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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負卿情 塵色傾渺 4329 字 1個月前

作完全沒必要時,他眼底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淡漠的麵部線條都顯得柔和許多。

厚而綿軟的織錦長氈淹沒他的腳步聲,夜明珠在壁上熠熠閃光,沒有煙氣地溫柔照耀在水晶簾後的空間,紫檀床榻上明黃的被褥隆成不規則的球狀,很像大大的蠶蛹,大而寬的被褥間,孩子雪白的小臉上還有清晰的枕頭印子,他看在眼裡,%e5%94%87角微揚。

孩子睡相不好,這點像他母%e4%ba%b2,但被子總蓋得很嚴實——這點來自他母%e4%ba%b2的教訓。

有時候他忍不住想是不是正常人家的祖父母都比父母心疼孩子?娃娃養在太後身邊時,他好幾次過去請安都看見太後把他照顧得無微不至。孩子兩歲時某個冬夜裡,太後連續起床好幾次給他掖被子,最後因沒睡好染上風寒臥床休息,於是不得不把照顧孩子的任務交給他的%e4%ba%b2生母%e4%ba%b2。

結果某個狠心女人安然酣睡一夜好眠,壓根沒管愛踢被子的兒子,娃娃最後凍病請太醫喝藥忙得所有人不可開交,太後勃然大怒罰她在簷下跪過兩個時辰,然而她依然故我。

他在窗前看她,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她的倔強和狠心。

心裡知道她不會害孩子,然而他仍覺得無法理解,兩歲的孩子,冬夜即使有地龍,不蓋被子依然會生病。

但孩子從此以後再也沒踢過被子。

病一次,孩子就知道晚上睡覺不能踢被子,更加知道要對自己的事負責。

這道理他不是不明白,但他依然無法接受她這種近乎虐待的做法。

萬人趨奉一呼百應的皇宮,為什麼要在物質上這樣虧待孩子?還是需要捧在手心百般嗬護,毫無自保能力,稍不留神就有可能半途夭折的孩子!

如今她離開,孩子在驚風密雨權力傾軋中以一種雖稚嫩卻超乎同齡人的縝密鎮定走到現在,經常在細微之處顯露出她幼年教育留下的習慣時,他總會忍不住出神,總會想她是不是早早預料到會有今天,所以才不顧所有人的反對聲,以一種儘量注意但很多時候依然顯得苛刻的方式來教導他?

如今,他在時光深處一點點體會她的苦心和用意,不禁開始猜測她的童年會是什麼樣子。

也許她比他還不如。

他的童年雖短暫,但畢竟擁有過。

而她,從一開始,就沒有童年。

他%e5%94%87角泛起淡淡的笑意,輕輕推了推喜歡賴床的兒子。

“娃娃,起床。”

娃娃不耐煩地揮手,像揮蒼蠅般揮開某些不好聽不喜歡的聲音,低聲嘟囔什麼,他沒聽清。

他好笑地搖頭,“一刻鐘,你不起來我就給你新增加兩位師傅,一位專門負責在你睡覺時講課,一位在你吃飯時授業,你覺得好不好?”

娃娃氣壯山河的大叫很快回蕩,憤怒之下悍然掀開被子的娃跳進父%e4%ba%b2懷裡就是一陣猛踩,“你欺負我!”

聞人嵐崢抓過他的小袍子兜頭蓋臉罩住他,“半個時辰後去禦書房上課,遲到的後果你懂的。”

第二十九章

晏傾十一年,黎國在風平浪靜中度過,聞人嵐崢的生活始終在辦公教子和休息中不斷循環,這讓不少觀望勢力暫時放下心,在派更多人手關注他的同時也著手處理自己的事。

五月,安國女王段靈歌臥病在床,王夫蘇廣韜代為攝政,沉寂多年的蘇氏一族再次在安國朝堂上崛起。

所有人都以為顧澹寧會有所行動,遏製逐漸發展的蘇家,然而他出乎意料地沒有動靜。

這讓不少存心看熱鬨尋找時機的人心生失望。

包括聞人嵐崢。

當然他不會表露出來,依然該乾嘛乾嘛。隻是內心裡針對安國內政的猜測越發清晰,浮上他心頭的,也不知是喜是悲還是譏誚。

他坐在高位上,冷眼看著底下的群臣,時不時側過頭去看一眼兒子,見他雖眼珠子亂轉明顯在打什麼鬼主意,但把底下的話都聽進耳朵裡,心裡也放下心來。

這是經常發生在聞人既明身上的議事旁聽,未滿八歲的他自然不可能在這種名臣眾將雲集的時刻表現出什麼與眾不同,絕大多數時候,他都隻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仔仔細細地聽那些有的能聽懂,有的根本不明白的辯論。父%e4%ba%b2會時不時的提點他幾句,有時候是兩個針鋒相對的人的恩怨情仇,有時候是焦點為什麼會集中在一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上,有時候是給他解說前因後果……儘管枯燥乏味,但收獲的成果也很豐盛。

這樣的基本功課結束後,娃娃很興奮,興高采烈地奔回自己的朝華宮,換上普通孩子的衣服,出門去看熱鬨。

最近很熱鬨。

雖然這熱鬨很多普通人不知道,但他不是普通人,他爹好像沒什麼事不讓他知道,即使是國家大事,也拿來給他當睡前故事催眠小曲,有些消息他很靈通。

聽說城東駐紮的拱衛京畿的京郊大營換任新長官,最新正在秘密練兵。

而那新長官,好巧不巧的,是他的姑父大人溫九簫。

老爹想乾嘛?還用問嗎?

娃娃興致勃勃地想,自己那個耐心溫柔的老爹,是不是等到不耐煩,所以打算不等了?直接在老娘回來之前一舉解決所有問題?還是想乾脆來一場大賭,逼他娘出來?

他認認真真回想老爹的行事風格,覺得兩種都有可能。

娃娃有時很聰明,有時候又很傻——溫九簫語。

好好的在朝華宮做的太子不好嗎?偏偏要跑到軍營裡來折騰。孩子你還是太小看你那個對你耐心溫柔的爹的狠心程度,也太高估他的人性。

某天接到龍泉宮送來的一封很不講究的信,閒散多年以為自己後半輩子可以一直這麼閒散下去的溫九簫發現,自己還是沒那麼好的命,享清福太久,某人看不慣,硬生生將他拖來辦事,官大一級壓死人,他想不聽也不行,隻好背著包袱上任,接下這個在他看來“很見鬼”的練兵任務。

安靜的帳篷內,溫九簫邊看書邊吃水果邊聽外頭的士兵出操聲,順手將不小心沾在手指上的汁水擦在皇帝大人派人送來的%e4%ba%b2筆密信上,坐等某個送上門的玩具。

嗯,沒錯,是玩具。

——心血來潮想要體驗一下底層生活,撒潑打滾非要進軍營觀摩學習的太子殿下。

某人可是特意提醒,要他好好教導這位內侄子,不要給他搞特殊化開小灶,務必要讓他知道生活艱苦的。

不好好整治一二,娃娃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娃娃很快就到,很準時。

他對他這個守時的美德還是很滿意的,覺得這是他們月下山莊的傳統美德,在娃娃身上發揚光大是個好現象。

當然,滿意歸滿意,該做的事還是要做的。比如將娃娃身後的小跟班攆出去。

“這是我的同伴!同伴!”聞人既明很聰明地用到“同伴”二字,抗議姑父大人的惡劣行為。

可惜他這點道行在溫九簫麵前完全不夠看。◇思◇兔◇在◇線◇閱◇讀◇

“抱歉,軍營重地,任何從軍者都要按規矩辦事。閣下的這位同伴,不符合從軍要求。”溫九簫一本正經答。

聞人既明抿嘴默然,他還沒傻到刨根問底哪裡不符合——人家是老大,規矩人家說了算。

好吧,他接受事實,不準帶跟班隨從就不帶,沒啥大不了的,不就是要自己鋪床疊被洗衣燒水嗎?怕什麼?咱又不是不知道怎麼做沒做過!

然後他開始爬溫九簫的膝蓋,他爬得很認真,這是他慣有的拉近感情的動作,和最%e4%ba%b2近的人才做。

太子殿下還是很傲嬌,也知道維護形象的。

平時溫九簫很縱容,對混小子的各種舉動都很縱容,他一直很寵愛小孩——姑姑說過的。

但今天溫九簫不寵愛小孩不縱容。

平靜地將爬上自己膝蓋的小孩拂下去,溫九簫滿臉正色,神態淡定。

聞人既明很悲憤很不服氣,青麵獠牙地扒著他的膝蓋死活不肯放手。

溫九簫也不急著繼續拂,很平靜地看著娃娃閃亮如清晨露珠,坦蕩蕩沒有半分心障的大眼睛,微笑優雅如拈花佛陀,但說出來的話讓太子爺恨不得燒光天下寺廟。

“初投軍者,需要從底層小兵開始做起,作為一個小兵,時時刻刻想著爬主帥的膝蓋是很荒謬很不合理的,當然,如果是太子殿下來爬,還是可以的。要不您回去換上太子冠服再來?”

聞人既明仰天長歎,發現自己上了老爹的當,難怪他這麼爽快地答應自己來當兵,原來還有後手等著自己。現在自己騎虎難下言出難悔,如果半路反悔,自己那個平時很溫柔但關鍵時刻從不含糊的爹,肯定有至少一萬種辦法讓自己知道什麼叫“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話”,“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想到那種可怕後果,他不禁搖頭,決定還是為麵子死撐到底。

老老實實地接過溫九簫遞來的最小號士兵裝束,聞人既明很無奈地發現這套衣服比自己的身量依然大了好幾碼,抬頭看看滿臉事不關己的溫九簫,他還是沒提出換衣服的要求,不用問,肯定不可能。

隻能將就一二了。

他將褲腳和衣袖挽了又挽再分彆紮緊,抓了個最小號的細如筷子的長矛去站崗了。

溫九簫一幅理都不理的樣子將他攆出大帳,轉手就對虛空處打了連串手勢,黑影連閃,太子爺永不離身的暗隱二衛立即跟上。

兒子是要摔打吃苦的,但安全是更要保護好的,這樣殺機重重的多事之秋,聞人嵐崢絕對不敢拿孩子的生命開玩笑,如今孩子不管在哪裡,明裡暗裡的護衛隊都可以堆滿一間屋子。

溫九簫看著,覺得養兒子比養女兒的成本高多了,以後還是多生幾個女兒彆生兒子的好。

想到女兒,他有點出神。

他和聞人楚楚成%e4%ba%b2已有七年,膝下隻有溫妙儀一個孩子,還是個女娃,即使他自己不在乎,但暗地裡的閒言碎語少不了。這裡頭糾纏的原因有很多,但他看得出來聞人楚楚漸漸也受到影響,她逐漸地褪去少年時的灑%e8%84%b1,對孩子的事更加在意。

其實她一直很在意,在意的不是兒子女兒的問題,而是他。不想讓他因為她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