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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染也漸漸放棄了對那人的警惕。現在脆弱的他就像是砧板上任對方宰割的魚肉,防備與否都是毫無意義的事情。

徹底卸下防禦的竹染開始對這個“素未謀麵”的救命恩人好奇。他開始仔細觀察那個人。他的聲音、他身上的藥香、他緩緩地講述的那些失落的古老的傳奇,無一不吸引著竹染的探尋。

開始為他古老的藥香眷戀不已、開始為他清越的聲音悄悄臉紅、開始為他輕柔的舉動怦然心動、開始為他不經意間流露的關心暗自欣喜……

然後落進了那個人溫柔的陷阱。

有時候竹染不得不相信,這個世界就是這麼奇妙。在遇見那個人以前,他從未想過世上會有這樣一個如此懂他的人。他們仿佛是磁極的兩端,生來就是為了相互吸引。

所有的人都認為竹染耀眼,像極儘驕傲的豔陽。所有人也都認為那個人的溫柔像亙古不變的恒星,搖曳著星光。

隻有竹染知道,那個人隻是離他們太遠了。他太過靠近最黑暗的深淵,幾乎接觸虛無,所以沒有人看得見他真正的璀璨。竹染是離他最近的人,所以更了解他是多麼美好。

竹染本身就是天生的發光體,足夠耀眼。但他看不到自己發出的光,於是生活在比彆人都更加迷茫的黑暗裡。直到遇見那個人,他的世界才開始有了光,才有了方向,有了執著和信仰。

曾經有人做實驗證明過,如果堅持一件事連續二十一天,就可以形成一種習慣。而那個人用半年,一百八十天的歲月織起一張以他自己為名的網,把竹染纏死在了這張網中。將這種成為了習慣的情感和執著融入骨血後,再無法剝離開來。

竹染終於能夠重見光明的那天,他揭下紗布後第一眼看見的人就是他想見了半年之久的人。少年璀璨如繁星泱泱的紫色眼瞳,仿若從時空的儘頭回望。

一眼傾心。

分彆那日,那個少年送給竹染一條冰藍色的流蘇耳墜,說等我,隻要你帶著它,無論走到哪我都能找到你。

竹染當時還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後來才曉得那是有多珍貴的饋贈。

竹染才想起那半年的時間裡自己對他說過的話竟然如此寥寥,一雙手十個手指都數得過來。而他甚至還不知道他愛了這麼久的人叫什麼名字。

他忍不住揚聲問,你叫什麼名字?

柔軟的少年站在樓閣上,拂過攜滿落英的風,身後是承載了千年時光之重的高塔。他燦若繁星春水的眼眸閃爍著,微笑答道:樓月泠。

二十四年後見到樓月泠本人的時候竹染才知道他被騙得多徹底。但那時,他滿眼隻剩花季後凋謝,繚亂了視線的繽紛落英。

離彆時,正值夏末。

回到人類基地,竹染第一件事就是問他師傅,樓月泠是什麼人。

那時尚身為夜的皇後告訴他,弗洛達的君主冰藍雀,你將來的死敵。

不對,不是他的死敵,是“夜”的死敵。

所以為了那個人,他選擇背棄了身為“夜”繼承者的責任。他折損了翅膀收斂了光,磨去了一身驕傲的鋒芒。

一彆二十五年,他在過去的二十五載春秋中日日夜夜都承受著思念的煎熬。但是直到有一天,名為“樓月泠”的人突兀地出現,顛覆了他過去整整二十四年的認知。

他騙了他。

於是他去找竹柒調查有關“樓月泠”這個存在的一切,然後發現在魔獸傳說中的君王冰藍雀形象驍勇善戰戰無不勝,並且擁有弗洛達最高的智慧、所有冰藍雀傳承的記憶,但是樓月泠很明顯不符合描述。

竹染就此有了一個大膽的推測。

世人默認冰藍雀永遠隻有一隻,因為魔獸的君王隻有一位,而一山不容二虎。

可是如果冰藍雀……從來就不是獨一無二的存在呢?

作者有話要說:  一大波回憶殺正在靠近……

☆、未曾有光的夜裡

“我要去。”樓月泠拽著夜的袖子,執著地重複。“我跟你一起去。”

少年純淨的眼神那般執著,夜不禁有些動搖了。

“可是很危險的。你應該知道,我們要麵對的是世界排行第一的機甲的駕駛者……”

樓月泠打斷了夜的勸阻:“我說我要和你一起去。”

他受夠提心吊膽的滋味了,哪怕兩個人死在一起都好過那種撕心裂肺的煎熬。世界第一的機甲的禦甲師?那又怎樣,他還是世界上戰鬥天賦最強的生物呢!

“……好吧。”拗不過少年的堅持,夜隻能讓步。“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樓月泠在心底默默撇了撇嘴。是誰自己不明狀況就隨便跑來弗洛達的?

在樓月泠的堅持下,夜不得不帶著他一同前往據說有人目擊到琉璃出現的地點。夜駕駛著血煞在前麵帶路,樓月泠駕駛梵音跟在後麵。

“前幾次接到琉璃出現的消息我都去看過了,最後無功而返。”夜一邊按照竹柒給的路線行進,一邊向樓月泠解釋現在的情況。“我都懷疑這是誰的惡作劇了。”

樓月泠應了一聲,不置可否。

如果真的是這樣就好了。

眼見馬上就要到據說出現過琉璃的地點,竹柒又請求了一次通訊。夜以為他隻是要確認琉璃出現地點的誤差,就接通了通訊。誰知道竹柒一接通就氣喘籲籲地問:“你接到雨疏和煜的消息了嗎?揚琴剛才聯係我告訴我他們不見了!”

原來隻是這事麼。“煜我沒見到,但是雨疏現在跟在我後麵。”

“什麼?!”竹柒馬上就像被踩到尾巴的貓,跳起來炸開了一身的毛。“離他遠點!立刻!馬上!”

印象中傳承了人類文化曆史的竹柒一直是一個冷靜理智的人,正如他所背負的那些沉重的秘密。自從他繼承書院以來,夜就沒見過他情緒如此爆發的模樣。

“你什麼意思啊。”

這邊夜還皺著眉,沒有理解竹柒的意思。但是他的音頻沒有對樓月泠屏蔽,樓月泠一聽,心跳瞬間停滯,瞳孔同時因為恐懼收縮。

竹柒……恐怕什麼都知道了。

他該想到的。竹柒是人類曆史文明的傳承者,必然會知道“樓月泠”這個名字象征的是什麼。他早在報上自己ID的那刻就已經把真實身份暴露在了他眼下。

“你真蠢還是假蠢啊?!”那邊竹柒氣得直跳腳。“雨疏他就是樓月泠,弗洛達那個凶殘狡詐的冰藍雀啊!”

夜是什麼反應,樓月泠不清楚。但是他看見血煞停了下來,也隻能跟著停下了梵音。

巨大的玄色機甲立在荒野之上,外殼猙獰,如無往不利的戰神。而此刻它巨大的影子正落在梵音上,也沉甸甸地壓在樓月泠心上。

煙塵彌漫,天地風過肅殺。

夜的聲線一如既往的妖嬈,卻又無比淡漠:“解釋清楚,怎麼回事。”

“弗洛達君王冰藍雀,你知道吧。”竹柒急切地解釋,意欲在最短時間內將情況給夜分析清楚。“這一任冰藍雀的名字和雨疏的ID一樣,就叫樓月泠!冰藍雀是遠古時期神獸鳳凰的血%e4%ba%b2,擁有涅盤之技,也就是逆向生長、不死之身。十六年前弗洛達內亂冰藍雀身死的消息你知道吧,他就死在雨疏出現的前一天!”

樓月泠覺得身體一寸寸涼下去,手心沁出一片冰冷溼潤的汗水。

“不止如此,冰藍雀除了本身嗜殺的天性以外,還傳承有曆代所有冰藍雀的記憶和智慧,陰險狡詐。這些記憶傳承會影響冰藍雀的秉性,所以你十六年來看見的所謂‘雨疏’很可能就隻是一個被先代冰藍雀意識操縱的傀儡!”

記憶傳承?

樓月泠聽懵了。他自己都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竹柒又是從哪裡聽說來的?

夜沒說話,隻是這死寂沉得讓人心慌。

“這次‘琉璃’出現的傳言也很可能就是他布下的陷阱!”竹柒最後敲下定論。

世間靜籟,唯有長風呼嘯而過,卷塵飛沙。~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雨疏,”夜的聲音仿佛是從渺遠的地方飄散而來,聽得不甚真切。“竹柒說的是真的麼。”

樓月泠沉默,半晌後回答:“大部分,是的。”

“大部分?哪部分不是?”

“我沒騙你,我也沒想過害你。我確實是冰藍雀,有逆向生長這樣的重生之技。但是什麼記憶和智慧的傳承,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我也確實不知道關於琉璃的傳言是怎麼回事。”

樓月泠不清楚自己是以什麼心情等待著夜的回複。

悲哀,緊張,痛苦?或許都有一點吧。甚至還有一點委屈,和微不可見的期待。

在期待什麼?夜會相信他嗎?怎麼可能。

他是冰藍雀啊。世人公認的殘忍狡猾的動物。怎麼會有人信他呢。

“我明白了。那我們現在還要繼續找琉璃嗎?”夜過了一會兒突然問。

樓月泠和竹柒都是一愣。

這人接受得太快了吧!

“等,等等!”竹柒急急地問。“你信他啊?”

“他敢說我為什麼不敢信啊。”夜聳聳肩,漫不經心地說。“阿七,十六年的相處還比不過一個不辨真偽的信息重要嗎?”

“可、可是……”

“我可以證明他沒說謊。”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回蕩在梵音和血煞的駕駛艙裡,回蕩在竹柒所在的閱覽室裡,同時也回蕩在著一方原野上。“因為冰藍雀從來都不止一隻。”

樓月泠和夜同時向聲音傳來的地方望去,卻看見前方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台機甲。瀲灩的粉紅色流光在機身周圍盤旋,如夢似幻。

這一台粉紅色的機甲後另有三台機甲。一台純白色的,右臂纏繞著圈圈粉色的水紋,樓月泠見過這台機甲的圖稿——雙子帝之帝女;一台紅白相間,珊瑚;一台通體灰白,雲凜。

樓月泠瞳孔驟然收縮。

他永遠不會忘記為首的這台機甲。

前一世,他就是被魔獸叛軍的首領駕駛著這台機甲砸穿了華翎的駕駛艙。

更讓他難以置信的是,在機甲兩肩,桃紅色的暗紋用□□古時的小篆書寫著字體曼妙的兩字。

“琉璃”。

終於明白叛軍機架上“glasses”標誌的含義了。

“glasses”是古時西方語言的詞彙,□□語意為玻璃,同琉璃。

這台機甲較之普通的機甲來極其特彆,因為它並不是用一大塊大塊零件組成的。它表麵就像動物的皮膚一樣光滑,找不到關節處僵硬的銜接。但是仔細觀察又能發現,整台機甲的外殼由無數精密細小的鱗片自然地銜接覆蓋,就像蛇皮一樣。這無疑可以使它比一般的機甲更靈活,更具機動性。

“雖然這是客套話,但我還是要說一句很高興見到各位。”機甲%e8%83%b8`前的鱗片緩緩滑開,露出一個半透明的懸浮球體。球體中端坐著眉目清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