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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負卿情 塵色傾渺 4317 字 1個月前

,要不是時機不對實力不夠,他恨不得直接一掌斃了他,“閣下對弱女子下手,還用這種上不得台麵的手段,不覺得有愧嗎?”

“相比大祭司,朕要學習的還有很多。”聞人嵐崢毫不愧疚答。

五十步笑百步很有意思嗎?即使天下人都有資格在女王一事上責罵他,唯獨他顧澹寧沒資格。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他以為他自己是個什麼東西?給他三分顏色還真開起染坊了?

顧澹寧默然良久,知道今天絕對難以保全,偏頭看一眼自己背上容顏憔悴的女子,她已在長年累月的殫精竭慮內憂外患處境中熬乾心血,再不複當年的絕世容光。褪去女王的冠冕,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子,想要的隻是平靜安穩的生活,這些他給不了,她也不稀罕他給。她的目光凝注的,永遠都是她的夫。而他,從頭到尾都是多餘的一個,在自己的世界裡獨自將她凝望。

這一生他過得身不由己,在權力中迷失自我,給她的是傷害和殺戮,他們生來就是對立,無論他願與不願。他作為顧家的顧澹寧活到現在,從來沒有為她做過什麼,如今臨到生命儘頭,也該為她為自己活一次。

靈歌,願你安好,享安穩餘生,度平靜歲月,從此後鮮血白骨,廢墟火海,再與你無關。

他抬頭看向聞人嵐崢,目光清澈,聲音清亮,神態平靜而決然。

“你承諾放她去迷霧森林找藥物治療,我解掉容兒的禁製任你處置。”

第七十九章 情孽

聞人嵐崢漠然看他,不語。

他壓根就不想和顧澹寧談條件。這種人有什麼資格和自己談條件?再說讓顧澹寧為心上人決然赴死?這樣的好事成全顧澹寧?他想想就覺得心裡憋的慌氣不過。

留下顧澹寧解禁製他覺得變數太大,難保顧澹寧不會留一手,萬一來個解一個又下一個什麼的他找誰哭去?

其實按照他原先的設想更好。兩種方法顧澹寧都是一個死,但怎麼死法他覺得也是種學問。

他的目光落在段靈歌身上,眼神很有力度,“你憑什麼認為我會信守承諾?”

“這對你並沒有壞處。”顧澹寧神色平靜,站姿標準毫無攻擊的死角。

聞人嵐崢微笑搖頭,“朕覺得死掉的女王更有作用。”

顧澹寧臉色微沉,話到嘴邊又咽回去,聞人嵐崢和蘇廣韜的交易隻是他的猜測算不得準,即使他說出來也沒用,誰叫主動權握在聞人嵐崢手上?他隨時可以反悔。“如果再加上你兩個兒子的命呢?”

聞人嵐崢臉上的笑意斂起,“你什麼意思?”

“顧家掌控嫡係血脈的方法,想必你已有所領教。”顧澹寧笑得溫文爾雅,風度翩翩地和他打商量,神態%e4%ba%b2切若閒話家常:“他們是容兒的孩子,我自然有辦法掌握住他們的小命。你看,你的妻兒三條命相比女王一條命,你還是賺到了,不是嗎?”

聞人嵐崢沉默。隱隱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顧澹寧的確是個棘手的對手。

放過女王,他就再也沒機會拿捏住顧澹寧,即使顧澹寧任他處置,但如果他沒辦法處置,顧澹寧還不是可以跑?

此時退讓,顧澹寧失去唯一的弱點自有辦法%e8%84%b1困,他們和顧家的這一戰會變成無休止的拉鋸戰。此時繼續——沒人會相信一個男人,在妻兒遭遇危險時刻會悍然不顧。

天邊星月閃耀,層雲密布,光芒暗隱。

千裡之外,自己關心在意的那些人,自己的國家,都麵臨著危險的轉折,生死不明。

麵前,素衣如雪的大祭司正微笑著盯著自己,智珠在握,信心滿滿。

伏線千裡、草灰蛇線的大祭司,多年來藏在暗處伺機而動的毒蛇,算準自己不得不妥協。

他的目光落在笑得含蓄文雅容光無限的顧澹寧身上,也對他淡淡一笑。

“不!”

容閎霍然瞪大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主子說什麼?主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主子是不是發瘋了說錯了?

聞人嵐崢完全沒理會下屬的震驚和暗示。

他不是想和顧澹寧逞一時之氣,不是說不能對顧澹寧妥協。隻是顧澹寧作為顧家掌權者,如果他真有辦法控製住顧家血脈的生死,那就代表蘭傾旖母子三人會永遠受他掌控。即使蘭傾旖仍舊清醒,知道這些後,也會覺得長痛不如短痛,到了此刻,還不如快刀斬亂麻。

而且,他也不相信顧家的秘術當真強大到無法解除的地步。他掌握住伏闕宮,總會有辦法。求助於顧澹寧?誰知道他會做什麼手腳?那樣他們說不準子子孫孫都不會有寧日。

“人命從來都不是用多少來衡量重要性的,而是看他們的作用。”聞人嵐崢笑意淺淡,“有時候,即使隻有一條命,也足夠改變一個國家的命運。大祭司,你說是不是?”

顧澹寧目光陰冷。

“砰砰!”

沉悶的掌風對撞聲,掀起巨大的氣浪,四周的護衛被迫退開好幾步才站穩身形,臉色發白驚懼交加地盯緊顧澹寧。

聞人嵐崢和顧澹寧硬拚一招,不退反進飛撲而上,抬手間刀光亮如閃電,直劈顧澹寧背上的女王。

“啊——”

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中,突然響起一聲大叫。

顧澹寧的聲音。

聲音裡不僅有痛苦,還有滿滿的悲傷憤怒和不解,隻聽見那樣的聲音,便覺得巨大的疼痛撲麵而來。

聞人嵐崢身形靈巧如飛燕,一掌擊落在顧澹寧重%e7%a9%b4上,飄然退後落地,冷笑看著顧澹寧和段靈歌,眼神森然如月滿霜天。

顧澹寧砰地栽落在地,壓根沒管麵前的生死大敵聞人嵐崢,也沒管自己背上鮮血淋漓的傷口,隻抓住段靈歌的手腕,死死盯緊她的眼睛,一遍遍輕聲問:“怎麼會?你怎麼會?”

他背上鮮血奔湧而出,染遍素雪衣袍。

段靈歌一頭青絲月光般傾瀉而下遮住麵頰,她一直在咳嗽,左手捂著嘴拚命咳嗽,右手還握著一柄薄如蟬翼的特製匕首,匕首上仍在滴落鮮血。

顧澹寧的血。

她始終不曾抬頭,地上漸漸有粉紅的淡淡的血水浸入大地。她沒有抬頭,也不曾答話,隻慢慢地閉上眼睛。

她的沉默消極態度比仇恨更讓顧澹寧難以接受,他如被重擊般臉色蒼白,呼吸起伏不定都在顫唞,忽然抓住她的手,“你說話呀!你告訴我!告訴我!為什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段靈歌宛若沉睡般不動不語。

顧澹寧的心,一寸寸冷下去,如冰雪一寸寸浸透肌骨,他抓緊泥土,才壓住全身的顫唞。

耳邊卻突然有人笑起,熟悉的,微微低沉的,充滿譏誚和寒意的笑聲。

顧澹寧心裡一沉,心裡狂亂悲憤痛苦如潮水洶湧,他霍然轉頭,惡狠狠盯住發聲的聞人嵐崢。

後者對上他的目光,毫不退讓,和他對視,微笑如初。

這樣憎惡苦痛目光,他也有過。

風雪交加,北風呼嘯,那夜的雪塞進心頭,他也覺得冷,覺得這人生中漫長的黑夜似永無儘頭,這些拜他所賜的痛苦壓抑,怎能不報?◇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你看不出來嗎?她早就已生無可戀!”聞人嵐崢下巴朝著段靈歌的方向一點,笑%e5%90%9f%e5%90%9f道:“誰要你救?誰稀罕你救?殺她父奪她權的劊子手,承你的救命之恩,她還不如去死!”

顧澹寧全身一顫,腦子裡嗡嗡的像有千萬隻蜜蜂在叫,張嘴卻不知道要怎麼答。

他料到段靈歌性格剛烈恨他入骨,不會讓他救她,所以一開始就讓她昏睡過去,沒有自己的解藥她是怎麼醒的?

他的目光落在聞人嵐崢身上,臉色連變。

聞人嵐崢輕笑不語。

乾嘛要告訴他?

在民居外他那聲讓顧澹寧帶女王出來受死,就已用過三成內力。習武之人聽起來自然不會有什麼不適,但對於女王這種不懂武學的人來說,就算她睡成死豬,也該被驚醒了。

雖說女王恨顧澹寧入骨,但自己也是她仇人,他沒把握段靈歌會按照自己的想法殺顧澹寧,而女王遲遲不動手也的確證明他的憂慮,所以在顧澹寧提出三條命換一條命時他才說衡量人命重要性的標準是作用。

他相信女王是聰明人,能聽懂自己這句特意說給她聽的話的潛台詞。

她果然聽懂,結果也的確沒讓自己失望。

這樣殺人多痛快,%e4%ba%b2手毀掉顧澹寧珍視在意的一切,不用自己動手,他根本就已不想活。

顧澹寧如被重擊,黑發飄散,遮住他痛極崩潰的眼神,將死之人如有慧眼,想通平時看不清的一切謎團,他突然抬頭狂笑,笑聲比風中四散飛舞的亂發還要紛亂,在廣袤原野之上遙遙遠遠地震散開去,震得大地哀鳴,震得原野沉寂,震得天邊緩緩升起的日光黯淡發抖。

天地間回蕩著空洞遙遠的笑聲。

然而那笑聲,笑到最後,已沒有聲音。

痛極沉默,此生永絕。

半生錯過,以為在最後能為她為自己做一件事,她卻已不再需要。

是他貪心,想要太多,舍不得為她放棄權力,想要保全所有,可這世上哪來的那麼多十全十美?他怯懦猶豫,斷送她的性命,也斷送自己和她最後一點牽係緣分。到頭來他的命斷送在她手上,隻為換取另一個男人的性命。

他大笑著,背上的血漸漸凝結。段靈歌畢竟久病無力,攻擊並不至於立即斃命,聞人嵐崢補上的那一擊也隻讓他失去行動力,給他留下交代遺言的時間。

他還是低估聞人嵐崢,這人狠毒起來,也不下於自己,布下這樣的陰毒絕殺,還要讓自己感謝他成全自己一生的執念。

那朵承載他一生執念和人性的花,在掌心綻放出最後的芳華,結出斑斕帶毒的果,等自己一往無前地咽下。

他%e5%94%87角流出殷紅的血,卻掙紮而起去抱她。

一生最後一次也是第一次唯一一次,他想抱抱她,靠近她的體膚溫度,溫暖自己的注定要孤身獨行的黃泉路,讓自己不那麼寂寞。

一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