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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煙。

先朝時,北秦同西解的一戰傷亡慘重,恰好彼時又逢酷暑大旱,六十城連月不見滴雨落下,致使土地堅硬,根本挖鑿不動,最後幾萬屍體堆放發臭,實在無處安葬,陽城還因此發了一場極嚴重的瘟疫,據說時人十死□□,後來無可奈何,隻得將這幾萬屍體拉去北荒山草草丟棄了。

畢竟整個北秦也隻有那裡最是地廣人稀,但誰也沒想到自此後北荒山不僅震動頻發,還更養出了一種專食腐肉的黑鷹,渾身散發惡臭,晝伏夜出,不出兩年,原本住在那裡的人不是忽生惡疾而死,便是被黑鷹啃咬而死,據北荒山十裡外筱城中的百姓傳出的話說,時至今日,仍有北荒山黑鷹啃噬殘缺的陳舊白骨順流而下,擱淺河岸。

“便將姨娘屍身送去那裡吧。”蕭顏沉著聲音如是道:“想來如今北荒山上的那些黑鷹也是越發饑餓了。”話音未落,蕭顏“啪”的一聲將小冊子丟到老遠地上,與此同時眉眼間劃過一抹極度的嫌惡,像是多碰一下便會沾染了瘟疫般的,“也將這個拿去燒了。”

“是。”連翹雖不知上麵寫著什麼,但隻看蕭顏也能明白怕是沒寫什麼好東西。

待得連翹應聲退下,蕭顏才倏忽想起謝城來,眼下他早不見了身影。

一時傍晚秋風起,本半開著的雕花窗欞被倏地吹合,外麵銀杏枝葉簌簌的灰色剪影極恰好的混著橘黃色餘暉映落在杏紗上,凹凸有致,竟生像繡上去的。

……

兩日後謝城如約而至,“還真是姐妹情深啊。”他站在床邊朝蕭顏如是道。

原來此前謝城也聽說了蕭顏命人將蕭月屍身拉去北荒山的事情,無論如何謝城沒有想到蕭顏竟會這麼做,無論如何謝城更沒有想到蕭顏竟然已經痛恨蕭月到了這個地步。

恰好這兩日因為蕭月的死重又掀起了關於許久之前事情的許多閒話,京都城街頭巷尾都在說,彼時蕭顏同燕晁青梅竹馬,若非蕭月同文慧貴妃從中作梗,後來蕭顏不會嫁入豫北候府,自然她也不會同燕晁一對有情人就這樣被硬生生地拆散,為此,蕭顏自然對蕭月恨之入骨,所以眼下她才會如此狠絕地對待蕭月。

原本這話隻是沒有根據的流言,但入了謝城的耳,他卻信了,想來時至今日蕭顏心裡終究還是沒有放下燕晁,儘管極力控製著心底起伏的波瀾,但思及此,謝城話中還是不由地帶出一抹極凜冽、極分明的諷刺。

第71章 假應

眼下正是晌午時分, 蕭顏正臥在紫檀雕鏤鳳凰紋羅漢床上小憩,但她卻並未睡著,密密合上的眼睫不時輕顫著, 陽光下時隱時現閃爍著幾許瑩亮光點,像極了蝴蝶振翅驚動了瀲灩水麵的粼粼波光。

倏忽地,謝城冷冽聲音入耳,她抬起眼皮,眉眼帶慍色地看向謝城, 輕啟丹唇, 如是道:“怎麼?心疼了?”

原來方才蕭顏沒有睡著隻是一直回想著上輩子的事情,也不知道為什麼, 一想到彼時謝城為了蕭月, 那般不擇手段地淩虐她、□□她, 心底便不由地生起怒意, 竟比思及她感情錯付, 被燕晁算計、被燕晁拋棄時還要更多三分。

但在謝城看來,眼下蕭顏這麼說,不過是她的緩兵之計, 話音未落, 謝城已俯身湊近, “公主還想如何拖延?嗯?”此時此刻一雙極淩厲的鷹眸緊緊攫住蕭顏, 那漆黑瞳仁中分明滲出凜冽殺意, “公主最好不要逼我。”

“我帶你去。”冷聲入耳, 蕭顏對著謝城深邃無底的鷹眸如是道, 頓了下, “半個時辰後啟程,我得換件衣裳去。” 眼下蕭顏顯然已經鎮定了下來, 她聽得明白謝城話中的意思,事實上,眼下她是不得不應了,否則謝城當真會同她玉石俱焚,她知道,他是這種人。

為了趕路方便,蕭顏叫換了一身輕便裝束。

臨行前,她同連翹如是交代:“過兩日,你便啟程回江寧城等我消息。”

聽言,連翹便知道蕭顏另有計劃。

事實上她並不打算帶謝城去找巫氏一族,而眼下的承應其實不過是緩兵之計。

原來此前巫氏一族出了錦都皇宮後蕭顏便將他們送往了江寧城,命連翹極周全的將他們藏入了煜王府,自打楚煜死後,自打東楚滅後,煜王府便荒廢至今,周圍少有人去,眼下將巫氏一族藏在那裡再合適不過,絕對不會被人發現端倪。

“可是侯爺知道了真相對公主不利怎麼辦?”思及此,連翹眉眼憂慮難掩。

對此,“屆時我自有辦法應對。”

聽見蕭顏這麼說,連翹眉眼間的憂慮才算稍微緩和了些。

……

後來蕭顏一路領著謝城往東楚方向去,五日後過了月門關,又過五日蕭顏帶謝城來到了樊城。

眼下正是傍晚時分,所幸城內藥鋪還未關門,連跑了好幾家藥鋪,蕭顏才將此前答應陸德帶的藥材全都齊備了,“走吧。”從最後一家藥鋪出來後蕭顏來到謝城麵前同他如是道,卻就在她正欲上馬時,兀地被謝城一把拽住,冷聲入耳,“公主不會告訴我,巫氏一族在陸德那裡吧?”買這麼多藥材,又在樊城,不難想見,眼下蕭顏是要往陸德那裡去。

顯然眼下謝城已經看出了端倪,想必是再瞞不住他的了,是,她就是故意帶謝城來這裡的,無論如何她都要拖延下去,不能帶謝城前往江寧城找到巫氏一族。

聽言蕭顏抬眼對上他深嵌在麵具後的淩厲鷹眸,“侯爺,我這麼做可是為你著想,眼下已是月末,不管怎樣侯爺都是要來這裡的,不是嗎?”頓了下,“我想侯爺應該是打算活著找到巫氏一族的吧?不先來這裡,如若侯爺之後在半路上突然病發難道要我馱著侯爺再折返回來嗎?如此更加拖延時日不說,更重要的是,我也並不一定能保證屆時到達樊城的時候侯爺還活著。”謝城的身體狀況,這不正是她眼下最好的拖延理由嗎?

就在這時,一道灰影閃過,蕭顏玉肩兀地被從旁邊衝來的人狠撞了下,始料不及地,她身子生出一個踉蹌。

所幸謝城在麵前,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待站穩後,謝城攬在她腰肢的手倏忽撤開,冷著沉著聲音問了句:“沒事吧?”

雖肩膀被撞得有點痛,但大體無事,聽言蕭顏朝謝城搖了搖頭,“還好。”

話音未落,倏忽從身後傳來女子哭求的聲音,“求您救救我丈夫吧!他快死了!”聽言不禁回頭,目光所及,眼下藥鋪中正跪在地上磕頭的婦女正是一身灰衣、方才撞她的人。

“怎麼?公主想叫她丈夫死得更快些?”伴著從街道上拂來的掃過落葉的秋風,謝城冷冽聲音倏忽劃過耳畔。

兀地,蕭顏收回目光,轉眸看向謝城,不難聽出謝城這話另有深意,但這卻讓蕭顏不禁想起了上輩子謝城對蕭月情深義重的種種情景。

沒來由地,她心底忽的生出一片慍意,“是啊,反正救活了,他終究還是見異思遷,”思及此,蕭顏堵著口氣朝謝城如是道,“沒了丈夫,或許她還能活得更快活些。不是嗎?”

沒了丈夫,或許她還能活得更快活些。

這話就像一把鋒利的匕首狠狠捅入謝城後心。

聽言他垂眸攫住蕭顏,目光所及處,一片冷意。

事實上她想要他死,從始至終從未變過不是嗎?

就在這時,又從裡麵傳來坐堂醫士的聲音:“不是我不救!是他真的已經無可救藥了!”

聽言謝城朝蕭顏冷著聲音道:“看來公主能夠如願了。”

對著眼前鷹眸,丹唇輕啟:“這很好。”道了這句後蕭顏便轉身上了馬,暮色四合時分,總算來到了黛山下,目光所及,周遭風景同上次前來時並無大的改變,唯一不同的是今日竹屋前卻是多了四個風塵仆仆的護衛,從他們裝束不難看出,都是京都安親王府的人,不由地,蕭顏眉眼生出幾許若有所思,難不成眼下蕭初也來了這裡,隻是他來這裡做什麼?

思及此,蕭顏忙騎著馬過去麵前問:“小王爺來這裡了?”

護衛答:“是。”

無論如何這裡終究是清淨隱居的地方,怎麼都不能容得這麼多閒雜人等的打擾。

思及此,蕭顏鄭重著目光朝護衛道:“你們都給本宮走遠一些。”

雖然這四個護衛是安親王府的人聽命蕭初,但終究蕭顏是公主,他們也不得不畏懼。

“是。”聽言護衛忙應聲往遠處退去。

待得來到竹屋外,從裡麵傳出的幾句對話聲不禁落入耳中。∫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不知公主大人的曼陀羅花是從哪裡找到的?不知公主大人此前可有來問過陸神醫?”

“有。”

“陸神醫果然知道曼陀羅花哪裡能得?”

“自然。”頓了下,“就在這裡。”

“什麼?”這語氣顯而易見的透著訝異,“這裡竟生著曼陀羅?”

第72章 號脈

就在這時, 兩人對話倏忽停住了,隻聽陸德朝外道:“來了便進來坐吧。”

不難想見陸德是已經發現她和謝城此刻正站在門外了。

聽言,伴著“吱吖”一聲, 推門而入,沁人心脾的茶香倏忽撲麵而來。

目光所及,陸德正同蕭初坐在藤木茶幾前一麵飲著茶,一麵說著話,風爐焙著茶壺, 清潤而卷曲的白色水煙從微翹的壺口徐徐折出, 氤氳彌散在半空,倒將蕭初含著訝異的眉心微微遮掩。

剛來到麵前, 便聽他忙又朝陸德問:“可是這裡分明有曼陀羅花為何陸神醫你從不給謝城入藥呢?”

無論如何蕭初沒有想到他找了許多年不得的曼陀羅花竟然就生長在陸德這裡。

豈非是近在遲尺?可是為什麼陸德從未給謝城用曼陀羅花入過藥?

就連他都知道, 曼陀羅花能夠鎮痛, 入藥可以減輕謝城病發時的痛楚, 神醫如陸德絕不可能不知道。

是啊陸德絕不可能不知道, 但待得話音落下,陸德卻隻目光凝重著朝蕭初如是道:“如若你不想侯爺死,便快些打消這個念頭。”

事實上陸德更加清楚的是, 憑著謝城眼下的情況, 按尋常份量曼陀花入藥根本是無用的, 除非大量使用曼陀羅花, 也許勉強能夠減輕謝城病發時的痛楚。

但若然如此謝城必定會神智錯亂、出現妄想, 直至死亡。無論如何陸德都不可能這麼去做。

像蕭初一般不通醫理的世人多數隻知曼陀羅花有鎮痛之效但極少有人知道曼陀羅花大量使用後的危害, 方才聽言蕭初著實大為不解, 分明曼陀羅花乃是鎮痛之物何以給謝城入藥便會死了?

但當他再想開口問時, 陸德卻沒給他這個機會,“不知那些藥材公主可都齊備了?”話音剛落, 陸德便轉眸看向蕭顏如是問。

事實上陸德是不想將話說得太明白,畢竟對於謝城來說,讓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