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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動的沙沙聲,宛如匍匐在地麵等待獵物落入口腹的毒蛇。

“唰”。

☆、神之令無以違逆

一聲不甚明顯的破空之聲,隱匿在地麵的墨色鎖鏈騰空而起纏住了樓藍寒,將他吊在半空。

隨著鎖鏈的出現暴露在眾人麵前的是一架與鎖鏈顏色相同的機甲。機甲通體墨綠,流暢的黑色紋路布滿了機身,陰森得令人感受到透骨的寒意。

其他人或許不太清楚,可是尚未來得及撤退的穆禦珊卻認得這台機甲,一雙灰白的無機質眼瞳霎時間閃現過濃烈的憎惡和恨意。

二十多年,他日日夜夜做夢都想把這台機甲的主人碎屍萬段。

“小珊兒,快走。”樓藍寒突然發出模糊的聲音。聲音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微弱,但是足以讓穆禦珊聽清。

穆禦珊一怔,針對那台機甲的主人的殺意褪去。卻更猶疑、更擔憂了:“小殿下……”

現在還不是對付那混蛋的時候。可是樓藍寒若是落入他手裡,處境恐怕會比落入人類或者樓月泠手裡更糟糕。

“穆禦珊。”樓藍寒抬起頭,聲音嘶啞,一片水汽朦朧的紫色瞳孔卻驟然映出淩厲的光彩。“我叫你滾!”

這一聲近乎聲嘶力竭,聽得穆禦珊眼眶一紅。他看了看樓藍寒,咬牙向珊瑚輸入了離開的指令。

無論在什麼情況下,樓藍寒的旨意是他行動的第一準則。這是他留在樓藍寒身邊必須有的覺悟。

“小珊兒,你要是再不聽話我就舉身赴清池給你看。”

“小殿下,生命之泉是淹不死人的。”

“那我自掛東南枝給你看。”

“小殿下,這裡唯一可以給你掛的就是前輩的本體,他會很困擾的。”

以上對話節選自樓藍寒和穆禦珊唯一一次爭吵,那時象牙塔下出現了一位不請自來的客人。樓藍寒執意要讓穆禦珊帶那個人類上塔,而對人類懷有極深戒備之心的穆禦珊第一次違背了他的命令。

“好吧。”最後樓藍寒隻能使出殺手鐧。“我要向花葬告狀了哦,他會教你怎麼做的。”

自認為理直氣壯的穆禦珊當然不會阻止樓藍寒的“告狀”,他理所當然地以為為了樓藍寒的安全著想穆花葬會站在他這邊。

樓藍寒找穆花葬接通通訊,簡單介紹了一下現在是什麼狀況。穆花葬沒有勸阻樓藍寒什麼,反而讓穆禦珊過來。

“跪下。”

當時穆花葬就對穆禦珊說了這麼兩個字。

尚且年少的穆禦珊整個人都懵了,他自認為沒有錯,完全無法理解穆花葬為什麼要詰責他。

見穆禦珊愣愣地沒反應,穆花葬的語氣愈加嚴厲:“穆禦珊,跪下!”

穆禦珊隻得委委屈屈地跪下了。

那天樓藍寒%e4%ba%b2自去把象牙塔下的人類接進了塔,而穆禦珊在塔裡跪了整整一天,直到穆花葬辦完公事回塔。

“這次罰得狠是要讓你長長記性。”事後穆花葬幫穆禦珊揉著已經跪得麻木的雙%e8%85%bf如此解釋。“小殿下繼承了弗洛達千萬年來的智慧結晶和曆史記憶,他懂得比我們多,做出的抉擇定然會是最接近完美的。”

“你若是還想呆在他身邊,就絕對不要違逆他的命令。”

自那以後,穆禦珊再也沒有違背過樓藍寒的意思。

“在下是弗洛達二長老,般若籬。”從墨色機甲裡傳出的聲音和這台機甲給人的感受一樣,可怖而陰毒。男人的聲音略含的沙啞像毒蛇吐出蛇信的嘶嘶聲,仿佛天生就帶著惡意。“感謝各位對我們兩位殿下的照拂。”

“不敢當。”麵對般若籬明顯不懷好意的問候,竹染沉著應對,目光卻止不住地向已經陷入昏迷的樓藍寒飄去。

夜正抱著剛逆向生長過的樓月泠,煜不明狀況,這裡能應付般若籬的隻剩他了。

感受到竹染明顯的警惕和敵意,般若籬從容地回答:“這畢竟是我族內部的糾紛,還希望各位能交由我族內部自己處理。”

不愧是久經政壇的老狐狸。

“很抱歉,這恐怕不行。”竹染沒有就種族問題繼續發展話題,巧妙挑向另一方麵。“樓月泠在地球的十六年生活給我們造成了一定困擾,我們就這麼回去怕是不好交代。”

困擾自然是子虛烏有。但是樓藍寒已經被般若籬挾持,不能再讓樓月泠也被擄走了。

樓藍寒對他來說很重要,樓月泠對夜來說也很重要。

般若籬卻出乎竹染意料的爽快:“那殿下就麻煩各位了。”

竹染微微挑眉,有些摸不透對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但是小殿下意圖對殿下不利。雖然他也是冰藍雀,但對君王圖謀不軌也該受到相應的懲罰。”

這已經是般若籬最大的讓步。

其實樓月泠是否會被帶回地球他是不怎麼在意的。反正隻要樓藍寒在,他遲早會回來。在樓藍寒身上有著讓樓月泠不得不回來的理由。

竹染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一來般若籬對樓藍寒必然有所圖謀,再者樓藍寒好歹是冰藍雀,所以一時半刻般若籬不會傷他。而且以樓藍寒的聰慧恐怕也不會不給自己留條退路。

“這是自然。”最終,竹染也隻能妥協。

真是不甘心啊……看著般若籬攜樓藍寒離開的背影,竹染隻能無奈。結果還是沒能幫到他嗎。

“嗒、嗒”。敲門的聲音響起,低沉而穩重。

夜頗為意外這種時候還有人來造訪,隨口道了一句:“請進。”

竹染推門進來,耳邊的冰藍色流蘇搖曳時帶起一片迷離的光影。他看著守在嬰兒床邊的青年疲倦的容顏,愧怍之情越發得濃厚。

離從弗洛達回來已經過去了幾天,夜就一直守在樓月泠身邊,竹柒來勸他也不聽,隻能去找竹染。竹柒來找竹染說明夜的狀況時竹染才想起,自己這幾天一直沉浸在再見樓藍寒的紛亂思緒中,竟忘了自己還欠著夜的東西。

所以他進門後第一句話就是致歉:“對不起。”

“阿九,為什麼要道歉?這不關你的事。”夜懶懶地回頭,神色間掩不住倦意。

“我說的不是樓月泠的事,事實上你跟他之間怎麼樣我是管不著的。”竹染深呼氣,終於又提起了那些幾近被塵封的過往。“我是說二十五年前,我不應該騙你的。”

是的,竹染沒有受到所謂的“運動神經損傷”,他一直都可以駕駛機甲,即使隱匿在黑暗裡也從來都是那個極儘耀眼的天之驕子。樓藍寒騙了他,而他為樓藍寒騙了所有人。

二十五年前得知“夜”和冰藍雀必須是一生死敵後他做出了一個瘋狂的決定——假意自殘。隻要他無法駕駛機甲,就不用繼承“夜”的稱號,更不用和他愛的人針鋒相對。

於是他借著夜和玉間彆打鬥的機會假裝不敵對手,掩護夜逃離後故意露出破綻讓玉間彆發起了看似致命的一擊。事實上當時的玉間彆也不過是個毛孩子,竹染要保護夜離開再順利%e8%84%b1身絕對是綽綽有餘的。

竹染和他愛的人一樣,是個完美的演員。演出非常成功,他以幾乎假戲真做的代價換來所有人相信他終身不能駕駛機甲。

竹染交代這一切完以後有些忐忑地看向夜,他不知道夜會不會生氣。他平白騙取了夜二十五年的愧疚。為了一己私欲他推卸了本該屬於自己的責任,卻讓夜承擔了二十多年的束縛。

“我沒生你的氣。”這麼多年來第一次看見竹染對他露出這樣小心翼翼的表情,夜感到有些好笑。“你沒事,這不是很好嘛。”

“我以為你討厭欺騙。”

“我更討厭無能為力的感覺。”似乎是因為又涉及到前幾天的戰鬥,夜不太想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不過我還以為是阿七讓你來勸我彆喜歡樓月泠的。”

竹染表示他個人完全沒這個意思:“他是這麼說。不過就這點我沒資格批評你。”

“是麼……”夜漫不經心地摸了摸尚在熟睡中的樓月泠的臉。“很晚了,你也回去休息吧。如果阿七再有意見,就讓他%e4%ba%b2自和我談談。”¤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那我是不是該感謝一下你的寬宏大量?”難得的,竹染打趣似的說道。隨後他轉身順手帶上了房門。“晚安。”

“晚安。”

夜撫摸著樓月泠一如記憶中十六年前那樣柔嫩的臉,揚起淡淡的笑意。

就推卸責任這方麵來說……他也已經沒有資格責怪竹染了。

☆、為所受的過往複仇

“一切數據正常,傷勢也在緩慢恢複中。”長老院的禦用醫師恭敬地向般若籬彙報樓藍寒的身體狀況。“但是我並不建議病人就這樣的狀態進行治療……”

“有時候話多了會要命的。”般若籬線形的豎瞳冷冷瞥了醫師一眼。

醫師立即打住,滿頭大汗地退下了。

般若籬很滿意地點點頭,似乎是因為心情愉悅,連細長的瞳孔散發的陰森氣息都退去了幾分。

他麵前是一個巨大的透明封閉圓柱體,中間灌滿了藍色透明的營養液。樓藍寒就被浸泡在這些藍色溶液中。

白衣的少年在昏暗的燈光中央,光影交錯映得臉色格外蒼白。

般若籬滿意地上下打量少年瘦弱的身體,毫不掩飾的目光像在欣賞自己最喜愛的收藏品。

現在樓藍寒屬於他了。以前他不是一直就像一朵應該被浸泡在溫室的營養液裡的嬌弱鮮花一樣嗎?現在這樣的狀態多適合他啊。

樓藍寒對於樓月泠來說有著無法替代的重要性,所以隻要他得到了樓藍寒,樓月泠也遲早會是他的囊中之物。喔,他說不定還可以用樓藍寒來要挾樓月泠成為他手中一把直指敵方心臟的利刃。

簡單來說,隻要得到樓藍寒,整個天下都將是他手中的玩物了。

雖然因為樓藍寒本人的不太配合沒有辦法利用到他機靈的小腦袋,不過這也沒有關係。樓藍寒麾下多得是聰明人,將來也全都是他的部下,不少樓藍寒這一個。

等到他坐擁這個天下後,穆花葬的目光必然也就隻能落在他身上!

般若籬麵上是充滿惡意的笑容。

而現在嘛,樓藍寒無論以怎樣的形式存在,他的價值和意義都隻是活著而已。

——對,因為不能死,所以“活著”就可以了。

他愉快地轉身,準備%e4%ba%b2自操刀調試營養液的數據。然而在他身後本該因為重傷在營養液裡沉眠的人,嘴角牽起一絲詭異的弧度。

太天真了。

樓藍寒和樓月泠並列存在不是沒有理由的,兩千年來穆花葬唯命是從更不是沒有原因的。

他的大腦可不是一般鳥綱動物頭蓋骨下那些少得可憐的內容物,而是億萬年來弗洛達所有的記憶、經驗和智慧傳承凝結成的精粹。

如果說與樓月泠為敵就是與弗洛達為敵的話,那可以毫不誇張地說,與樓藍寒為敵,就是與整個弗洛達的曆史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