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城,你不恨我嗎?為什麼還要救我?”
謝城鷹眸冷冽的攫住蕭顏,“公主想死嗎?想死的話我現在便可以放公主下去。”
“不……想……”話音未落,蕭顏伸出手攬住謝城腰際。
不知過了多久,似有若無的桃花香漸漸被血腥氣息掩蓋。
目光所及,謝城墨色衣袍下的瑩白色寢衣領口隱約現出血紅。
許是兩人太重,許是懸了太久,謝城傷口裂了。
“謝城你……”
就在這時,懸崖上連翹探出頭來,“公主!侯爺!你們再堅持一下!奴婢這就拉你們上來!”
終究連翹力量有限,腰帶隻能一寸一寸地往上收,有的時候往上收了一寸會再往下滑兩寸,“公主!侯爺!對不起!對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期間連翹幾次將近崩潰想要大哭卻都強忍住了。
直到天色儘黑時,連翹才總算收儘了腰帶,艱難地將兩人拉了上去。
倏忽地,她“哇”的哭了出來,“方才嚇死奴婢了嗚嗚嗚……奴婢還以為公主和侯爺死了呢嗚嗚嗚……”
蕭顏忙抱住她輕拍著她後背柔聲安撫,“沒事了,我們都沒事了……”如此好一會兒連翹才止住了哭聲,脫出蕭顏懷抱,輕微抽噎著道:“奴婢,奴婢去撿些乾柴來生火……”
“好……”看著連翹漸漸沒入夜色的背影,蕭顏倏忽明白過來一件事情,不由地輕啟薄唇,“原來今天一直跟在馬車後麵的人是侯爺。”話音未落,她鄭重著眉眼看向謝城,“謝城你這麼跟出來,可想過被父皇發現的後果?”
“公主這是在興師問罪嗎?”謝城冷冽聲音似乎讓周遭吹拂的山風更寒了三分,“方才不是還嫌我來得遲嗎?”
是啊,今日如若不是謝城,現在她恐怕已經摔落山崖粉身碎骨了。
望著眼前漆黑無底的深淵,蕭顏心底後怕極了,寒意不由地蔓延全身。
“究竟是誰要我的命?”
生起火來在山巔上勉強休息了一晚,翌日東方泛白時三人趕忙下了山,所幸的是山腳不遠處便有一家驛站,重新叫人套了輛馬車往江寧城趕。
五日後的晌午,馬車總算安然停在江寧城新修葺的公主府門口。
此前蕭顏都住在牙城,但那裡終究是駐兵之地,如若蕭顏常住終歸多有不便,所以蕭齊羽這才下令叫人在江寧城尋了塊風水佳地新修了這座公主府。
這裡的富麗堂皇自然不能同千秋殿相提並論,但終究也是碧瓦朱牆,雕欄玉砌,到底說得過去。
雖今日是蕭顏第一次踏足這座公主府,但她其實一直都是知道這裡的,不久前完工時蕭顏還命人將東楚那兩個人給接了來,畢竟眼皮子底下她也更好掌控,免得生出什麼事端。
“公主,東西都已經歸置好了。”
連翹端著紅漆托盤進入來到蕭顏麵前,上麵放置是一套乾淨的家常衣裙。
“一路奔波,您要不要稍睡片刻?或者弄些點心來用?”
蕭顏搖著頭從軟塌上起身,“不必了,換好衣裳陪我去趟漱秀閣。”
漱秀閣是此前安排給東楚那兩個人居住的院落,聽言連翹便明白了,“公主,奴婢這就叫人去查查他們近來的行蹤。”
“嗯。”蕭顏朝連翹點了點頭。
來到漱秀閣時蕭顏沒讓守在院子裡的丫鬟出聲。
隻兀自上前,貼耳在黑漆菱花木門上,隱隱約約地能聽見幾許裡麵的對話。
“這件事情可不能走漏了半點風聲,聽見了沒?”
“可是母後,如此不好吧?我不反對母後這麼做,但你……”
“母後做這些可都是為了你好。”
就在這時,身後“砰”的一聲。
目光所及,原來是一隻從簷上跳下的貓兒碰翻了廊外的一盆蘭花。
“外麵是誰?”這聲音不僅驚了蕭顏,也驚動了裡麵人,警惕聲音傳出。
回過臉來,“吱吖”一聲推門而入,“是我。”
看見蕭顏站在門口,純懿太後眉眼分明閃過一抹極不易叫人發覺的錯愕,但僅僅隻是一瞬便已消失殆儘,“公主什麼時候回來的?我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從軟塌起身迎上前。
蕭顏略帶忖度著對上麵前這雙極合乎體統的含笑鳳眸,“剛回來,也不必勞師動眾的。”
話音剛落,已被引著坐上了軟塌,今日還是蕭顏第一次看見曾經東楚的堂堂國君楚澄,眼下他一襲石綠紗緞錦袍,腰間束著條羊脂玉帶,一身修長的站在純懿太後身後,周身沒有半點帝王氣吞山河的霸氣,如若不說,蕭顏必定隻以為他是哪家怯弱小公子。
“豫北候爺如今不知怎麼樣了?”純懿太後從丫鬟手中接過沏好的香茶遞到蕭顏手邊。
聽言,蕭顏隻拿眼尾睨了她一眼,“這該是你鄭氏關心的事情嗎?”
倏忽地,純懿太後微愣了一下,從未聽人如此喚過她。
純懿太後以往在東楚家世顯赫,從出生起便是尊貴的,入宮後深受先帝寵愛也沒受過半分委屈,方才蕭顏的那一聲鄭氏,當真是叫她真真切切地體會到如今東楚已亡。
“人這一生不過數十寒載,不容易才死裡逃生,安安生生地活著比什麼都重要。”蕭顏目光意味深長的端量著純懿太後,“你說是嗎?”
聽言,純懿太後不動聲色,眉眼之間依舊含著合乎體統的微笑,輕點了下頭。
“雖然本宮不常回來,但這裡終究是公主府,每件事情本宮都清楚得很,誰也彆想在本宮眼皮子底下做些偷雞摸狗的勾當。”蕭顏說著端起茶盞稍勻了勻,一時茶香四溢,丹唇微微掛起,眉眼意味深長著看向楚澄,“公子,本宮瞧著你像是聰明人,必定是曉得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的。”
倏忽地,耳邊劃過“砰”的一聲脆響,嚇了楚澄一跳。
原來是蕭顏驀地鬆了指尖輕拈的杯蓋落在杯口。
稍頓了下,“否則,隻能是同謝城一樣的下場。”此時此刻蕭顏臉色陰沉,聲音也冷得發寒,那嬌%e5%aa%9a眉眼間更是分明劃過一抹凜冽殺意。
“好了,”這時,純懿太後鄭重啟唇,“我們明白了,公主不必再敲山震虎了。”
聽言,蕭顏輕輕放下茶盞在幾上,“您明白就好。”
無論如何純懿太後沒有想到,不過碧玉年華的小公主竟會有這等心機與城府。
實在是叫人可駭。
出來漱秀閣,不想天上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目光所及,廊外幾盆蘭花的淡黃色近乎透明的花瓣眼下已被浸得溼潤,玲瓏花下襯托的枝葉也沾染了雨水變得愈加翠綠。
就在這時,一抹同蘭花一樣顏色、一樣玲瓏的身影從月門外匆匆跑來,落入蕭顏眼簾。
“公主等久了吧?”來到麵前,連翹忙收了傘,幫蕭顏披上拿來的浮光錦鳳紋鬥篷。
“倒是沒有,我也才剛出來。”係好拈金如意絲絛,同連翹撐著傘緩步入了朦朧雨霧中。
所幸這雨始終沒有下大,兩人一路回到蟠鳳閣也並不狼狽,隻是鞋襪沾濕了些許。眼下蕭顏雙腳泡在滴了玫瑰花露的熱水中,清馨香氣氤氳滿殿,抿了口花茶水,輕啟櫻唇,“行蹤查得怎麼樣了?”
第45章 寺廟
連翹按摩著蕭顏腳底, “近兩個月來隻是鄭氏去過兩次城外的寺廟上香,沒什麼特彆。”
聽言,蕭顏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稍頓了下,她又問:“牙城那邊兵力集結得如何了?”
連翹擰了帕子幫蕭顏擦了腳,“方才來人說都已經完備。”
“嗯。”蕭顏盤腿坐上紫檀鳳紋羅漢床,眉眼思索著道:“待會兒你去找兩套府裡丫鬟的衣裙來。”
連翹拿了薄背輕蓋在蕭顏%e8%a3%b8露的腳踝上,“丫鬟的衣裙?”這是要做什麼?
蕭顏抬眼對上連翹滿是疑惑的眼眸, 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明日咱們出府一趟。”
翌日天剛亮, 連翹便跟著蕭顏偷偷從小門出了府,直到晌午時分才回來, 整個上午她們幾乎跑遍了江寧城人多嘴雜的地方, 菜場、酒肆、茶館……原來蕭顏是出府去散播輿論的。﹌思﹌兔﹌在﹌線﹌閱﹌讀﹌
這下整個江寧城的人都知道此前蕭顏之所以殺害謝城都是受蕭齊羽威逼。
#驚!原來公主謀害親夫竟是受親父指使#
#公主謀害親夫後傷心欲絕暴瘦二十斤#
#就連公主也隻是皇帝殺人利器#
一時間, 這些話題在江寧城街頭巷尾被熱烈討論著。
“公主, 現在江寧城的百姓都很支持公主起兵呢。”臨近就寢, 連翹點著藿香同蕭顏道。
是啊,眼下江寧城的人都很同情她的遭遇,有的甚至為蕭齊羽的不擇手段感到憤慨。
這是蕭顏想看到的局麵, 畢竟如此她也算是師出有名了。
“公主, 方才城軍過來說有從西邊過來的可疑人入了江寧城, 他正盯著呢。”連翹來到蕭顏身後稍低了低聲音道。
通過菱花銀鏡對上連翹鄭重眉眼, “讓他不要打草驚蛇, 遠遠盯著就好。”
“是。”應聲後, 連翹幫蕭顏小心卸去釵環。
不難想見, 這人必定是解箏遣來打探虛實的, 如此她何不把戲做得更真些。
“連翹,好生安排一下, 明日下午我們去廟裡祭拜侯爺生魂。”
眉眼間隱約思索,“就去此前鄭氏去過的那座寺廟。”
連著幾日陰陰沉沉的天氣後,這日陽光終於明%e5%aa%9a了起來,寺廟飛簷的綠色琉璃瓦片如水麵波光般閃閃發亮。
這座官瓦寺實在是聞名遐邇,不僅是以往東楚的國寺,更是天下梵唄最盛之地。
蕭顏這次做得極為隆重,恨不得叫人儘皆知,早在上午整個寺廟便已將入廟上香的人一應清空,蕭顏下來馬車,方丈親自相迎,不知為何,看著他,蕭顏總覺得麵前這雙悲憫充滿著善意的眼眸中卻隱隱藏著幾許敵視。
“公主,侯爺靈位已經供奉好。”方丈微鞠著身子同蕭顏道。
“本宮一路有些累了,想先休息會兒再去拈香。”蕭顏不動聲色著端重著道。
“廂房早已為公主備好。”方丈忙叫來沙彌領了蕭顏前往。
這處廂房收拾得極為乾淨整潔,爐中早已燃上了檀香。
待得沙彌退出後蕭顏坐上軟塌朝連翹問:“你有沒有覺著這方丈哪裡奇怪?”
聽言,連翹搖著頭道:“沒有啊。”
說著,她擰了帕子遞給蕭顏擦手,鄭重看著蕭顏問:“公主覺得有什麼問題嗎?”
是啊,想想這方丈今日處處做得都很齊備,方才言行舉止也都十分恭謹沒有半分逾越。
確實不像是有問題的樣子,也許真的是她太過警惕想多了吧。
話音落下,輕不可聞地歎了口氣,“沒什麼。”
約莫半晌後,蕭顏去大雄寶殿拈了香,不過是走個過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