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大軍勞師遠征忙於紮營立根未穩時發動大軍偷襲，被早有準備的黎國大軍縝密布置請君入甕，兩翼包抄，滅宋汝鵬先鋒軍三萬，消息傳開，觀望的人都心弦微緊，但聞人嵐崢壓根沒當回事。

這其實隻是試探性進攻，那三萬軍不過是宋汝鵬派來做炮灰試探他的實力的，為這點勝利歡呼，完全沒必要還顯得輕浮。

次日，起義軍開到，在宋汝鵬西側紮下營盤，起義軍首領來彙合。等待已久的黎國將領們終於見到讓他們讚歎不已的主將們，答案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赫連文慶和赫連無憂。

將領會議上，出現短暫的沉默和真空狀態，兄妹倆卻坦然自若，完全忽略所有的人肉背景塵埃浮雲，直接找聞人既明。

而小小的孩子，也是第一次見到這聽說過無數次想象過無數次的母族人。

歲月悠悠，轉眼間已是七年，時光多少都在他們身上留下痕跡，未必是容貌，更多的是氣度和性格。

赫連文慶看上去穩重許多，不複當年的逸興遄飛嬉笑悠遊，整個人顯得沉靜不少，輕狂之氣也消失得乾乾淨淨，像在紅塵風霜中打磨過，熠熠生輝的明珠，再不見半分雜質。

赫連無憂也已沒有少年時的跳%e8%84%b1單純，周身氣度沉澱得雍容優雅，因為已為人母，少年時的鋒芒畢露都已收成鋒芒內斂，連銳利的眼角弧度都顯得緩和許多。

兩人都是第一次見到聞人既明。

他們從蘭傾旖有孕時見過她一次，雙方再也沒見過麵，隻有每個月不間斷的書信，向對方通報著自己的情況。

凝視著孩子酷似他母%e4%ba%b2的雙眸，心裡積壓的酸楚悲憤湧上來，赫連無憂眼眶微紅，卻展露出春水漣漪般優雅的微笑，招手道：“既明，過來讓小姨看看你。”

那樣粉嫩可愛的小小一團，他帶著他們所有人的希望和祝福，生活在他們無法見到的異國他鄉，以為他會一生順遂，卻還是想不到他要經曆這戰爭血火人間風霜，在痛苦和孤獨中長大，姐姐，你如果看見，情何以堪？

聞人既明呆呆地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眸，隻覺得那樣的眼神疼痛而欣慰，他還不明白他們複雜的情緒，卻直覺他們對自己很%e4%ba%b2近，失去母%e4%ba%b2照顧後隱隱孤寂的心在這瞬間感受到來自母%e4%ba%b2家中的溫暖，他心中一熱，知道他們是真的在關心自己心疼自己，不由得站直身子，沒有猶豫，快步走過去，恭恭敬敬地行禮，“小姨好。”又看赫連文慶，展開歡喜的笑容，“舅舅好！”

接住孩子小小軟軟的身體，赫連無憂心裡酸楚又欣慰。

孩子一旦過早懂事，總會讓大人感到心疼。

她微微抬高頭，不想讓自己在眼眶裡打轉的眼淚落下來，努力保持平靜的口%e5%90%bb，看向一直沉默看著他們的聞人嵐崢淡淡道：“那些軍隊交給你，你自己看著辦吧！餘下的，我們不管了。”

很輕慢的語氣，不少黎國將領眼中都已生出怒氣，卻被聞人嵐崢嚴厲的眼神逼退。

“那你們……”

“我們要和小外甥聯絡感情。”赫連無憂理直氣壯答。

即使此刻心情低落隱隱作痛，聞人嵐崢也不禁為這其實很無恥的答案噎得一笑，“哦？那支軍隊可不是烏合之眾，你們舍得？”

“那是留給既明的，不是給你的。”這次說話的是赫連文慶，語速緩慢，吐字清晰，態度很沉靜。“若水留下的一切，都是給她的後代的，不是給你的。即使是這雲國的江山，也是給既明的。你想拿走，也要問過我們同不同意。”

他心裡對聞人嵐崢很有幾分敵意。

有人說嶽父和女婿是天生的仇敵，其實大舅子和妹夫也差不多，總之大少爺看這個妹夫很不順眼。

搶走他的寶貝妹妹也就算了，隻要他對他妹妹好，他也就睜隻眼閉隻眼地忍了，可他看看他乾的都是什麼事？

嫁過去是妾，他老娘一再欺壓逼迫，逼她放棄自己的孩子，沒保護好她使她遇難，如今還要利用她的名聲和影響力來圖謀她的故土。

瞧瞧這都是人乾的事嗎？

真是把他妹妹利用到連渣渣都不剩下，估計即使他妹妹當真在三年前的那場意外中死了他也一樣會這麼做，讓他怎麼能忍得下這口氣？

偏偏他那個傻不拉幾蠢得要死的妹妹一門心思念著他，都要死了還不忘記想儘辦法成全他。

簡直一想起來就氣得他恨不得吐血。

赫連無憂沒說話，隻顧抱著孩子逗他玩鬨，但內心裡也不是沒有怨言，他們幫他是看在姐姐的麵子上，至於其他的，免談！

世上的情分從來禁不起陰謀惡意的蹉跎摧折，何況他們對他還沒有任何情分可言，做到這步已是底線，其他的該怎麼辦他自己想辦法，想來這些事也難不到他。

她抱著聞人既明的手微微用力，看都不想正眼看他一眼，態度淡漠而客氣地告辭。

他們本來就是為見聞人既明一麵才起意過來，人見到了，還管其他做什麼？至於打仗，那是他們黎國人的事。

聞人既明同情地看一眼父%e4%ba%b2，沒敢出聲，乖乖地跟著他們走了。

聞人嵐崢若有若無地笑一笑，召集將領們繼續議事，見到他明顯不在意的態度，原本想要勸他的人也不得不咽回滿肚子的火。

“明日向宋汝鵬發起進攻，諸位可有異議？”

滿座的人哪敢有異議？連忙點頭，各自下去準備。

營帳裡很快安靜下來，卻有濃濃的殺氣彌漫在每個角落。

第十三章 合作

次日聞人嵐崢調動大軍對宋汝鵬進行攻擊，這輪戰事並不緊迫，雙方都隻是試探性進攻，並沒有投入太多兵力。

聞人嵐崢還在等，還在給燕都城中的陸航時間，讓他考慮情況，考慮要不要和宋汝鵬合作，同時他也想多圍住宋汝鵬幾天，最好圍到他彈儘糧絕。

他信心滿滿，很有把握陸航會選擇和宋汝鵬合作。原因實在太簡單，自己和陸航有合作的可能性嗎？完全沒有！就算有，以陸航的心性也絕對不會和他合作。但宋汝鵬就不同，利益麵前是沒有永遠的敵人的。

隻要陸航和宋汝鵬合作，不管是開城門共同出軍和他交戰，還是把宋汝鵬的軍隊迎接進城裡，他都有辦法讓陸航僅剩的那點搖搖欲墜的威望和人心跌無可跌。

不合作更好，他完全可以從容布置，軟刀子割肉慢慢來，將他們各個擊破。

戰事並不緊迫，赫連文慶兄妹倆也懶得再管他們的事，整天帶著寶貝外甥到處跑和他聯絡感情。◎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久不相逢的舅姨甥三個，將營地轉悠一遍又一遍，玩得不亦樂乎。

見他們玩得開心，聞人嵐崢也不管，其他人眼見他不反對，即使心有不滿也不敢開口。

轉眼間已過半個月，聞人嵐崢覺得圍困住宋汝鵬的時間夠長，沒必要再和他們耗下去，他的軍隊還要早點打進燕都城進行補給，下令士兵全力攻擊。

幾乎是立刻，黎國大軍和起義軍，就像兩隻巨大的鉗子，凶猛地對宋汝鵬軍隊從正麵和西方展開合攻，狠狠地鉗過去。

宋汝鵬圍住燕都城的三十萬大軍，早就已經缺糧饑餓士氣低落，無論是戰鬥力還是總人數，都無法和合軍後超過六十萬的黎國大軍相比，這場戰爭幾乎沒有任何懸念，從一開始就呈現出一邊倒的局勢。

聞人嵐崢壓根就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把大軍交給連玨指揮，自己也轉過身去看兒子。

他不顧赫連家兄妹倆的反對，把兒子帶到戰場中觀看戰局，雪影靜默不動，雪白的鬃毛隨風飄揚，宛若凝定的石像，載著同樣凝定如石像的大小主子，靜靜地看著對麵緊緊關閉的燕都城門。

聞人既明安安靜靜地縮在父%e4%ba%b2堅實有力的懷抱裡，嗅著父%e4%ba%b2身上熟悉的溫暖安心的氣息，悄悄地將小臉轉了個弧度，想避開那濃烈的血腥味。

但他的眼睛，始終都沒有離開戰場。

孩子的眼睛不斷看著大批量的鮮血濺射，看見他的敵人，那些長著同樣的鼻子眼睛卻似乎不能共存的人們在他麵前倒下。那些鮮紅的顏色，似乎落在他的心裡，每道瀕死的絕望的目光，似乎都望進他心裡，每道怨毒的仇恨的視線，似乎都在盯著他。

幼小的心靈裡，漸漸無法承受這樣的深重的心理壓力和近在咫尺令人凜然敬畏的死亡力量，他悄悄地轉過頭，將自己的眼睛蒙在父%e4%ba%b2仍舊散發著淡淡的蘭芷芳桂香氣的衣服上，覺得那樣的氣息清新而好聞。

聞人嵐崢並沒有強迫他，感覺到孩子抱著自己的雙手緊了緊，所用的力氣也大了些，他默默抱緊他，安撫地拍拍他的肩膀。

“先讓你看看戰爭的殘酷，你以後要走的路，隻會比這個更殘酷，帝王之路從來都是極其苦痛難走的路，但我相信你能，也適合。”撫在他頭頂上的手指輕輕，帶著憐惜和悲憫，然而他說話的聲音依舊是平靜的。

聞人既明呆呆地抬頭，正對上父%e4%ba%b2明亮深沉的眼眸和沉靜淡漠的容顏，對著他展開一個鼓勵的笑容，笑容很輕很淡，他卻深深地知道這個笑容的珍貴難得，頓時覺得心花都開了。小胖手用力抱緊父%e4%ba%b2的脖子，他湊在他耳邊，輕聲道：“我會長大的，會讓你們為我驕傲。”想了想，他補充，“我肯定會做到，因為我是你們的兒子，你們的就是我的，而我的，還是我的。”

聞人嵐崢：“……”

聽見前半句還覺得滿滿的欣慰和歡喜，結果後半句馬上就變成哭笑不得。兒子你這不著調的性格是和誰學的？我和你娘似乎都沒這特質。本來還很有滄桑感和悲壯感的對話，給你這麼一攪，瞬間變得讓人無語。這麼無恥，還是這麼顯而易見的顯露於外的無恥，到底是誰教你的？

哭笑不得歸哭笑不得，此時他心中依然充滿了驚喜和欣慰，心裡如盈滿溫熱的水，不用任何動作就能擠出滿心的溫暖和柔軟。

傾旖，你放心。我們的孩子，遠比我們想象中堅強。他會過得很好，會用他還稚嫩卻已足夠堅強堅定的心去迎接這世間的風雨摧折，他會好好地，活。

連玨手裡抓著五色令旗，目光凝定，緊緊盯在戰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