮,消沉。

他大概是真的練不成無相功了。

入夜,萬籟寂靜。

秦穗入定,參悟無相功第七層。

知春和知秋在外間打盹,守夜。

十一皇子和東陵小質子擠在一張床上,翻看著寶桂在回來路上買的話本,嘀嘀咕咕地討論著話本裡插畫太粗糙。

寶桂把燭火熄滅,兩人這才消停入睡。

戎執仰躺在塌上,看著窗外的月色,任由後背的絲絲疼痛蔓延。

管家挑著燈,進屋,把寫有戎族消息的紙條遞給他。

戎執看了一眼紙條中的內容,把紙條放在油燈上燒滅。

管家站至一側,不言不語。

室內,無聲無息,良久。

“暫不回族。”

天蒙蒙亮,麻雀跳在窗架上,嘰嘰地小聲說著話。

秦穗用布條隨意地綁住頭發,用水抹了把臉,跟小麻雀們打了聲招呼,站在不遠處走無相功第七層,身影如風般,似有若無。

窗架上的小麻雀們越聚越多,嘰嘰喳喳地歡騰著。

在外間榻上打盹的知秋被嘰喳聲吵醒,循著聲音發現窗架上肥圓的麻雀,興奮地喚醒了知春。

枸杞燉麻雀,豆油炸麻雀,清湯蒸雀嘴。

早飯豐盛,香氣彌漫了整個的廚房。

秦穗吃著早飯,看了眼窗架,空蕩蕩的。

知秋瞧見秦穗看向窗架的眼神,自豪道:“戎府的麻雀全在桌上。”

秦穗微微地點了點頭。

知春還記得昨日戎族質子獨占甜口菜的霸道,今早的麻雀盛宴,隻邀請了十一皇子和東陵小質子。

十一皇子和東陵小質子頭一次吃麻雀肉,新鮮了幾口,便放下了碗筷。

他們吃慣了皇宮禦廚做的飯菜,嘴刁。

知春做的菜,對他們來說,尚能入口,稱不上美味。

知春心裡也清楚十一皇子和東陵小質子的難伺候,等兩人放下碗筷後,她就把所有的菜盤全堆放在她家長公主的麵前,不厭其煩地挑出小骨頭。

秦穗吃的認真,且幸福。

知春站在一側,眉開眼笑地給她家長公主布菜。

“等春天到了,讓知冬給公主醃知了猴炸著吃。”知春回憶著她幼時在農莊吃過的野食。

秦穗吃過知了猴,三師兄烤的,苦。

知秋接著知春的話,道:“公主要是敢吃田鼠,再出宮的時候,我去山林中逮上幾隻給公主嘗一嘗,味道很不錯。”

秦穗也吃過田鼠,剛被扔進萬獸坑時,生吃的。

知春和知秋話匣子打開,嘻嘻哈哈地講小時候的趣事。

十一皇子和東陵小質子笑的前俯後仰。

秦穗安安靜靜地吃著飯,不插話。

收拾乾淨飯桌,即將離開戎府,知春垂著頭邁著小步子蹭到秦穗的麵前,小聲地喚了一句“公主”。

秦穗放下寒刀,看向知春,等著她說話。

知春鼓足勇氣,道:“我把銀子全花光了。”

秦穗淡漠地點了下頭。

知春覺的她家公主還沒有徹底理解“花光了”的深層含義,補充道:“公主的銀子全被我花光了,公主現在身無分文。”

秦穗掏了掏口袋,從口袋中掏出了十枚銅錢,惜字如金道:“有,給你。”

知春接過銅錢,被她家暖心長公主體貼的淚眼汪汪,“我把錢全買了店鋪,公主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經營,讓公主成為宮中最富有的人。”

秦穗清清淡淡地“嗯”了一聲。

知秋上前拍拍知春的肩膀,道:“公主不在乎這些身外之物,賠光了也沒關係。”

知春搖頭,鏗鏘有力道:“公主不在乎,我們做丫鬟的有要替公主在乎。”

秦穗低頭,慢吞吞地脫掉鞋,拆開鞋麵,把藏在裡麵的地契遞給知春。

地契是先皇給她的。

五師兄把地契縫在了鞋麵裡。

知春打開了地契,神色凝重。

這份地契是整個後秦的邊界地帶,上連北荒之地,下接乞康諸族,左近餘國高溫之地,右及東陵。

這份地契中,全是後秦排兵布陣的地方。

知春看了眼落款人,把地契收好,心事重重。

宮裡宮外皆羨慕長公主位尊身貴,卻不知先皇對她不公。

熟知內情的,又有幾人?

室內,寂靜,沉重。

秦穗把寒刀收入刀鞘,站起身,學先皇安慰她的樣子,揉了揉知春的頭。

“享萬民朝拜,便要護一方安寧。”

知春拍拍臉,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些,她不想再打擾長公主難得的平靜閒適。

知秋自始至終都垂著頭,思忖著,她們四個伺候長公主的丫鬟中,最好吃懶作的知春都開始奮發圖強地盤店鋪給公主掙錢,她自己是不是太不爭氣了。←思←兔←網←

知春喜歡攢錢,也是商戶出身,有一套做生意的眼光和直覺。知春這種讓長公主成為宮中最富有人的想法,雖有些誇大其詞難以實現,但,起碼能讓公主成為後宮中最富有的人。

知夏和知冬各有所長,進入金雀殿後,便像枯木遇見柴火似的,異常高昂地投入到提升技能當中。

隻有她還無所事事地晃蕩著。

以往讓她在各個宮殿混的如魚得水的腿腳功夫在長公主麵前就是花拳繡腿,遇見危險,不是她來保護長公主,而是長公主來保護她。

還有讓她引以為傲的輕功在長公主麵前更是不夠看。長公主的輕功如何,她沒見過,暫且不提。隻論長公主昨日稍稍露出了實力,就足夠她家長公主跟任何人當麵剛了。

知秋反思著,她在長公主這裡還有什麼用。

久等不來。

十一皇子和東陵小質子手牽著手地來都秦穗這裡催促。

秦穗把寒刀歸還管家,帶著一行人走出戎府。

來戎府的時候,隻帶了一竹籃的糕點,走的時候,大包小包,滿當當的。

秦穗帶著人,直接來到大皇子的德親王府上。

王府的門房有眼色,看見寶桂和知春知秋的走路姿勢,便知這是宮裡出來的。

門房派小童速去找胡管家後,恭敬地打開大門,迎一行人進入中堂。

秦穗剛在中堂落腳,胡管家就緊跟著走了過來,他跟著大皇子進過宮,一眼認出了十一皇子和東陵小質子,心中猜測著被兩位小主子讓在主座的是哪位姑奶奶。

即使猜不出,胡管家的臉上也沒露出任何的疑惑,周到細致地招待著主子們。

大皇子挺著個大肚子,氣喘籲籲地挪到中堂。

他的腰幾乎占據了他身高的一半。

大皇子每日上朝,自然知曉被父皇親自接回宮的長公主。

他應喊她姑姑。

可,喊不出口。

她太小了。

秦穗看著他呼吸粗短行動遲緩費力的樣子,緩緩道:“每日下朝,來皇林書院。”

大皇子滿眼疑惑。

十一皇子蹦到他身邊,小聲道:“小姑姑的意思是,你以後跟著我們一塊訓練。”

大皇子一臉愁苦地看向秦穗,“不管用,我已經認命了,隻想在剩下的兩年裡多看兩眼兒子。要是歲兒走了,活著也沒意思了。”

秦穗眼神變得黑沉冰冷,無聲地流轉無相功。

屋內人像被人捂住了嘴巴捏住了鼻子般呼吸不暢。

大皇子被堵住了氣,紅潤白胖的臉變的蠟黃。

胡管家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

秦穗散開無相功,冷漠地看著大皇子。

十一皇子深呼吸,喘平氣,對著大皇子悄聲道:“小姑姑生氣了。”

大皇子仍大喘著氣,心中誠惶誠恐。

十一能看出來的事情,他又豈能看不出來。

胡管家唯恐這位所有人都惹不起的姑奶奶再生氣,急匆匆地給她倒了一杯平心靜氣地清茶,眼露懇求地看著大皇子。

大皇子無奈地承諾道:“明日起,在皇林書院準時報道。”

秦穗的目光從大皇子身上移開。

大皇子用袖口擦了擦臉上和脖子上的冷汗。

胡管家帶路。

秦穗走向病房。

十一皇子拉著大皇子的袖子,遠遠地墜在最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