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紫檀鑲嵌彩貝梳妝台前坐下,通過菱花銀鏡,隻見自己蒼白臉色襯得烏青極為顯眼,確實儘顯疲態,抬起手來輕撫了撫,“今日給我多上些脂粉。”
“是。”
就在這時,門外忽傳來小廝聲音:“公主,外麵有位公公求見。”
聽言蕭顏不遑多想也曉得來人必是胡永蓮了。
畢竟眼下蕭熠已經登基,也該是他出宮的時候了。
思及此,蕭顏開口朝外吩咐:“請他往偏殿等候。”
待得話音落下,“公主,這位公公是……?”一時連翹看向蕭顏好奇著出聲問。
“是胡公公。”蕭顏抬眼對上連翹投來的目光,“待會兒你便帶他往東跨院安頓下來。”
啊,是胡公公啊。
這倒不叫連翹感到意外。
畢竟胡公公是打小看著公主長大的人,又向來對公主極和善的。
聽言,她應聲道:“嗯,奴婢明白。”
……
這邊蕭顏剛梳妝完,便聽門外小廝來說蕭初已經到了。
一時來到前廳,隻見蕭初一身朱紅色雲雁錦緞朝服還沒來得及換下,十分閒散著坐在皇宮椅上輕口呷茶,極亮的日光從雕花落地窗透入將他食指上的鴿血紅嵌戒映得流光刺目。
倏忽地,蕭初抬眼看見蕭顏已經到來。
忙放了茶杯,來到麵前,“公主大人昨日如何沒入宮?”
聽言蕭顏抬眼對上蕭初垂眸,如是反問:“你說呢?”
不由地,輕薄唇角微勾起一抹心照不宣的弧度。
眉眼之間也是桃花風流,啟唇朝蕭顏道:“多謝。”
頓了下,他笑意佻然的注視著蕭顏,又道:“難道公主今日隻是想聽我一聲感謝?”
“自然不是。”蕭顏如是開口,事實上昨晚想了整夜,眼下該怎樣說最好她心裡自然已經有譜,“其實……”
卻就在這時,跟在蕭初身邊的護衛匆匆跑了進來,“王爺……”
還未及他第三個字出口,“誰叫你進來的!滾出去!”蕭初便朝他如是吼道。
“可……”護衛聽言卻一時躊躇。
不難看出他神色極為焦灼,像是有急事發生。
“到底怎麼回事?”蕭顏眉眼略生著緊的朝他問。
“這……”護衛目光警惕看向蕭初。
“說!”蕭初慍臉慍色,沒好氣道。
原來就在方才蕭熠下旨不僅恢複了謝城以往豫北候爵位,更還加封了他三公太保。
眼下聖旨已經通過了翰林院將要布告天下。
這還了得!畢竟謝城是眾所周知已經死了的人。如此必定會引起軒然大波!
蕭熠怎會如此?不行!得趕緊入宮去阻止!
卻就在蕭顏回身要往外步出時,手臂倏忽被蕭初拽住。
“你這是做什麼?”蕭顏擰著眉心側臉看向蕭初。
“公主大人,來不及了。”蕭初怎麼不知道蕭顏想要做什麼,但他已經想過,這是行不通的,恐怕還未及入宮,旨意已經張貼了官榜昭示天下。
“那該怎麼辦?”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事情就這樣發生吧?豈非太荒唐?蕭顏眉眼焦急問。
但事實上彆無他法,如今也隻能眼睜睜看著這件荒唐的事情發生,畢竟,“皇上故意為之,又怎會給旁人留任何阻止的機會?”
是啊,此前蕭熠一點苗頭都沒有露出,眼下又打這麼個措手不及,顯然是早有籌謀,想必他已是早早算準了時間的,就算此刻消息傳出,事情也是再無法轉圜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待得蕭初被太後遣來的人召入宮後,蕭顏便叫來了胡永蓮。
畢竟他是才出宮的,此前宮中的事情他應該再清楚不過了。
問過才知道,原來就在這十日間皇宮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事實上她早該想到的,主少母壯帶來的必然結果便是太後攝政。
不難想見,如今蕭熠少年皇帝,朝中支持他的人必定不多。
自然地,為了牽製太後,蕭熠才會不得已恢複謝城爵位。
畢竟隻有拉攏了謝城,他才有同太後抗衡的資本。
眼下謝城同蕭初已經勢如水火,不正是他給予恩賞拉攏收攬的好時機嗎?
思及此,蕭顏不由地心生感歎:蕭熠的確是天生的帝王!
他才不過九歲,竟已是如此的%e8%83%b8有溝壑、乾坤縱橫!
……
第93章 枝節
意料之中地, 謝城沒死的消息一時間甚囂塵上,整個京都乃至整個南蕭都對此生出了各種猜測,有說此前謝城根本就是假死, 又有說是蕭顏後來找到神藥才叫謝城能夠起死回生……很快謝城沒死的消息也傳到江寧城,同此前蕭顏擔心的、預料的如出一轍。
一夜之間蕭顏從神壇跌落,江寧城百姓對此無不義憤填膺,幾近要生出一場不可平息的大風波。
好在蕭顏早叫侍衛傳了令去:凡尋釁滋事者格殺勿論,凡息訟止爭者賞懸黃金百兩!
都是凡夫俗子, 有了這個好處誰又會同銀錢黃金過不去?一時間街頭鄰裡持槍仗劍的每個人都變得心平氣和起來。
不難想見地, 這場風波最終沒能鬨起,很快便平息了下去。
也是為了江寧城的事情, 近來這段時間蕭顏實在忙得焦頭爛額, 自然又把感情撂去了一邊晾著不管。
“公主, 眼下江寧城那邊局勢已經穩定, 您也該抽空管管您自己的事情了。”連翹往紅釉石榴描金鳳紋香爐中添了薄荷香後實在忍不住開口朝蕭顏如是道。
蕭顏自然明白連翹這話的意思。
她是想提醒她該料理感情上遺留的問題了。
聽言蕭顏目光從文書上移開, 抬起投向連翹,卻隻朝她道了:“不急。”
不由地,連翹眉心擰得更緊, 如山巒, 似河川。
事實上怎麼不急?“公主您不知道如今京都城都在說……”一時間連翹難以啟齒。
聽言蕭顏好奇看著她, “說什麼?”
原來也不知是打哪裡傳出的謠言, 從前兩日開始整個京都城便已在盛傳此前蕭顏一刀捅入謝城後心是為了能夠同蕭初雙宿雙飛, 卻不想謝城得蕭僖暗中搭救。
這話實在是子虛烏有, 可以想見傳出這話的人必定不懷好意!
“公主, 您的事情這樣長久的拖著不是辦法, 恐怕早晚要橫生枝節的。”連翹憂慮著道。
“上次您同王爺還沒把事情說清楚吧?”
蕭顏如蔥白、如筍尖般的指尖有節奏的輕敲在紫檀鑲嵌象牙書案上。
一下一下,清亮聲中分明透著思索。
話音落下, 她頓了頓,櫻唇輕啟:“去。端碗燕窩羹來,我餓了。”
“是……”聽言連翹眉眼帶思疑的應聲退下。
事實上她並不很明白蕭顏的想法,一路沉思著朝廚房去,卻倏忽地,她不小心撞上了一個極堅實的%e8%83%b8膛,抬眼見竟是謝城,忙跪,“侯爺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如是朝他道了幾遍,卻許久未聽見謝城作聲。
不由地將目光微微向上投去,隻見謝城已經回身離開,目光所及,他尚且穿著墨紫色錦緞朝服,想是剛下了朝便過來了,不知侯爺如此急著找公主是為著什麼?難道是為了近來的流言?壞了,若非侯爺信以為真豈非不好?萬一侯爺對公主不利怎麼辦?
思及此,連翹忙起身想追卻兀地腳底像是踩到了個什麼軟乎乎的東西,後退一步,彎腰撿起,拿在手中稍許端量,咦?這個荷包怎會如此眼熟?倏忽地,連翹想起,是了!這不正是從前公主的那隻嗎?
已經如此皺舊了侯爺還收著,這叫連翹更加確信此前她想的不錯。
終究侯爺對公主是有情分的。
不由地,她安下心來,緊皺起的眉頭也總算舒展。
想來無論如何侯爺都不會對公主怎樣的……┆思┆兔┆網┆
就在這時,腦中忽靈光一閃。
連翹又想到,或許她可以推波助瀾一番的。
不由地,目光思索著投向荷包,淺杏唇角微微勾起一抹%e8%83%b8有成竹的弧度。
這邊蕭顏還在想著究竟是誰不懷好意傳出的消息,耳畔便倏忽劃過“吱”的一聲推門聲響,抬眼看去,來人是謝城,她眉眼之間並無訝異,上次的事情謝城必定已經知道是她設局,眼下他會來找她都是在意料之中的。
目光投過去,櫻唇輕啟,“謝城,我不能讓你就這樣殺了王爺。”
來到麵前,謝城那雙漆黑鷹眸居高臨下的攫住蕭顏。
朝她道:“公主還真是夠用心良苦的。”
“砰”的一聲,他掌心握拳沉重抵在紫檀鑲嵌象牙書案上。
緩緩傾身,湊近蕭顏,冷戾著聲音又道:“也夠見異思遷。”
頓了下,“公主同王爺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聽言蕭顏打量著看著謝城,眉眼間透出不可置信。
“怎麼?你以為外麵的謠言是我散布出去的?”
“不然呢?”聽言謝城如是反問。
“謝城。”無論如何蕭顏沒想到他會這麼想。
“這麼做除了害我聲名之外對我還有任何好處嗎?”
“當然。”謝城目光更沉了沉,“如此你同王爺的關係不便明朗了?”
原來他是這樣想,但對此蕭顏卻並不以為然,“謝城,就算我對王爺有這份心思,也絕對不會這麼做。”無論如何這輩子的她絕對不會像上輩子那樣再為任何人將自己置於無比窘迫的境地。
聽言謝城冷唇輕啟:“就算?”
頓了頓,蕭顏微垂下眼睫,“何況,我對王爺根本沒這份心思……”
沒這份心思便更加不可能如此做了,不是嗎?
就在這時,門忽被輕輕敲響兩聲。
“什麼事?”蕭顏側臉朝外問。
“宮中傳了消息,說要侯爺儘快入宮呢。”小廝如是道。
想必是蕭熠有事,事實上自打謝城恢複了豫北候爵位後他便一直站在那邊。
聽言謝城去到門邊“吱”的一聲拉開門,“走吧。”話音未落,已朝外步去。
後來過了晌午蕭顏才曉得,原來不是蕭熠有事,而是此前北秦岱王秦宴聞得謝城未死的消息,大喜過望,特地送了美人來給謝城作為祝賀之禮,眼下就在太初殿等候安置呢。
“聽說金城女子朱唇粉麵、光豔四射?”
蕭顏坐在紫檀鑲嵌彩貝梳妝台前丹唇輕啟,目光投向菱花銀鏡中的連翹。
“公主,”連翹幫蕭顏挽起發髻,並不以為意,“金城女子究竟怎樣咱們不是早有領會?”
是啊,聽言蕭顏不由地回想起從前她來到豫北候府時偶然見到的那個血濺庭園的奸細。
那女子容貌是否光豔四射她根本沒有印象,隻記得性子倒是冥頑不靈得緊。
“公主,想必侯爺不會領她入府的。”
連翹眉眼極篤定著道:“公主傾國之色,這世上沒有女子能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