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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負卿情 塵色傾渺 4296 字 1個月前

嵐崢麵沉如水。

“已暗中追隨娘娘出發,剛收到消息,明日就到關口。”葉瞳垂首恭敬答。

聞人嵐崢麵無表情,“你可有辦法,聯係到帝師?”

葉瞳一怔,剛想回絕,聞人嵐崢已抬頭看來。

他眼眸清澈明亮如雪濯,目光通透如水玉般,眼底容納山水浩淼,在他那明慧炯澈的目光中,沒有人可以說出半句違心話。

葉瞳搖頭,“除非您聯係到龍昴雪山上的赤風族大長老,通過他向帝師傳信。”

聞人嵐崢沉%e5%90%9f,“那用騰龍密令呢?”

葉瞳震驚地瞪大眼睛,驚得大腦空白說不出話來。

騰龍密令?怎麼可能?不是有三十多年沒有這東西的消息嗎?怎麼還會出現,而且還是在主子手上?

他被震撼得滿臉呆滯,半晌才在聞人嵐崢越發銳利的目光中找回神誌,頭埋得越發低,“理論上來講,持有騰龍密令,可以號令三大宗門,但……”

他沒再說下去,然而以聞人嵐崢的玲瓏心肝怎麼會不知道他沒說出口的意思?

三大宗門恩怨糾葛明爭暗鬥,局勢複雜難明,騰龍密令失蹤已久,對三大宗門的影響力大不如前,他在宗門中又毫無根基,想號令宗門子弟談何容易?

“不用下令,隻傳消息給帝師,請他多派些人手接應保護她。騰龍密令的事不要和任何人提。”

葉瞳鬆口氣,還好還好,主子沒打算把這件事捅出去,不然他無法想象會引起多大的波瀾。

“是。”

“帶領那一萬精兵的人,是誰?”聞人嵐崢忍不住多問兩句。

“雲博。”葉瞳答得非常順溜,顯然早有準備。“他是連玨身邊的副將,早年您在軍中培養的那批傑出子弟之一,出身普通的官宦人家,雖年輕,卻是個真正有本事的。”

聞人嵐崢心下稍安,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什麼,所有過程他都仔仔細細推算過,沒有任何問題,如果還出錯,隻能說是命中注定該有此一劫。

但他還是覺得心中壓抑,四麵高牆如禁錮他的囚籠,他心裡充斥著無名火,看著空蕩蕩的寢殿,眼前仿佛浮現出那窈窕纖秀的身影,聽見她溫柔關切的聲音,恍惚中他有種她並未離開的錯覺,還是像平常那樣,他批閱折子,她煮茶看書,閒暇時候兩人對弈一局,平平淡淡的一天時光就能消磨過去。

那樣的日子,尋常百姓人家也會有,可他就是覺得平靜滿足,覺得餘生安穩萬象從容。

他眼底有淡淡的迷離霧氣。

月光如輕紗飄落麵頰,照亮他雙眸,卻照不亮心中陰暗的死角,也照不亮回家的旅途。

他撒酒一杯,敬明月,也敬地下先人。

他一生清貴驕傲,從來不信神佛,此生此世,從不屈膝求人。這是他第一次向虛幻之靈祈禱,但內心充滿虔誠。

人世多苦難,世事多無常,便縱有絕頂智慧,也難一手遮天事事順心如意,人力終究有窮儘,有力所難及時候,隻好寄托於天上香火。

我寄相思予明月,但教長風送誓約。

同樣是十月的風,吹到嘉水關附近地域已冰冷很多。

蘭傾旖站在關口前,並沒有急著出關。

這是黎國臨近雲國的邊境關卡,和嘉水關遙遙相對。

她戴著風帽,身披大氅,頭臉都看不大清楚,然而遠遠看一眼也讓人覺得姿態端凝優雅。

對麵熟悉而陌生的城牆已清晰可見,她駐足停步,並不著急回去。

四年的時間不算長,比她預料的回歸時間要短很多,她來赴一場約,看見那青灰色的城牆,她原以為自己不會有什麼感想,然而事到臨頭她才知道以為的事永遠都不能作數。

這是她預算的司徒畫衣到來的時間,但不出意料地,原本應該來迎接護送她的清羽軍沒有到。

時間的延遲,本身就是一種不安的信號。

心裡浪潮洶湧,她轉身回望玉京方向,一瞬間竟萌生出打退堂鼓的念頭。

然而很快,她就驅散自己那不切實際的念頭。

她不能不回去,不管這趟旅程是好是壞,結局是皆大歡喜還是屍骨無存,這都是她必須要走的路。

手指微涼,不知道是不是凍的,她按住心口,這寧靜的夜晚,她心臟卻跳得飛快,她可以確定自己不是緊張,那麼她就應該相信自己在危險中廝殺曆練出來的敏銳直覺。

小心駛得萬年船,多做點安排不會錯。

她轉頭看向忠心耿耿的婢女,若無其事地舉手掠過鬢發,“我們先找個地方住下。”

玉瓏怔住,“是。”

一行人規規矩矩地選客棧住下,蘭傾旖卻沒睡著,捂在被子裡想心事。

因為這家客棧規模並不大,她和玉瓏睡一個房間。

印象中她很少和人同床。她睡覺警醒,有人在身邊總不能完全沉睡,即使當初和聞人嵐崢也是經過不斷磨合才有後來的默契。玉瓏是她從小到大陪在身邊的人,也是最早能靠近她身邊的人。想起當年兩人在雪山上相互扶持的歲月,她覺得那麼遙遠。

她一直覺得追憶過往是老人才會做的事。她還年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沒必要揪緊過去不放,可為什麼最近她會頻繁想起過去?是她的心已老去?還是她預感到自己大劫將至?

“你在想男主子!”玉瓏扒著她的手臂,眨巴著一雙黑亮有神的大眼睛,雖是詢問,語氣中卻滿是了然和篤定。

蘭傾旖點頭。“我也想既明。”

她看著玉瓏清澈的眼睛,心裡其實很羨慕。不是羨慕她曆經紅塵仍有一雙清澈的眼睛,而是羨慕她的樂觀灑%e8%84%b1。

她自己做不到。

“你們會在一起的。”玉瓏很篤定,“這世間沒有什麼能將你們分開。包括生死。”

蘭傾旖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怔住。她本來想取笑她又不是預言師,然而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

就算隻是簡單的祝福和安慰又如何?這世上的祝福和安慰多得很,難道還能指望每句話都成真?那樣所有人都什麼事也不用做了,直接等著彆人磨磨嘴皮子幫自己心想事成。

本來就隻圖個心意和盼頭,她難道還能要求更多?真把玉瓏當成有求必應的神了?

她摸摸她的頭,知道她喜歡被人當小孩子寵。“是的,我也相信。”

這句話說出口,她心裡陡然生出一種輕鬆感,仿佛有什麼東西瞬間破碎,全身都輕盈起來,又像無門無窗的密室屋頂上被開了道天窗,有明亮的陽光灑落心間,照亮她內心的陰暗角落。

她有點詫異自己的情緒變化會這麼大,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讓她有這麼大的情緒波動,這對正常狀況下的她而言,這絕對是種不正常的狀況。

也許是因為神經太緊繃心情太緊張的緣故,她在心裡暗暗安慰自己,沒怎麼在意,隻安慰地笑了笑。

或許人心中有了盼頭和希望,真的會充實很多也輕鬆很多,有個奔頭,總比心靜如水來得好。

她抓緊玉瓏的手,手指用力,“多謝。”

玉瓏怔住,隨即反握住她的手腕,神色有瞬間的僵硬,很快若無其事地笑開,似在掩飾什麼。“也不是什麼大事,沒必要這麼在意。你該在意的,從來都隻有你自己。”⑨思⑨兔⑨文⑨檔⑨共⑨享⑨與⑨線⑨上⑨閱⑨讀⑨

蘭傾旖怔住,有點困惑地看她,不知道她的意思。

她在意的不是一兩句話,而是彆人予她的一種肯定,一種讓她堅持走下去力量。原先的那股力量,她覺得似乎要耗到儘頭了。

玉瓏不可能不明白,可她為什麼還要這麼說?

各種情緒紛至遝來,她覺得挺煩躁的,很懷念那人在身邊的日子,她希望有人陪伴安慰,讓她不再害怕。

她翻了個身,帶動被子小小的起伏,遮住她容顏,看不清她蠕動的嘴%e5%94%87,飛快地詢問玉瓏一句話。

玉瓏掩口打嗬欠,趁著這空當給她一記意味深長的眼色。

蘭傾旖掖好被角,將手指藏進被窩裡,無人看見那一刹她手指發抖,眼角於無人看見的暗處,有亮光一閃。

第一百章 伏擊

晨起霜露深寒,風吹過麵頰帶著深深的夜露寒香,讓人精神一振。

蘭傾旖站在城門樓前,默默地凝視高大的城門。

她在城中等待兩日,仍舊沒能等到據說會來迎接她的司徒畫衣,她知道自己短期內是等不到她了。但她沒時間再等下去。

關口的守城官正在打開城門,蘭傾旖站在城門後,看看身邊的心腹,輕聲道:“玉瓏,你就不要跟著我進城了,我有彆的事需要你做。”

“請主子吩咐。”玉瓏深深地彎下腰。

蘭傾旖轉頭看向玉京方向。

“他還是悄悄派來大軍保護我,但我在兩天前就已失去他們的消息。”她牢牢地盯緊那個方向,聲音輕輕,神情溫柔。“他們可能已遇到麻煩,我不能回頭去救,我出現在那裡八成會弄巧成拙。”

若在她鼎盛時期她肯定會義無反顧地去救人,但現在她自顧不暇,實在無法照拂他人。

“你去。”她交給玉瓏一個錦囊,向玉瓏打了個眼色,“把這個東西帶給領軍將領。告訴他,一旦有什麼事,立即回玉京,不準向雲國方向靠近。”她一字一句道:“這是王令!”

“是。”玉瓏的身影消失在寒風中。

蘭傾旖垂下眼睫,錦囊裡有對那一萬精兵的指示,她希望用不上這個,但她不得不以防萬一。自己孤身一人返回雲國,其中可以做手腳的地方太多了。如果她注定要死,她也隻能認,但怎麼著也要拖幾個人給她陪葬。

不然她怎麼甘心?

她不怕死,但不能白白犧牲。死也要死得有價值。

如果她真的死在這裡,也是種不錯的結局。

赫連若水半生傳奇,活著是最美麗的傳說,死也要無愧她的身份。

如果無法選擇自己的死亡時間,她至少也要自己選擇死亡方式。

死於政治陰謀手筆,總比死於要好太多。