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原來他什麼都發現了。
一瞬襲來的心虛讓蕭顏目光不由地閃躲飄忽了下,“你……”
“都知道了。”
話音落下,謝城從紫檀寶座上抽身,聲音冷毅,“公主好生待嫁。”
“兩日後,婚禮定會如期舉行。”
兩日後,婚禮如期舉行。
看來,這次是真的躲不過去了。
不過,換個角度想,入府也好,這樣她便更容易接近謝城,也更有機會拿回皇璽。
當蕭顏再回過神來的時候,謝城背影已與窗外漆黑夜色融為了一體。
隻是,在大婚前還有一件事情必須要做。
翌日晌午時分尚衣監按時將蕭顏大婚禮服送來千秋殿。
“公主趕緊試試吧。”
同連翹滿麵的焦急相比,蕭顏顯得尤為淡定,“不急。”
“你先去長春殿把四公主請來。”
“她眼光好。”
“叫她來替我掌掌眼。”
聽言連翹眼角眉梢的焦急更為濃重。
但無法,蕭顏說的她隻能照做。
無論如何,公主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
其實,也不怪連翹著急憂慮。
畢竟明日便是婚禮。
蕭顏眼下再不試穿婚服,如若有哪裡不合身的,尚衣監可能都來不及修改。
堂堂南蕭公主,大婚之日穿著不合身的禮服。
傳出去不僅有損蕭顏的公主鳳儀,更有損皇家顏麵。
此刻四下沉靜,連翹離開後偌大的千秋殿便隻剩下蕭顏一人。
她站在紫檀鑲嵌象牙圓桌前盯著紅漆楠木托盤上火紅的婚服,眉宇間目光意味不明。
長春殿。
“不許去。”文慧貴妃聲音肅然。
原來蕭月本正和文慧貴妃選著布料。
她想做件披風送給燕晁。
就在這時,連翹前來傳話。
聽言,蕭月目光閃了閃,就像汪洋中的漂流者忽然抓住了浮木一樣,忙就要跟著去。
事實上,就在蕭顏被楚煜擄走的那日,蕭月同燕晁大吵了一架,冷戰至今。
這幾日蕭月幾乎用儘了所有方法都不能讓燕晁原諒她,就是眼下做這披風,蕭月也並不確定燕晁會不會領情。
“母妃,您就讓女兒去吧。”蕭月目光乞求。
“等明日姐姐出了嫁,女兒和姐姐見麵的機會就更少了。”
“不許去!”文慧貴妃語氣始終堅決,沒有半點動搖。
蕭月急了,倏地站起身來,“反正我就要去!”
啪!
在誰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文慧貴妃狠狠的一巴掌落在了蕭月麵上。
“今日你敢踏出長春殿一步……”
沒等文慧貴妃把話說完,蕭月已經毅然的跑了出去。
她一路跑得極快。
連翹都沒追上。
“砰”的一聲,蕭月埋頭撞進了千秋殿。
“這是怎麼了?”
目光所及,蕭月雪白麵頰上顯現出五個鮮紅的指印。
“母妃從沒打過我。”
“這是第一次。”蕭月眼睛哭得紅腫,一麵說,一麵傷心地啜泣著。
這是文慧貴妃第一次同蕭月動手。
也是蕭月第一次任性沒聽文惠貴妃的話。
就在這時,“皇上駕到”四個字倏忽劃過耳畔。
聲如洪鐘。
聽得出來,是胡永蓮的聲音。
“父皇怎麼突然來了?”
一時間,蕭月掩不住的慌亂。
幾百年她都見不到蕭齊羽一次。
眼下遇見這個難得的機會,她自然是想好好表現。
蕭月忙用衣袖擦乾了淚痕。
話音落下,蕭齊羽從門外步了進來,一身明黃狐皮袞服,入眼威嚴又尊貴。
“父皇!”蕭顏嬌笑著上前拐過蕭齊羽胳膊。
“明日就要出嫁了。”
“緊不緊張?”蕭齊羽側臉視著蕭顏,唇角微微向上牽起。
真像個慈祥的父親。
不明所以的人,看見蕭齊羽現在的模樣,定會這樣認為。
“當然緊張!”
“我都不知道豫北候爺他是個怎樣的人。”
話音落下後空了一拍,“阿顏日後都會弄明白的。”
聽得出來,蕭齊羽說這話時,語氣隱隱變得有些發沉。
彆有深意。
四下靜了片刻,蕭顏扶著蕭齊羽在紫檀嵌象牙圓桌邊坐下,旋即纖纖玉手撫了撫麵前紅漆楠木托盤上的大婚禮服,看向蕭齊羽的目光閃了閃。
“對了父皇!”
“女兒正要試穿婚服呢!”
這是尚衣監趕了好幾個日夜才完成的大婚禮服。
做工精細不說更是價值連城。
此前蕭齊羽從庫房裡拿了一盒近百顆東海小明珠命尚衣監鑲嵌在蕭顏的鳳冠霞帔上。
就算是在黑暗之中,小明珠都能光明閃耀。
“好,快去換上。”
“讓朕也瞧瞧。”
此前從沒有人把這麼多東海小明珠縫製在一件衣服上。
就連尊貴如南蕭帝王蕭齊羽也無法想象麵前這件婚服穿在人身上會是多麼的流光溢彩。
話音落下後,蕭顏目光輕輕流轉向蕭月,唇邊噙著一抹極良善的微笑,“月兒,進來幫幫我好麼?”
“是姐姐。”
蕭月自然不會拒絕。
原本叫她來為的不就是婚服的事。
但蕭月沒想到的是,蕭顏竟早有計劃。
倏忽地,蕭顏驚詫的叫喊聲音從裡屋傳出,“啊!”
蕭齊羽眸光倏忽一緊,“怎麼回事?”
“妹妹你……”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顯然,裡屋出了事情。
胡永蓮忙去將隔簾拉開。
目光所及,百來顆東海小明珠散落了一地,蕭月手中緊握著的大婚禮服破碎成綹。
“父皇,不是我……”此刻蕭月麵色蒼白如紙,驚恐眉眼間的目光透著不知所措。
“你還敢狡辯!”蕭齊羽看向蕭月的目光裡怒意四起,就像是住了一頭勃然的雄獅。
“方才裡麵就你們兩個!”
“難不成還是阿顏自己毀了婚服?!” 一時間,蕭齊羽氣得太陽%e7%a9%b4處青筋暴起。
這世上沒有一個新娘會毀了自己的婚服。
出醜不說,更是不吉。
俗話說,婚服被毀,禍端必至。
蕭顏不可能這麼沒有忌諱。
“皇上!”
就在這時,文慧貴妃端著蓮步不疾不徐的從門外進來。
事實上文慧貴妃早覺得蕭顏不懷好意。
畢竟此前是她親手阻斷了蕭顏同燕晁的交往。
原本兩人青梅竹馬、兩情相悅。
若說蕭顏對此心裡沒有生出一點怨恨,那是絕不可能的。
何況早前蕭顏更是看出了蕭月對燕晁的心思。
隻是,文慧貴妃怎麼都沒想到蕭顏會拿自己的大婚禮服生事。
來前依依向蕭齊羽行了一禮,“皇上息怒。”
“月兒向來聽話。”
“她是不會這麼沒有分寸的。”
“也許是尚衣監的問題。”
旋即文慧貴妃身後的宮女便將紅漆托盤小心呈上。
目光所及,一件絳紅色禮服,鳳蓮婀娜,滿布珠寶,金絲垂絛,日光下熠熠生輝。
華美程度與蕭齊羽為蕭顏準備的這件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這是姐姐當年冊立皇貴妃時穿戴的禮服。”
“姐姐是三公主生母,想來眼下三公主用這件應急也並無不妥。”
蕭顏婚服被毀,眼下也隻有這件抵得過了。
方才文慧貴妃在聽聞了千秋殿的事故後忙去了景和殿。
她記得這件禮服是當年蕭齊羽為華淑皇貴妃特意定製的。
無論是形製,還是顏色都一如婚服。
彼時華淑皇貴妃在後宮可謂是一枝獨秀,承寵非常。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蕭齊羽大有立華淑皇貴妃為後之意。
隻是後來紅顏薄命,帝王薄情。
看著眼前華美的禮服,多年前的記憶紛至遝來。
那些越美好越讓蕭齊羽感到悲哀的記憶。
沒想到這件事情還把華淑皇貴妃給卷了進來,不由地,他怒意更盛。
“砰”的一聲,蕭齊羽緊握的拳頭重重砸在圓桌麵上,“虧你說得出口!”
“今日事故是怎麼回事朕一清二楚!”蕭齊羽厲嗔著目光瞪住文慧貴妃。
“四公主任意妄為,你身為人母,不僅疏於管教,竟還有意將過錯推給尚衣監!”
“如此推諉態度朕實不能忍!”
話音未落,文慧貴妃“噗”的跪在地上,“皇上明鑒!”
“臣妾並無此意!”
蕭齊羽唇角噙著抹難抑的慍色,“從今日起文慧貴妃以及四公主禁足長春殿思過。”
“無朕的旨意不準踏出一步。”
文慧貴妃抬眼,此刻蕭齊羽眼角眉梢冷冽如冰,叫她看不見半點情分。
而對於眼下這個結果,蕭顏則很是滿意。
不難看出,蕭齊羽已然同長春殿生了嫌隙。
事情的發展往往超出人的預料。
原本蕭顏隻想用婚服一事打壓蕭月,但沒想到眼下連同文慧貴妃都被蕭齊羽厭惡。
這極好!
上輩子,在她下嫁豫北候府後,蕭齊羽對長春殿的信任與喜愛日複一日的加深。
彼時蕭齊羽聽信蕭月挑撥離間,將她視作眼中釘。
蕭顏無論如何沒有想到,有一日她會被蕭齊羽遣派的暗衛追殺。
經曆了這些,這輩子蕭顏明白,她必須得讓長春殿永遠失去蕭齊羽的信任。
隻有這樣才能無後顧之憂。
“公主,沒想到四公主竟然那麼壞。”連翹將散落在地的東海小明珠拾在手中。
“虧得以前公主待她那麼好。”
是啊,以前她待她那麼好。
好到就連生辰時母妃送給她的釵環都可以借給蕭月插戴。
如今回想起來可真是傻透了!
此時已近傍晚,夕陽通過霞影窗紗在蕭顏手邊的白瓷茶盞上染就了一抹淡淡的橘黃。
玉蔥似的指尖輕輕撫過。
事實上,大婚禮服確實是蕭顏自己毀壞的。
就是近身如連翹,她都沒告訴實情。
彼時偌大的千秋殿空無一人,蕭顏手持著剪刀站在桌前,將霞帔上的珍珠垂絛全部剪斷。未免讓人看出端倪,事後她更是重新將霞帔疊好置在紅漆楠木托盤上,一如尚衣監剛送來的模樣。
深吸一口氣,蕭顏抬眼看向連翹,“父皇方才是不是同意我明日穿母妃的那件禮服了?”
“是呀,眼下尚衣監那邊已經在改了。”
“奴婢要趕緊把這些東海小明珠給送過去。”
方才東海小明珠掉的到處都是。
連翹滿地找了許久,這才確認沒有遺落的。
伴著“吱吖”一聲輕響,門被掩上,一時千秋殿又恢複了沉靜。
目光所及,連翹略有著急的身影漸漸消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