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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輪回 米麗安 4088 字 1個月前

離,方源看到了沈雁鳴的手,纖長優美,他的發型同樣打理得整整齊齊,皮鞋鋥亮,整個人儼然是一位上流名門子弟。

這身打扮雖與平日迥然不同,卻顯得毫不突兀。

沈雁鳴這個人從骨子裡分明就應該是這樣高貴優雅的,不論他穿得普通還是講究,都是他能駕馭的風格。

他性格裡的柔軟,不是懦弱,而是風度。

若在往常,方源定會毫不客氣地削沈雁鳴,笑他愛作怪,直到把沈雁鳴逗樂。

可現在方源就是任性地不想講話。

他陷入了頹喪,甚至連自己的呼吸頻率都吝嗇,更彆提是搭理他人了,就算那個人是他不願意傷害的沈雁鳴,那個從未被他的黑暗所玷汙過的白紙般的男生。

又過了一分鐘,方源意識到沈雁鳴還沒離開,方源心中那種不願意讓沈雁鳴難堪,或者是不願意讓沈雁鳴不開心的心理,終於占了上風。

他畢竟是在意沈雁鳴的心情的。

於是他勉勉強強地給了沈雁鳴一個莫須有的答案。

“我在等一個人。”

沈雁鳴環顧左右,他當然是誰都找不到。

“沒關係,你繼續留在這兒唄。我暫時還不走。”沈雁鳴也沒再多說什麼,轉身走開了。

大約過了十五分鐘,方源百無聊賴地抬頭,看到舞台旁邊正在收拾場地的同學和校工中,包括了沈雁鳴。

沈雁鳴已經換上了一身乾淨精神的運動套裝,忙前忙後地抬器材。

他還是老樣子,無論穿什麼,仍舊始終給人一種看在眼裡非常舒服的觀感。

方源看得出了神,漸漸地看出了重影。

他想,自己應當是太累了,大概也堅持不了多少天。

爸走了,媽走了,顧盼也走了。他跟顧盼約好考八中的約定早就完成。

他總是在傻乎乎地自我催眠,把顧盼作為自己所謂的精神寄托,告訴自己,他還得到首都去,替顧盼走一遭。

他何嘗不知道,這是層層遞進的自欺欺人。

他根本早已經失去了陪著他一同活下去的人。

為什麼他卻還在這裡賴著不走?

他在這麼長一段時光裡的自我催眠,在今晚忽然像是被楊睦的離去以及沈雁鳴的歌聲,撕開了瘡疤,他的催眠術忽然之間就對他失效了。

他的心鏡變得異常澄明,仿佛終於回到了現實世界——不管他再怎麼為自己找借口,都掩蓋不了那個經常被他故意忽略的事實——

他的世界裡,隻有他自己一個人。

他在等他最好的朋友楊睦嗎?……彆人已經跟父母其樂融融地回家了。

楊睦有要回去的地方,而他,什麼都沒有。

方源回神之時,沈雁鳴正坐在他對麵的椅背後麵。

舞台上忙碌的人群不知何時已經散去。

沈雁鳴發現方源終於看向了他,便從衣服口袋抽出麵巾紙,想給方源擦眼淚。

方源吸吸鼻子,乖乖地把臉往前湊了湊:“我已經哭好了。”

確切地說,是已經哭不出來了。

方源的眼前變得清明以後,才看清了對麵的沈雁鳴。

那張使人傾心的臉,讓方源聯想到碧綠青翠的荷葉,可以捧起純潔而微小的露珠,也可以托舉起一方無雲晴空。

方源調整好顫唞的聲音,又補充了一句:“很晚了,你還不走?”

沈雁鳴笑了笑:“我本來是要走的,但是看到你在難過,人都快走完了,要是我也走了,把你一個人留下來,總覺得很殘忍。”

方源抬起頭麵對沈雁鳴,眼淚又忍不住從眼眶裡漫了出來:“謝……謝謝你。”

“彆哭了,我還會陪著你。”

在朦朧的視野之中,沈雁鳴恬靜的笑顏,就像是定格在了黎明時分。又如同正在講訴一個故事。故事並不長,但卻寧謐美好。

“我不會走。”

這簡單的一句話,成為了方源當晚,乃至今後,最重要最溫馨的記憶。

*****

周六晚上,方源在家裡寫作業。

在寫作業之前,他去超市給顧盼買了好多顧盼生前愛吃的,堆滿了一桌子。

明天是顧盼的生日,他也提前給顧盼準備了禮物。

然而他作業正寫到一半,卻破天荒地接到了一位自稱是顧盼母%e4%ba%b2的越洋電話,問他是不是方源。

方源心裡躊躇,嘴上卻沒有猶疑,最終給予了對方肯定的答複。

“我已經搬到國外去了,今天我托熟人處理老房子,熟人說,她在顧盼的房間床底下翻出來一個帶鎖的木盒子,撬開以後,裡麵全都是百元大鈔。木盒子裡還有張字條,大意是如果被撬開了,請不要收繳,這是他藏給方源將來上學用的。”

方源聽了這話,想起小時候,顧盼在方源父母去世之後說,如果你讀書沒錢,我借你錢,我爸媽平時給了我好多零花錢。

方源當然是拒絕了顧盼,並告訴顧盼自己並不缺錢。

但方源卻沒想到,原來顧盼根本沒有相信他的大實話,居然還真就開始藏私房錢了。

方源聽到大洋那一頭傳來顧盼母%e4%ba%b2無奈的笑聲,從那笑聲中幾乎能感覺到她正在又好氣又好笑地搖頭歎息:“我都想不到,我家兒子鬼精鬼精的,那麼小就開始存老婆本了。”

老婆本……這什麼跟什麼啊?

方源的臉漲紅了,一時間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第35章 代替顧盼

“方源,我們家顧盼說過,你是父母雙亡的孩子。既然顧盼有這個心幫助你,所以我也就願意撫養你。告訴阿姨,你樂意搬到國外,跟阿姨一起住嗎?”

方源禮貌地回絕了顧盼母%e4%ba%b2的邀請。

“謝謝阿姨,但是我暫時不想離開顧盼呆過的地方。我是未成年人,現在過去您那邊,隻是為您增加負擔而已。再說了,顧盼還指望著我在八中把學給上了。如果您有什麼需要我做的,我在所不辭,甚至可以在你們的晚年代替顧盼儘孝。”

方源嘴上說歸這麼說,可他始終無法忘記,顧盼的父母與顧盼的關係時好時壞,平時除了給錢以外也沒給什麼,否則顧盼也就不會如臨大敵似地把零花錢鎖到床底下。

方源根本不知道顧盼在那樣的家庭環境下,是如何出落得如同白楊樹般筆直的,為什麼沒混成江景黨那群人一樣,難道是歪著歪著就正了?

他忍不住腦補了顧盼的心理——“如果出去打架廝混敗錢,就存不起老婆本了怎麼破!”:-)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你在八中讀書是嗎?真是有出息的孩子。如果我家顧盼還在的話,應該也能和你一起過去吧。”

“那是當然的。”方源的語氣就像顧盼才是他自己值得驕傲的兒子一樣。

“那我們把顧盼存的錢全數打給你吧,數目應該也不少了。”

方源聽了這話後臉色稍變,嚴肅地道:“不用,你們的老房子在哪裡,我過去找您的熟人拿。麻煩連盒子一起留給我吧。”

“這個……也好。如果你想這麼做的話。”顧盼的母%e4%ba%b2給方源報了地址,這是方源第一次知道顧盼住在何處,儘管顧盼對方源家已經輕車熟路到不行了。

顧盼總是有意無意地回避著他家的具體住址,也從不邀請方源去他家玩,方源不知究竟為何。

“我們家顧盼在六年級的時候,非常小心但是也非常突兀地向我們請求寬恕,他說他怕是沒辦法給我們留個後代了。”

“嗯?”方源象征性地應了一聲,心中卻如同浪潮翻滾般無法平靜,手頭的筆都快把書本戳出一個洞來。

為什麼不能?難道是……方源心中產生了連自己都覺得荒唐的預感,可是那種預感非常清晰,使他無法將之從腦中輕易揮去。

“方源,你知道他話裡的意思吧。他這麼一說,我驚呆了,而家裡那位就非常惱火,上去就直接抽他,手上一點沒留情,就好像打得越狠就越能把他打清醒似的。”

方源至此才知道了顧盼身上那些掀開衣服才能看到的傷痕的來曆。

從顧盼經常這裡疼那裡疼的頻率來看,顧盼怕是沒能達到他父母所說的“清醒”的程度。

“顧盼一直堅持自己喜歡男孩子的立場,說他知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也說他知道對於父母而言他是錯的,錯得離譜,可是他也隻能祈求我們寬恕他的不孝。

“顧盼說他愛我們,可是他已經有了屬於他的責任,他不想因此而對父母愧疚一輩子。我知道兒子的出發點是善良的,可是他這話一說出來,對於他那個總是對他引以為豪的爸爸來說,就更加火上澆油。他爸放話說,他敢出去找你一次,回到家就揍他一次。他爸還威脅說,絕不生第二個孩子,叫他看著辦。”

方源一直以來都沒有讀懂過,當他每天晚上跟顧盼出來散步,在臨近分彆時,顧盼那不舍與悲傷交雜的眼神。

到了現在,他才終於後知後覺地懂了。

當顧盼與他揮彆,便會回到殘酷的現實中去,那裡有他所敬愛卻又愧對的父母。

如果方源家庭幸福美滿,那麼以顧盼的孝心,很可能會直接選擇遠離方源,就算心會痛,但還是趁早了斷為好。

可是顧盼知道,那個時候方源剛剛失去父母不久,如果顧盼離開了,方源整個人會徹底崩塌。

所以,哪怕遲鈍如方源,都能用肉眼看到顧盼對他有多麼好,畢竟顧盼的心意幾乎是滿得快要溢出來了,可顧盼卻從未向方源直接表白過,因為不能這麼做。

顧盼從幾年前起就被卡在這前後兩麵牆壁之間,無法前進,又不能後退。

方源的筆從指尖滑落下來,在白色的紙張上打了幾個滾,掉下桌子,落到了腳邊的黑暗之中。

“為什麼?”方源的話,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寂靜,“兩位在我們六年級的時候,為什麼不去找我談話?難不成你們也可憐我?”

方源的音色中帶著無法抹去的寒冷,如同堅冰般割人:“為什麼不告訴我,他活得那麼累?你們這樣折磨他,忍心嗎?其實你們隻要去找到我,讓我放手,讓我轉學,不就好了?你們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不會做,隻知道折磨自己的小孩?如果真正愛他,如果真的想解決這種事情,怎麼不想點永絕後患的辦法?”

顧盼母%e4%ba%b2不知為何,沒有回答。

“我就是孤身一個,你們肯定調查過吧,把我弄走很難嗎?”方源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